皮埃爾·阿龍納斯在聽到那個問題的時候,就有強烈的預感,泰斗大人會把自己召喚上船,面授機宜。
不對,是他期待着泰斗大人會把他召喚上船,期待着泰斗大人會告訴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世界之理是否擲骰子!
這個問題咋一聽十分的怪異、沒有道理,讓人想大聲反駁。
但是它有種謎一樣的魅力,尤其是它還出自艾芙·居里之口,這意味着很可能提出問題的不是教授階的艾芙居里,而是她的母親,居里學派的泰斗,瑪麗居里大人!
艾芙居里連續的提問,說不定都是出自瑪麗居里,串在一起總讓皮埃爾有種感覺,瑪麗居里大人,對這個全新的學派似乎知道些什麼!
這樣一看,“世界之理是否擲骰子”這個問題,就別有深意了。
而且,皮埃爾做過雙縫干涉實驗,雖然在觀察到實驗結果的瞬間,他就到了泰斗大人的船上,但是他畢竟看到了雙縫干涉實驗的結果。
他親眼看到,接收屏上形成的光柵!
有連續發射的單個電子組成的電子束,也產生了干涉效果!
這說明一個電子,同時穿過了兩條縫隙,並且互相產生了干涉!
皮埃爾在聽到“世界之理是否擲骰子”這個問題後,立刻就想到了這個實驗結果。
雖然他沒有捋清楚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是他就是不由自主的將這兩者聯繫在一起!
——而且,雙縫干涉實驗,確實把我拉到了那條船上,那條可以直接目視世界之理的船上!
當眩暈的感覺襲來,皮埃爾的興奮提升到了極點!
——來了!泰斗大人要給出答案了!
下一刻,他就在那艘船上醒來了。
他坐起來,第一反應就是扭頭看舷窗外,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會看見窗外有人在投骰子。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皮埃爾的目光一接觸到窗玻璃,他的大腦就被一記重拳命中,整個人瞬間到了失控的邊緣。
他拼盡全力收回目光,趴在牀前的小桌子上大口大口的深呼吸。
泰斗大人的力量,讓他迅速從失控的邊緣迴歸,於是他看見桌上哪朵鮮紅的花,還有被壓在花下面的便箋紙。
他拿起便箋紙,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跡。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他哈哈大笑。
“果然,果然!這是真理,我看見了真理的門扉!哈哈哈哈!”
**
馬沙這時候,正在用投影觀察阿龍納斯。
馬沙在第一次看到愛因斯坦和玻爾的曠世辯論的時候,確實也被這兩人的話震撼了,他們就像在拉家常一樣談論着上帝。
“玻爾,上帝不擲骰子。”
“別指揮上帝怎麼做,阿爾伯特。”
這個瞬間,馬沙覺得,自己感覺到了只有理工人才能明白的浪漫!
這是理工人的詩與遠方!
可是皮埃爾·阿龍納斯這個反應,還是出乎馬沙預料。
——他瘋了?
——要虛爆了?
——不對啊,我開着宣言呢。
——我該不該把這個人送回去?
就在這時候,馬沙看見阿龍納斯收起笑容,擺出嚴肅臉。
“我明白。”他說。
於是馬沙在沒有收回投影的情況下,扳動了接入控制按鈕,把皮埃爾送回了現實。
他的視角也一同回到了現實。
那西斯尊者和幾名先生正圍着倒地的皮埃爾·阿龍納斯,一看阿龍納斯坐起來,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整個階梯教室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着皮埃爾·阿龍納斯。
阿龍納斯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拍拍屁股上的灰。
馬沙心想,這傢伙還挺能演,我便條上可沒讓他做這些。
整理完衣服後,皮埃爾·阿龍納斯向前走,徑直從那西斯尊主旁邊走過,隨後往坐席方向一指:“查林傑教授!”
——哦,剛剛說上帝不投骰子的那個叫查林傑。
馬沙把名字記下了。
從頭到尾沒人跟他介紹這屋裡誰是誰。
那查林傑教授昂起下巴:“我在,怎麼了?”
“你剛剛說世界之理怎麼了?”
“我說,世界之理不會擲骰子!怎麼,泰斗大人有不同看法?”
皮埃爾·阿龍納斯深吸一口氣。
“查林傑教授!泰斗大人警告你,不要指揮世界之理怎麼做!”
隨後,整個房間靜悄悄的,所有人面面相覷,思考着這句話背後的潛臺詞。
有人呢喃道:“難道,泰斗大人的意思是,世界之理會擲骰子?”
皮埃爾·阿龍納斯聽見了,於是一指這句呢喃傳來的方向,大聲說出馬沙寫的第二句話:“對,而且世界之理——
“——是個左撇子!”
這下整個階梯教室都炸鍋了。
查林傑用力拍着桌子:“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其他人跟着點頭,因爲點頭的人太多了,感覺就是查林傑那一塊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波,由人頭作爲介質的波。
**
艾芙居里默默的把泰斗大人的答案,發送給了自己的母親,瑪麗·居里學派的開創者,鏈式反應之母——這個世界奧本海默的功勳被歸入了瑪麗居里的學派。
艾芙等待着母親的迴應。
她感覺,自己面前那扇真理之門變得更加清晰了,她甚至能看見門上精密的花紋。
那花紋是一直在科學怪人的圈子裡流行的秘密符號:卡巴拉之樹,沒有人知道這圖案哪裡來,也沒人知道它的意義,它就那樣默默的流傳着。
母親的回信,可能會讓這扇厚重的門扉,打開一條縫隙!
艾芙如此堅信着。
她的心在微微顫抖,周圍那一浪高過一浪的反對聲,她充耳不聞。
突然,她感覺到了。
那是通過心靈通訊傳來的母親內心的悸動,以及——
艾芙·居里大聲喊:“停一下!所有非居里學派的人,開啓對輻射防護!快!”
站在講臺上的尼爾霍德疑惑的看了眼艾芙,立刻懂了,扭頭對守在階梯教室大門口的他的學生大喊起來:“關掉傳送干擾!快關掉!”
整個大廳的燈光突然暗下來,但馬上又變亮,然後劇烈的閃爍起來。
爆炸聲從遠處傳來。
有人衝向窗戶,把金幣的窗扉一把推開。
遠處,傳送擾動裝置正在接二連三的爆炸,巨大的電容塔正在倒塌,泄漏的電流形成閃電,和爆炸的橘紅色光芒交相輝映。
尼爾霍德按住了額頭:“又要配置新的傳送擾動器了。”
他發動了自己能發動的最強的對射線類防禦。
房間裡其他人見狀,紛紛發動防禦,嚴陣以待。
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還在從唯一開啓的窗戶中灌入這大廳。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半位面的入侵防禦正在瓦解,原因是尼爾霍德沒有能及時關閉他們。
下一刻,整個房間的燈都滅了,唯一敞開的窗戶,成了偌大階梯教室唯一的光源。
緊接着,有什麼東西撕開了空間。
純淨的藍色光芒一瞬間壓過了窗外的陽光——雖然是半位面的假太陽,但那畢竟也是陽光啊!
這藍色的光芒,前所未有爲的純潔,那是鏈式反應開始階段的光芒,潔淨無比的毀滅之光。
所有巴貝奇學派的人身上的蓋革計數器都瘋狂的噠噠響起來。
有人發出了慘叫,因爲他身上的皮膚開始潰爛!
這倒黴蛋旁邊的中年人打了他腦袋一巴掌:“笨蛋!要開對射線的防禦啊!你特麼開錯了!”
藍光消失了。
一名百歲老嫗靜靜的站在講臺上,她腳下,傳送魔法的法陣正在漸漸暗淡,但是這法陣的光,和普通傳送魔法不一樣,是暗綠色的。
她看着皮埃爾·阿龍納斯,不對,是看着皮埃爾阿龍納斯腦袋上方一點的位置。
她在和馬沙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