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當爸爸又在星期六的早上,在餐廳裡看見已經快吃完早飯的張俊,已經見怪不怪了。
張俊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起身出門。
“幹嘛去?”爸爸扭頭問。
“晨跑。”
然後是關門聲。
“晨跑?”爸爸拿着麪包,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他什麼時候也開始晨跑了?”
深呼吸了一口早晨的新鮮空氣,張俊活動活動筋骨,然後開始了他的第一次早晨慢跑。確實是慢跑,差不多和散步有的一拼了。
“媽的!下一次堅決不在早飯後跑步!根本不能用力跑嘛!”張俊一邊“散步”,一邊捂着肚子抱怨着。
經過楊攀家的樓下時,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上去看看。楊攀家在三樓,他爬了上去,按響了門鈴,但是過了很久,都沒有人來開門。張俊嘆了口氣,只好返身下樓,繼續他的“散步”了。
蘇菲穿着睡衣,站在陽臺上呼吸新鮮空氣,她很愜意的伸了個懶腰,但是懶腰剛伸的一半,就停了下來,她高舉着雙手,有些驚訝得看着張俊從遠處跑過來,跑近了,跑到了樓下,然後繼續跑,從樓下跑過,向前,直到下一棟樓前,他才突然停住,擡頭看了看身邊的樓房,又回頭看了看後面,然後拍了下腦門,折返回來。
蘇菲在樓上高舉着雙手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她知道平時的那個張俊回來了。
中午吃完飯後,稍事休息,張俊和蘇菲便去學校了,球隊要先在學校集合,然後乘車前往西工體育場。
啦啦隊和其他學生,一律自行到體育場門口集合。到時候再統一安排進場,統一就座。因爲進了西工體育場的比賽全部對外開放,體育場有專門的售票窗口,並且每個進入四強的學校都可以得到大量的贈票,以方便學生老師和家長來觀看比賽,這也是爲了吸引人氣的一項措施。
張俊和蘇菲的父母都有贈票,不過張俊的媽媽不回來,因爲生意上的事情忙不過來,但是她和張俊約好了,等張俊打入決賽,她一定把生意拋開一天,來給兒子加油打氣。爸爸肯定還是到這裡來捧着個照相機到處跑,繼續他的攝影事業。蘇菲的父母都沒有什麼事情,雖然對足球不是很感興趣,但是爲了女兒,還是要來的。每個隊員都分到了兩到三張票,到時候他們的家人都回來現場加油助威的。畢竟是四強,有電視直播,也算是一件風光事了。這麼風光的時候,父母不在實在是太遺憾了。
爲了這比賽,曙光的啦啦隊可以說出了血本,製作了數面大旗和各種標語橫幅,還買了一面大鼓,用來壯聲勢。學校出錢租了輛貨車,把所有道具全部拉到了體育場。
啦啦隊是做足了工作,剩下的就全看足球隊的了。看他們能不能繼續帶給支持者快樂,看他們能不能將勝利進行到底。
在學校集合的時候,張俊仍然沒有看見楊攀,他嘆了口氣,直到今天楊攀是趕不上了。然後自己就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即將開始的半決賽中了。
隊友們在談論着下午的半決賽,充滿了期待和緊張,但似乎笑得不夠盡興,聲音也不夠大聲,楊攀雖然不在,但是楊攀的好友張俊在啊,所以不少人都在刻意壓抑着自己內心的興奮。
楊勇有些過於緊張了,他一言不發,一遍遍的檢查着自己的裝備,隊服有沒有拿錯,護腿板有沒有帶,參賽證忘沒有忘……
張俊走過去,拍拍楊勇的肩膀:“沒什麼好擔心的!拿出訓練的心態就行了。”雖然兩人同級,但張俊已經打了兩年的主力了,於是在楊勇面前頗有些前輩的味道。
“可這是半決賽啊!”
“半決賽?哼!我初中的時候還參加全國大賽呢,照樣的冠軍!那時候的觀衆那叫一個多啊!可是我和楊攀……”張俊本來想借此給楊勇提提信心,卻想到了楊攀,想到他現在正在新鄉老家給奶奶守靈,他就沒有了說話的興趣。只好再拍拍楊勇的肩,轉身走了。搞得楊勇一頭霧水。
樑柯看看錶,時間差不多了,便示意隊員們上車。他最後一個上車,上車前,還特意向門口多看了幾眼,希望可以看到楊攀的身影。但是他最後還是失望了,於是上車,對司機說道:“師傅,開車吧。”
西工體育場,位於洛陽最繁華的市中心以南不遠。第二主幹道九都路和體育場路的交叉口,有一個低於路面的“大坑”,那個“大坑”就是洛陽市的綜合體育場——西工體育場。體育場外有一個雕塑:兩個人在爭搶足球。今年上半年爲了迎接國際牡丹花會,作爲開幕式會場的西工體育場修葺一新。原先的水泥看臺全部換成了漂亮的塑料座椅,鋪設了全新的進口草皮和塑膠跑道。看上去,彩色的座椅,紅色的跑道,綠色的草皮,還有液晶的大屏幕,真的有現代化體育場的感覺了。
在這種環境裡踢球,是多少高中球員夢寐以求的啊!
根據賽程安排,星期六下午15:00的這場球是曙光與定鼎的半決賽。星期天下午15:00纔是科大附中與同興高中的另一場半決賽。然後在下個星期六的下午是三、四名決賽,星期天就將是萬衆矚目的冠亞軍決賽了。奪得冠軍的球隊將取得第十五屆全國高中足球競標賽的參賽權,獲得去上海的車票——今年的大賽在上海舉行。
才兩點不到,體育場外就聚集了不少人了。除了兩所學校各自的啦啦隊和學生支持者外,全部是社會各界的球迷大軍。可見在洛陽,社會對高中足球的關注程度。
體育場的3號門前停着兩輛電視轉播車,從車身上的標誌可以看出,一輛是洛陽電視臺的,負責對洛陽地區轉播比賽。另一家是河南電視臺的,他們的信號覆蓋了整個河南。
工作人員正在緊張有序的架設着天線和調試着設備,其他各種設備已經從3號門被運進了體育場。大門還沒有開,人羣全部聚集在場外,小商小販抓緊一切時間穿行其中,做着各種小生意。其兜售的商品不外乎是球迷喇叭、哨子、小彩旗,和各種充氣棒。很簡單,但是很實用。
球隊還沒有來,鼎定的啦啦隊卻已經開始表演了。他們揮舞着“定鼎必勝”的旗幟,敲鑼打鼓的喊着整齊劃一的口號。氣氛很快就被他們搞了起來。
真不愧是四強的常客,連啦啦隊都久經沙場。與之相比,曙光的啦啦隊第一次面對這種場面,顯得有些害羞,東西倒是都帶來了,不過卻全部靠着牆放的整整齊齊的。隊員們對什麼都感到好奇,卻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巴士的入口處全部被全副武裝的記者圍了起來,各種照相機,攝像機支好了,記者們手持話筒,恭候着兩所學校的到來。
13:55。兩輛印着“洛陽定鼎高中”字樣的大巴在如潮的歡呼聲中駛進了大門。定鼎的啦啦隊立刻提高了分貝。
“定鼎必勝!”
“定鼎加油!”
“冠軍!冠軍!進軍全國!”
……
巴士剛一停穩,記者就擁了上去。車門打開,兩名替補球員先跳了下來,排開衆記者,爲主力隊員騰出一條道來。
第一個下車的正是定鼎的隊長,在洛陽高中足球界有“藝術大師”美譽的範存傑。
閃光燈大作。範存傑鎮定自若的對着鏡頭笑笑,然後開始向外擠。
“請問範存傑同學,今年是你的最後一年,你的目標是什麼?”
“參加全國大賽。”
三年來,在同一個場地,同樣的話他說的三遍,前兩次他們全部止步於決賽,今年呢?
“曙光實力不弱,請問你們將如何戰勝他們呢?”
“我們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明年的定鼎還能有這樣強大的實力嗎?”
“這個,我不清楚,不過我相信我的學弟們。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贏下今天的比賽,然後是決賽,最後進軍全國大賽!”
……
這樣的問答,三年了,年年都是這樣。
“定鼎每年都說要進軍全國,可每年都未能成功。今年的定鼎仍然堅持嗎?”
範存傑停住了,他扭頭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一個年輕的記者正看着他。
“當然。今年的定鼎更不會輕易放棄的!我們有信心戰勝任何對手!”
“可是,你麼有能力在今天的比賽中阻止曙光的攻擊組合進球嗎?”那個人繼續提問,步步緊逼。
“你是……”
“陳華鋒。《高中足球》的記者。”
“噢。專門報道曙光的記者。”
“正是。”
“那你到時候好好看着就行了。比賽中,能進球的球隊並不見得就能贏得比賽!”
說完,範存傑奮力擠出記者的包圍圈,不再理會其他記者的提問。
夏博一跳下車,也被記者團團圍住。作爲守門員,將面對“洛陽第一”的進攻組合,他自然也是備受矚目。
“夏博同學,曙光的進攻組合……”
夏博打斷了那個記者的話:“我不管是什麼組合,只要他們射門,我就全部接住!”
“楊攀的射門力量很大,你也會接住嗎?”
“這個不用擔心,我聽說他經常打中門柱。”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那麼張俊呢?他已經連續兩場比賽上演帽子戲法了……”
“他休想在我面前的一分!”夏博自信的說。他確實有自信的資本,在科大附中的張琳韜出現以前,他就是公認的洛陽第一門將。反應敏捷,出擊果敢,身材雖不高,但是彈跳出衆,除了偶爾爲之的失誤外,在重大比賽中,他的表現還是很值得信任的。
在定鼎接受採訪的時候,五分鐘後,曙光的校車也到了。記者有一部分轉移了目標,但是與定鼎相比,曙光就像是人老珠黃的風塵女子無人喝彩。畢竟是初次進西工體育場,受關注的程度遠不如這裡的常客定鼎。
車門打開了,先下車的是樑柯,然後是蘇菲。她的出現,很爲曙光賺回來了失去的面子。那些大老爺們兒大大的驚歎了一番,很多人都只在雜誌封面上看見過蘇菲的照片,沒想到真人比照片還要美麗百倍。頓時,閃光燈對着蘇菲閃成了銀河。當然,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些記者在爲蘇菲拍照的同時肯定懷有私心。
緊跟在蘇菲後面跳下車的安柯差點被這閃光燈閃的摔倒在地上。等他明白過來這些閃光燈的對象不是他,而是他前面的蘇菲時,暗罵了一句:“一羣老色狼!”然後擠開衆人,向體育場的球員入口走去。
卡卡的下車,自然時引得女球迷的尖叫連連。雖然曙光的記者支持率不高,但是女性球迷的數量絕對可以讓定鼎汗顏。
任煜地、王寧、李浩、李傑光、林小方、陳波、謝巍,然後是替補隊員,張俊是最後一個下車的隊員。他下了車,巴士就把車門一關,向停車場駛去。
沒有楊攀!
陳華鋒爲自己的這個發現感到吃驚。他懷疑自己剛剛漏數了,想要重頭數,面對着紛擁的人羣,他只好嘆了口氣。
最後一個下車的張俊理所當然的被衆記者列爲“重點保護對象”。但是不管記者提什麼問題,張俊只是以一句“我們一定會取得勝利。”來回答,然後拼命擠出包圍圈,快步向體育場內走去。
陳華鋒覺得今天連張俊都有些不正常了。難道是第一次在西工體育場比賽,緊張了?
“搞什麼?才贏了幾場比賽!就比定鼎的架子還大!我呸!”
身邊的一個同行抱怨着。
大門打開了,球迷開始檢票入場,體育場內也隨着球迷的涌入開始升溫,把這個初冬的下午,烘烤的熱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