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歡天喜地的下了馬,準備進門抱王妃上轎,卻是撲了個空,滿臉陰鬱的捏着一張紙從房中跑出來,下令關閉所有城門,全力搜捕。
至於這王妃是自己跑了,還是被人抓了,沒人知曉,只從那日起,定北王宮的燈火就沒熄滅過,定北王更是鮮少再露面。
有人猜測王妃被歹人擄去,定北王是四處尋找王妃了。也有人猜測,王妃是跟人私奔了,定北王一氣之下,難以承受綠雲壓頂的沉痛打擊,病倒在王宮裡,身體至今未愈。
堯國二十三年春,御林軍統領李恪主動向新帝請旨,免去御林軍統領一職,自願前往東海交界,堅守與東海相鄰的堯國河土。新帝準,冊封李恪爲林海總兵。
二十四年,新帝禪位於前廢太子,勤王趙連城。新帝自降爲榮王,國號改爲清平。
二十五年春,東海國向堯國發起挑釁,在公海上炮轟了兩艘堯國商船,惹得坐鎮臨海的總兵大怒,一紙請戰書遞上龍案,便率五萬水軍與東海國在海上打響了戰爭。
四個月後,李恪成功擊潰了東海國來犯敵軍,悍殺兩名主將,打殘了一名督戰皇子,一路打的敵軍丟盔棄甲,拖着斷胳膊瘸腿的皇子從公海光着屁股游回了東海國。
此一戰李恪居功甚偉,天子龍心大悅,下旨冊封李恪爲鎮東大將軍,統御臨海二十萬精兵和水軍。
東海國也因此戰潰敗,不得不與堯國簽下了喪權辱國的數條協議,其中一條,便是讓出了南北兩條海域商路,可任堯國商船自由暢通行駛。至於東海國主動提出用一位公主和親的事情,李恪一點都不關心,直接甩給了聖上去決定。
在船上修整了半月,李大將軍現在只急着快些回臨海,看一眼牽腸掛肚的人。
就在李恪匆匆趕回臨海時,也有人從千里之外來到了臨海。來人是白雀的父親白青巖,以及此行與白青巖一道來臨海商榷東北商路擴張事宜的定北王蘇輒。
四年前李恪來到臨海時,白雀也一起跟了過來。所以白青巖此來主要是爲了探親,看一看多年不見的野閨女。
因白青巖並不是第一次來臨海探親,還算熟門熟路,少不得要在去見自家閨女前先將初來乍到的定北王送往臨海商會。
臨海是沿海城市,不同於北地的彪悍民風,走在大街上便能夠感受到一股子洋溢的清涼之風。紅男綠女衣着甚是灑脫張揚,恨不得跟剛從海水裡撈出來一般輕薄透體,顏色豔麗也是極盡挑戰人眼球的絢爛。
蘇輒看多了北地憨實的土番薯,有生以來第一次踏足沿海城鎮,還真有種亂花漸欲迷人眼的錯覺,放眼望去,喧囂熱鬧的樓坊大街上,遍地都是撲騰來去的花蝴蝶,每走幾步,便有不長眼的往自己跟前湊。
王爺頗爲煩躁,若非不是自己的地盤,真想抽出寶劍將這些個花花蝴蝶的翅膀給砍了去。禁不住便禍引東水,不遺餘力的在昔日情敵的丈人面前詆譭,“此地民風一直都是這般放浪形骸嗎?李恪作爲此地總兵,哦,現在已經提升爲大將軍,便是對此不聞不問,要將此風水寶地發展成勾欄院不成?”
白青巖早已是見怪不怪,但被蘇輒這麼一說,臉上也是無光,只訕着臉道:“王爺有所不知,因此地沿海,女子與男子一樣出來勞作,海女便是其中一個行當,靠着下海捕撈爲生,所以在這裡女子不像京城那些地方,只深居後院。如此,便有一些女子也慢慢融入了生意場,拋頭露面都不是新鮮事。此地民風雖然開放了一些,但也只是因佔據堯國最大的商城地段,比普通地方熱情好客,主要原因還是王爺您玉樹臨風,不管走到哪裡都吸引人目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王爺您這般仙姿。”
“你拍馬屁的功夫倒是見長。”蘇輒不置可否的應了一句,臉上卻看不出一絲被稱讚的喜悅,只有些不耐煩的問,“商行還要多遠?可是要讓本王被這些胭脂粉氣薰死不成?”
白青巖嘿嘿笑了一聲,擡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座高門竹樓,“前面就是了。”
正說着,就見那高門裡走出一道高頎的身影,一身銀甲,腰掛長刀,虎步生風的從竹樓裡出來,徑直惶急的朝着另一頭走去。可不就是白青巖的女婿,新任鎮東大將軍李恪麼!
白青巖巧遇賢婿,正要搖手吶喊,突然頓在了原地。眼瞅着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個毛頭小兒,撲棱棱的跑到了李恪面前,甜膩膩的喊了一聲,“爹爹!”
白青巖頓時傻了眼。
蘇輒詭異的轉頭瞟了呆若木雞的屬下一眼,“不是說下個月令千金才與李恪大婚嗎?這兒子……莫不是私生子?”
白青巖也正想問一問那被人喊做爹爹的賢婿,他可不記得自家閨女什麼時候偷摸給自己生了個胖孫子,以前來臨海的時候也沒聽兩人提過這麼一號人物,難道真是李恪揹着自家閨女在外面偷生的?
可不等白青巖怒氣勃發的上去質問,李恪便笑着誘哄了那小兒幾句什麼,兀自快步離開了。那小兒並沒有跟着李恪一起離開,而是帶着身後一名身形健碩的護衛進了商會。
“白將軍不跟去問一問究竟?”蘇輒說這話的時候,滿眼的幸災樂禍。頗有種總算找到昔日情敵的把柄的快意之感。隨即又想到那個私逃四年至今不見蹤影的嬌妻,俊臉頓時陰沉了下來。
便是打破頭將昔日情敵踩入塵埃又有何用?那個負心的小娘皮早不知跟哪個姦夫遁入桃園逍遙快活去了,他這個正牌夫君如今大概也成了昔日情郎!
阮清,你最好能藏的徹底一點,別叫本王找到你!
白青巖自是急着去尋賢婿對峙當場的,可一看王爺瞬間陰狠的表情,直覺頓住了腳步,違心的說着不慌不忙的話,一路將蘇輒送進了商會。
商會是幾十年前成立的,加入者都是當地一些做的比較大的商業巨頭,幾十年如一日的形成了同興共商的決議模式,除去當地貨物的價格商定,利益分割,便是有關當地商路的開放和擴張都要先經由商會檢視裁定之後,才遞交官府蓋章。
凡事有利有弊,這樣的商業模式無疑在各地都是新奇出陳,也十分便於管理,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惡意競爭,一家做大。但對於蘇輒來說,弊就明顯大於利了。若是僅有官府就能決定的事,他蘇輒不用浪費口舌就能敲定下來,哪裡還用得着他紆尊降貴親自來這裡跟一羣銅臭商人玩拉扯戰。
據說,這間商行的領頭人是三年前剛剛上任的,年前被東海國擊沉的兩艘貨船便是這位商行會長的商船,也不知那姓李的收了人家多少好處費,竟是爲了商賈小利便大義凜然的挺身而出,還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叫人擊節讚賞。
進了竹樓裡面,同外表看起來一般清雅大氣,整個大廳並沒有什麼厚重華麗的裝飾,除了各家商戶擺放的貨物價籤,往裡走一段便是臨時待客的茶廳,只擺了幾張簡易的竹桌竹椅。
蘇輒與白青巖道明瞭身份,便有人上來引領兩人進了茶廳。坐下後蘇輒便深刻體味了什麼是看事不可看表面,小廝端上來的茶具,若他沒看錯的話乃是甘嶺老窯紫砂製成,便是在京城宮裡頭也不超過三套。去年他因着獨守空房煩悶無事,準備入手一套喝喝茶化化鬱氣,結果派去買壺的人回來說,最後的五套全都被人提前買走了,要等下一窯,要兩年後。
真他孃的千金都難買!
哪知一個破落的小商行隨隨便便拿出來待客的便是他買都買不來的珍稀紫砂壺,一來還是一整套!
這是在跟他這個北地金主炫富不成!
待喝下一口心心念唸的茶具沖泡出的茶湯之後,王爺的臉更黑了。
這杯子裡泡的可是萬金難買的武夷山大紅袍?還是今年的新茶!
馥郁蘭香的茶水迴盪在舌尖,卻是直直的勾起了王爺積攢了數年的邪火,砰的一聲將手中的茶杯墩在了桌上。
嚇得白青巖臉一下子白了,急急跳起來安撫道:“屬下知道王爺您近日心情不爽,但王爺也要控制住體內的洪荒巨力,這茶杯屬下瞧着乃是千金難買的甘嶺紫砂,摔壞了咱們賠不起啊……”
不說還好,聽了有眼界的屬下的勸誡,蘇輒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怒火中燒的喊住那奉完茶就要退下的小廝,“你們公子何在?爲何本王來了這麼久都不見人露臉,可是在與本王擺架子不成!”
蘇輒常年習武氣息充沛,嗓門兒不怒也自威,更何況這麼鐵青着臉怒吼,噔時便將那小廝震住了,訥訥的應着這就去後面問一下,還請王爺稍等片刻,便是撒腿跑了。
“上不得檯面!”蘇輒冷哼了一聲,又沉着臉坐了回去。
從一個下人身上倒是能找回多少優越感?白青巖暗暗撇嘴,沒人搭臺階,王爺一樣下的順溜。只苦了他們這些漢子,眼看着自王妃跑了之後,王爺的俊臉就沒晴過,且一年比一年更陰沉,莫說只是小地方的下人,便是軍中鐵打的漢子被王爺您這麼一吼,也要嚇出三斤新鮮的膽汁來。
老祖宗說的,莫招惹慾求不滿的單身老光棍,誠不欺我。
不一會兒,那去傳話的小廝就顛顛的跑了回來。可白青巖前後一瞭望,除了那小廝,身後並無其他人同來。白青巖抹了一把冷汗,正欲搶先開口責問,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從小廝腿後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白青巖眯起眼睛一瞧,嘿!這不是他那位賢婿的私生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