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沙這個瞬間,腦子裡已經想到了第五層。
這個印度人這麼關注銀髮紅瞳的美女,但又不像是刻意來找老婆的樣子——他看起來初來乍到,應該沒在這邊呆多久,一個印度人,不遠萬里到拉丁美來找老婆?
不,不可能。
他這麼關注銀髮紅瞳的美女,應該是因爲這個美女露面引起風波的時間剛好和我離開世界之理回到現實的時間對應。
他是來找我——來找尼摩船長的。
然後他完全沒有懷疑我就是尼摩船長,如果這是演技,我作爲弗洛伊德學派不可能捕捉不到端倪。
也就是說,印度人很可能根本沒有關注過已經慘死的十七歲工具人少年馬沙。
確實,已經死去的工具人的容貌,沒必要關注。
最後就是——我確實通過改換身份的辦法,迴避了占卜。
其實馬沙有點擔心印度人占卜自己曾經用過的身份,那樣說不定就露餡了,而且這個占卜怎麼想對方都一定會做。
來路不明的人套近乎,不可能不占卜一下。
馬沙其實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但現在看起來這準備用不上了。
——之後得想辦法確認一下印度人的占卜師都占卜了什麼關鍵詞。
——這樣也許能找到更有效的迴避占卜的辦法。
印度人毫無防備——至少看起來毫無防備的向馬沙伸出手:“華萊士先生,很高興認識你。你真的能找到那位銀髮紅瞳的小姐?”
“你不是測過謊了嗎?”馬沙反問。
印度人眯着眼睛,想了想,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說:“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爲,您也和尼摩船長有聯繫?”
——果然是來找我的啊。
馬沙露出禮貌的笑容:“那要看你怎麼定義‘有聯繫’這個詞組了。如果你的意思是,我能聯絡到尼摩船長,那很抱歉,我做不到。”
因爲我就是尼摩船長,我不可能自己聯絡自己。
馬沙這是在刀尖上跳舞,對方要是問“我是想問你知不知道尼摩船長此時在哪裡”,那馬沙就得跑了。
因爲對方未必有那個耐心來做交易,抓住馬沙拷問的可能性也很大。
馬沙可沒信心抗住拷問。
所以,馬沙主動出擊,進行誤導。
對方板着臉,但這難不倒弗洛伊德學派,馬沙知道對方几乎立刻得到了測謊結果。
他本來想補一句“當然,我也有辦法給尼摩船長捎個口信”的,但是轉念一想,這樣就又和尼摩船長扯上關係了。
自己的目標,是想要一個乾淨的身份,和尼摩船長無關的身份。
這時候印度人開口了:“那你有辦法給尼摩船長捎個口信嗎?”
——臥槽,你怎麼問上這句了。
但馬沙腦子賺得很快,他果斷選擇保持沉默,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然後拿起酒杯喝酒。
馬沙這樣做,目的是裝成一個想要招攬生意的情報販子,情報販子面對第一次接觸的客戶,不可能說“不我做不到這件事”,肯定會努力給客戶營造一種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印象。
但是一旦開口說出來會被測謊,所以遇到這種問題就只好故作高深搪塞過去。
這就是馬沙急中生智想出來的應對,但是他總覺得這個應對沒問題,可能是弗洛伊德學派的技能給了他自信?
印度人笑了。
馬沙知道自己八成成功了。
於是他補了一句:“我努力一下,也許可以做到。”
這一句經得起測謊,畢竟馬沙就是尼摩船長,他沒法自己聯絡自己,但是傳遞給他的信息就相當於傳遞給了尼摩船長,約等於他自己給自己傳遞信息。
不過,馬沙這個時候說出這句,和上面他那高深莫測的笑容一聯繫,很容易讓人以爲現在這個測謊結果,是因爲馬沙作爲情報販子很有自信,覺得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聯絡到。
測謊這東西的特性,馬沙已經摸透了,只要說話人自己堅信某件事,那測謊測出來就不是謊言。
比如說,提問者問“戰爭雷霆製作人安東的媽媽是不是已經飛出太陽系”,老戰爭雷霆玩家一定會回答“是的沒錯”。
這時候哪怕安東的媽媽還好好的坐在莫斯科喝茶,測謊的結果也是“這是真話”。
因爲老戰爭雷霆玩家堅信安東的媽媽已經離開了冥王星軌道,正在飛向致遠星。
馬沙活用了測謊的規則,玩了一手誤導。
目標自然是建立一個“能幹的情報商人”的印象。
印度人對馬沙的笑容和善了許多。
顯然馬沙成功了。
“很好,那麼,這個銀髮紅瞳的女人的情報,開個價吧。”
馬沙:“她現在,就在這座城市。”
馬沙食指向下,指着桌面。
印度人大喜:“在哪裡?”
馬沙做了個“給錢”的手勢:“剛剛那是爲了讓您相信我,算是免費附贈。往後就要收錢了。”
印度人掏出支票簿,翻開第一頁,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撕下來交給馬沙:“你自己填。”
馬沙驚了。
這特麼不是狗血都市文裡常見的套路嗎?臥槽真的出現了!
但是他沒有接支票。
“這位先生,您顯然不瞭解這個國家吧。”馬沙說得好像自己很瞭解這個國家一樣,“在這個國家,你拿支票去銀行,他們甚至不一定有足夠的現金。請用現金支付。”
印度人盯着馬沙看了幾秒,這才收回支票,打了個響指。
馬上就有隨從上前,從手機的雲儲存裡拿了一個皮箱出來,擺在桌上打開。
裡面碼放整齊的綠紙,讓馬沙挑了挑眉毛。
印度人:“所有的鈔票都是舊鈔,號碼都不連續。”
——臥槽,什麼叫專業,這就叫專業。
——這人是不是平時就隨時準備好了和人做各種骯髒的交易啊?
馬沙很想問問這印度人幹什麼的,但是他是個神通廣大的情報商的人設,問了這話就掉價了。
於是他只能忍着。
拿過箱子隨便翻了下那些綠紙,馬沙就爽朗的收起箱子:“那我也不點了,相信您的信譽。您要找的女人,在兩天前進入這座城市,然後下榻在這個旅館。”
馬沙用手指沾了點水,在桌上寫下旅館的名字。
他真的用女性的形態下榻過這個旅館,只不過稍微喬裝打扮了一下,遮了遮那頭過於顯眼的銀髮,並且戴了美瞳。
印度人看了眼桌上的文字,皺着眉頭:“我以爲至少會有一個名字……”
馬沙:“你手上的鑽戒不錯啊。”
印度人爽快的把他左手食指上那個鑲嵌着綠寶石的大鑽戒拽下來,扔給馬沙。
如果戒指戴在無名指上,馬沙肯定不會要,那說不定是人家的婚戒,要了說不定會被打死。
但是食指上的戒指嘛,要一下也無妨。
拿着戒指,馬沙裝模作樣的放到嘴裡咬了一下——電影裡確認戒指是不是純金的時候都這麼做。
而馬沙並不知道純金咬起來的口感什麼樣,他一個剛出社會三年的小年輕,哪兒知道這種事。
馬沙露出滿意的笑容:“那位女士叫伊利亞。”
銀髮紅瞳,自然要叫伊利亞了對不對?
“我並不確定這是不是她的真名。”馬沙補了一句。
不補這一句,怕不是這個就被當作自己女性形態的真名了,以女性形態走到哪兒被占卜到哪兒。
印度人笑了,顯然他的測謊師告訴他馬沙說的都是真話。
“華萊士先生,雖然我們剛剛認識,但是我想我們有了一個不錯的開始。”印度人一邊說,一邊向馬沙舉杯,“讓我們爲了未來的合作,乾杯。”
馬沙也拿起他的酒杯:“乾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