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阮清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日終於還是到來了。大抵,老天也是有眼的,先前讓她墜下山崖都沒能摔死,便是爲了這一刻等待被王爺來親手了結罷……

看着眼前不復俊美無儔的毛乎乎的臉,那眼下的青黑也是十分扎眼,眼神也兇狠的厲害,想必王爺等這一刻也是等的甚是心焦,果真成病了。然雖早已預料,真正到了要面對的時候,心內還是說不出的緊張害怕。

阮清覺得自己就像是黔地的那頭驢,翻來覆去也只剩了掩耳盜鈴這一項手段,至少短暫的矇蔽自己可以稍覺安心。

“太傅若有不適自當趕快去尋了大夫醫治,阿阮並不懂醫術,怕是無法替太傅分憂,耽擱了病情豈非不妙?”

可惜此時太傅一心便要這小兒替自己診治,小兒聽似關切的話也只當是在推脫,乃是對太傅大人的不體諒,實在可惡!便是被激起了性子,惡狠狠道:“只是本王實在難耐,若有冒犯,還請殿下擔待些個!”說着手臂一緊,忽然低下頭去。

若是在以往,冷靜自持的王爺總是能夠在最後關頭抑制住衝動,斷不會允許自己犯下這等荒謬的錯事。可經歷了此番,王爺方意識到,之於聲名體統,自己更怕的卻是失去眼前這個嬌美溫順的小兒,再聽不到那小兒操着軟軟甜甜的嗓音,喚着一聲“蘇叔叔”,便是明知是錯,竟也不想再去刻意逃避。

總要先試過,才知心魔何解。

下一瞬薄薄的脣便是重重貼在了那微微開啓的小口上,也不知這小兒晚飯吃的什麼,脣齒間竟是一股子甜甜的香氣,似江南特產的糯米蒸熟後入嘴的甜膩清香,只一口便是不想再放開,只覺不足的想要盡數吞入腹中,徹底品嚐。

然而不等神思微有些迷亂的王爺食慾大開的盡興品嚐,破碎大敞的房門之外便傳來一聲高亢的叫聲:“大膽淫.賊!快些放開她!”

若不是被力大無窮的侍衛緊緊按住,那叫罵的小和尚早已衝進門來,一個木魚將登堂入室強佔民女的淫.賊給敲死過去。

原來被王爺順手抓來問路的正是起夜的小和尚,小和尚本是睡得迷迷瞪瞪,突然見到一人闖進山門拿着一支玉簪詢問玉簪主人何在,便順口指明瞭道路,那人問完話便是一陣風似得颳了過去,那風倒是瞬間將小和尚從混沌中激醒,想起深更半夜冒出來的人竟是凶神惡煞的闖進了女施主的廂房,急忙忙跟着追了過來。

可剛到門口就看到淫.賊抱住女施主就要行那齷齪之事,氣憤之下便張口大叫,卻被隨後跟來的護衛及時按倒在地,不得動彈。

別說是那小和尚,就連隨後趕到的侍衛在忙着按人之際匆忙一眼,也是被屋內的一幕驚愕的張大了嘴。

畢竟是訓練有素的天機衛,處變不驚也是訓練的一項技能,看到了某些不該看的,當下意識到了危險,忙一把拖起地上還要掙扎着要衝進去懲治“淫.賊”的小和尚便急急退出了院子。

但小和尚見義勇爲的一嗓子卻是實實在在喊醒了被“淫.賊”侮辱的女施主,只在那“淫.賊”的脣貼上來時,懵了一下,便是瞪大一雙眼睛,身手前所未有的敏捷伶俐,刷一下身子後撤,絆在被子上打了個滾兒,滾到了炕頭的另一端。

眼瞅着太傅大人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也不知是因爲被小和尚誤會了那一聲“淫.賊”,還是自己躲得太快,沒能盡數解了太傅心頭的疑惑。阮清略有些慌亂無措的揪住粗糙剌手的僧袍衣角,她真不是有意要躲的,只是沒等到臆想中的利刃,卻迎來了太傅大人的薄脣,加之太傅嘴裡的味道實在比利刃還叫人難以消受,她這一躲完全是出於本能。

“太、太傅……”

蘇輒深深的吸了口氣。可恨自己剛剛決定舍下臉面,要從這小兒這裡徹底化解了這段日子以來的心病,卻是才入口,還未及消化,便被那不知死活的小禿驢給中途打斷了,還扯着嗓子叫喊,全被自己的屬下給耳聽目睹了去,怎能不叫王爺心中惱羞成怒。

再看那躲進牀裡側去的小兒,也是一副醍醐灌頂,視自己爲“淫.賊”的警惕眼神,那一把火簡直就要燒到了王爺的嗓子眼裡。

當下便冷冷的一甩袖子,起身大步朝門外走去,要親手剮了那個“眼明心亮”的小禿驢不可。

阮清是何等眼力,雖不知剛剛太傅大人因何有此突兀一舉,可聽着那小和尚之言,也頓悟了一番,心內不禁震驚,可是太傅大人並非要報仇雪恨,而是識破了他的女兒身,要親自驗證不成?

心下悄悄鬆了口氣的同時,仍謹記着桂嬤嬤的金玉良言,在太傅大人未說出口之前,便是無法主動問出來。也許,太傅只是像往年一般,只當她是年幼乖巧的小兒,在歷劫後給予的關懷之舉呢?就像她平時疼愛親吻七皇子一般。

但顯然小和尚那一句辨不清形勢的“淫.賊”徹底下了一向注重形象的王爺的臉面,看王爺那殺氣滿溢的神情,當是要去法辦了那個出口大逆不道的天真小和尚。

那小和尚雖是魯莽了些,可這些日子對她也是諸多照應,在寺中白吃白喝,還多虧了人家師父的救命之恩,如何能眼睜睜看着這位大義凜然的小寺友慘遭王爺屠戮,斷了破廟的香火。

便是急忙從炕上跳起來,一把拉住怒火沖天的王爺,“太傅不是還要阿阮幫你開解難題麼,如何突然離去?”

這話不說還好,只見太傅大人臉掛寒霜的回過頭來瞪着她,竟是叫她不知簡短的一句話到底是哪個詞用錯了。

或者,那被難題難住的太傅大人實在覺得沒臉面,突然反悔再說出口,卻又被她給一語戳中了要害,惱羞成怒了?

但眼下還真不能讓王爺跑出去找那小和尚算賬,畢竟那小和尚是知曉自己女兒家身份的,萬一一個把不住門給捅了出來豈不麻煩?

那便再讓王爺的怒火燒自己一回罷!反正這幾日已是被燒的習慣了,當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是佛家弟子?

阮清在心底默默唸了一句“功德無量”,便拽着王爺的袖子,擡起大眼,柔聲道:“今晚夜色不甚明朗,很不利於辨物,那小和尚又是常年居於山中寺廟,見識短淺,乍然見着蘇叔叔對我做出關愛之舉,不明事理之下便是誤會了也情有可原。且阿阮能活到今日再見到蘇叔叔,也是全賴這小和尚的師父盡心相救,這些日子也是勞師徒二人細心照料陪伴,才未吃到什麼苦,阿阮已是無以爲報,還請蘇叔叔手下留情,原諒了那口沒遮攔的小和尚,給恩人留下一絲香火……”

軟綿綿的一番話入了耳中,倒是令王爺的火氣略略平復了一些。那個小和尚看到了不該看的,實在不可留於世上,他剛剛確實動了殺機。可聽了阮清的話,雖不滿阮清竟然爲一個不知所謂的小和尚求情,也甚是懷疑是否這蠱惑人心男女通吃的小兒短短几日便又將那清俊的小和尚勾了魂去,救命之恩卻是實實在在擺在那裡的。

倒是這小兒如此坦然的將他孟浪的行爲歸結爲叔侄之間的關愛之舉,令他心中很是不快。

這般不在意,可是當真將他當做不知分寸的長輩了?

蘇輒挑眉望着身前看似懵懂的小兒,沉吟不語。

阮清當知王爺是在忌諱什麼,見他似有鬆動之意,又軟軟的笑着道:“既然蘇叔叔來了,待天亮我也要跟蘇叔叔一起回京了,不若讓我再見小恩人一面,交代清楚,當是不會讓什麼不好的傳出去。”

蘇輒隱隱覺得這小兒竟是不似表面看起來那般懵懂不知事,可這分外坦然的態度又實在令人捉摸不透,竟是有種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的感覺。最後只能強忍着心內煩躁,鬆口允了小兒的請求。

爲免再見到那個小和尚,被一聲“淫.賊”恨出一口血來,王爺沒有命人將小和尚帶進屋子裡親眼盯着阮清與之交代,只讓侍衛將人帶去了隔壁的廂房。自己則趁着這個間隙打了桶泉水,在房中簡單擦洗了一番,倒是勉強恢復了昔日的些許神俊清爽。

阮清進了門就看到那小和尚被五花大綁在椅子裡,嘆了口氣,揮手令侍衛退了出去,關上門親自走過去給那小和尚鬆綁。

小和尚法號慧明,確實眼明心慧的很,阮清並未先去了塞住慧明嘴巴的布團,一邊幫他解着繩子,一邊輕聲道:“出家人自當知曉慎言,禍從口出的道理,想必方丈一早便教導過慧明。蘇叔叔自小看着我長大,待我如同親子,我意外失蹤了這許多日,蘇叔叔乍然尋到我,心中一時高興便如尋常一般親暱關愛也是正常,你卻是不該大驚小怪胡亂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