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轉變

“請問一下陸行天夫婦在哪個病房啊?”陸易傑好久沒有從自己口中說出自己父親的名字了, 站在護士站門口的陸易傑,還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受傷的父母。

“你是他們什麼人?”那小護士那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陸易傑。

“我是他們的兒子。”陸易傑說這句話的時候, 覺得自己都快要把頭埋在胸口了。

“你知道不知道你父母出事兒啊, 你就讓你那個妹妹在這裡看着, 你知道你妹妹那天都快哭成啥樣了麼?有你這麼當哥哥的麼?”護士彷彿在發泄這幾天的不滿。

“你不知道實情能不能不要在這裡說話?”季斐然看不過去了。“他在外地上學, 昨天上午他妹妹纔給他打電話, 他趕緊買昨天下午的火車票回來的,今天剛到,都沒來得及休息, 就趕到醫院來了。”季斐然幾句話,就說的那小護士沒話說了, 她紅了臉, 告訴陸易傑他媽媽住在305病房。

“小杰, 是你麼?”陸易傑站在病房門口,看到母親臉色蒼白的躺在病牀上。

“媽, 我回來了。”陸易傑慢慢走過去,他說完這句話,就哽咽了,他看到母親很虛弱的躺在牀上,一點也沒有了往日那種女強人的感覺, 母親鬢角都已經花白了, 自己是多久沒有這麼近的看母親了。

“回來就好, 來小杰, 先坐下。”母親把身體往旁邊挪了挪, 然後讓陸易傑坐在牀上。

“媽,身上還疼麼?”陸易傑含着眼淚, 握着母親的手。

“這幾年,媽忽略你了,對不起,媽這次差點,哎,媽才知道親情有多麼珍貴,這麼多年,讓你一個人,真的難爲你了。”母親的眼淚順着眼角流出,然後沒入鬢角的頭髮裡。

陸易傑此刻已經哭得不行了,他從來沒有埋怨過父母什麼,當他聽到妹妹說父母出事了,他第一反應就是後悔,如果父母不在了,他肯定會後悔這幾年沒有在父母身邊陪伴。

“這是你同學吧?快讓同學進來。”這時候陸媽媽才發現門口還站着一個男孩子,眼眶紅紅的看着這一切。

“阿姨,您好,我是小杰的室友,我叫季斐然。”季斐然走了進來,然後把眼眶裡的淚水擦乾。

“恩,好好,看見我們家小杰好,我就開心了。”

“對了媽,小娜呢?”陸易傑看了看四周,並沒有妹妹的身影。

“我讓小娜回去睡覺了,她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了,我和你爸呀,就是拖累別人。”

“媽,您這是說的哪裡的話?你們是我們的父母,我們做兒女的,孝順你們是應該的啊。”

“兒子,這些年,媽真的是。”陸媽媽想起這幾年對陸易傑的不公平,就覺得後悔極了,使他們逼的,自己的兒子纔會那麼久都不回家來,寧願在上學的城市打工,也不願意回來面對自己。

“媽,我爸怎麼樣了?”陸易傑小心翼翼的問,他生怕得到一個很可怕的答案。

“你爸爸還在重症監護室,當時出車禍的時候,你爸爸一把將我護住,所以我纔沒受多少傷,可是你爸爸他。”陸易傑這才明白,父母之間的感情,深到這種地步,他回頭看了看季斐然,如果自己也遇到意外,眼前這個一直說愛自己的人,會不會也會全力的來救自己。

陸易傑趴在重症監護外面的玻璃上,努力想看看自己的父親,醫生不讓他進去,他就只好在外面看看。

看不大清楚,父親現在躺在病牀上,臉上帶着氧氣罩,手上連接的輸液管子,正將液體一滴滴的輸入到父親身體裡,小時候陸易傑心目中的父親,有一個高大的想象,妹妹沒出生前,父親是很疼愛自己的,總是抽出休息的時間陪妻子兒子出去玩,自己小時候經常騎在父親的脖子上,然後看到自己本來在下面看不到的景象,讓自己覺得我是個大人了,我長大了。

可是後來,隨着妹妹的出生,自己的地位就失去了,父母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妹妹身上,自己開始也氣過,但是後來覺得生氣什麼的根本沒有用,於是他就開始自己生活,他考到了外地上學,一心想離開父母,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在想,如果父母真的離開自己,自己到底會怎麼想。

“你哭了,給你擦擦。”季斐然遞過來一張紙巾,陸易傑才發現自己臉上全是水,肯定不是雨水,這裡又沒下雨,他的臉上都是淚水。

“現在是不是感觸特別多?”兩個人坐在醫院的走廊裡,看着來來往往的各色病人和病人家屬。

“是啊。”陸易傑伸了個懶腰。“你要是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你就來醫院看看,看到那些受病痛折磨的人,你就會覺得人生是多麼的美好了。”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對你父母。”

陸易傑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季斐然說。“對了,你說說你的家庭,我都見過你媽媽了,你都不告訴我你家裡發生過什麼?”陸易傑突然想起來季斐然的家庭貌似也很複雜。

“你記得我麼?我們初中的時候見過面。”季斐然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初中?那麼久遠的事兒了,誰還記得。”陸易傑本來想聽季斐然說他家裡的事情,沒想到季斐然扯到這個上面了。

“可是我記得,你當時幫了我。”

“幫了你?”陸易傑努力的回想,他突然想到有一次自己上學坐公家車,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正在偷別人的錢包,自己正準備揭發他的時候,他突然把錢包塞進了一個小男孩衣兜裡,然後下車了,自己還沒來得及說,就聽到有個女人大喊自己的錢包丟了,然後有個人就指正說那個男孩子偷的,結果還真被大家搜了出來,當時那個男孩子好小啊,自己後來證明了那男孩子的清白,不會吧,那個男孩子就是季斐然?

“難道那個很瘦弱的男孩子就是你?”陸易傑上下打量了季斐然一番,然後搖了搖頭。“你後來吃什麼了?怎麼吃得又高又大?”

“你知道麼?我是爲了你,才努力讓自己變強大,我這幾年一直在找你,真的沒想到,在大學遇到了你。”

“那你開始還追陶可茗。”陸易傑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裡帶了吃醋的味道。

“我那不是爲了引起你的注意麼?我對你,從來沒有惡意的,你不要那麼抗拒我?真正想要害你的人,是陶可茗,你相信我。”

“她一個女孩子,害我幹嘛。”陸易傑還是不相信,那麼漂亮的陶可茗,會想要害自己。

“因爲我負了她。”季斐然低下了頭,他沒想到自己不成熟的計劃會給陸易傑帶來災難。

“誰是陸行天的家屬,誰是陸行天的家屬。”一個護士邊跑邊喊。

“我是,請問怎麼了?”陸易傑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趕忙站起身來。

“病人情況不太好了,馬上要送到搶救室裡,請家屬做好準備。”護士看慣了生死,對這些都無所謂,語氣冷冰冰的。

陸易傑腳下一軟,季斐然一把扶住他。“別擔心,伯父會沒事的。”季斐然在他耳邊說,彷彿是一種定心丸一般。

兩個人焦急的等着搶救室裡的父親,這時候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影跑了過來。“哥。”陸易娜一下子撲進了陸易傑的懷裡。

妹妹顯然是剛得到的消息,連頭髮都沒梳好,就慌慌張張的跑來了。

“哥,你終於回來了,我一個人都快撐不下去了,哥。”妹妹在陸易傑懷裡痛哭,哭的臉都花了。

“來,擦擦小臉,爸爸會沒事的,別擔心。”陸易傑不能在妹妹面前表現出軟弱,如果父親熬不過這一關,以後自己就是家裡的頂樑柱。

“哥,父親在昏迷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他一直後悔,上次給你打電話不應該罵你,讓你暑假都沒有回家去,其實爸媽都很想你。”陸易傑突然發現,自己的妹妹經過這樣的事情,一下子變得成熟了起來。

“別哭了,我們一定要堅強,相信我們都可以挺過這一關。”陸易傑細心的給妹妹擦着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