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經歷過一場春訊,遼河水的水位陡然漲了一米有餘,昔日看起來溫順柔和的遼河,陡然之間變得面目猙獰起來,河水挾帶着大量的泥沙翻滾而下,清澈的河水變得極度渾濁起來。許原便站在隆隆的遼河河畔,看着這條橫貫大地的長河,心情陡然之間也變得激昂起來,便如同那氣勢輝宏,滾滾而去的長河。
五年之前,他還是櫟陽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縣尉,不受郡守所喜,在本地大受排擠,燕趙大戰之中,更是被當作替死鬼推了出來,在漁陽,他甚至有了乾脆當了逃兵卻隱名瞞姓的想法,但命運真是一個作弄人的玩意兒。這一趟看似有死無生的征途,卻讓他從此踏上了另外一條完全不同的人生。
現在的自己,是徵東都督府北方野戰集團軍第一軍的軍長,曾經的櫟陽郡小縣尉,如今已是徵都府的高級將領,不敢說名震天下,但在燕國,絕對也算是有了一個名號的人物,而更讓他心潮澎湃的是,徵東府的征程纔剛剛開始。
遼西,河間,草原,如此廣袤的土地,幾乎相當於另一個燕國了,而現在,徵東府兵分兩路,正在向着東胡控制着的遼東廣大地區前進,等拿下東胡,徵東府的實力,將會完全凌架於燕國之上。
許原與孟衝一樣,都識文斷字,雖然沒有孟衝那般博學,但與一般的武將相比,許原甚至可以自傲地稱自己爲一聲儒將。
讀過書,見識自然就不一樣。徵東府一系列的政策頒佈,讓他看到了首領的勃勃雄心,他似乎看到了另一個秦國,正在茁壯成長。
徵東府的大部分政策似乎與秦國沒有什麼兩樣,但細究起來,卻又有着極大的不同。許原甚至動了心思要好好地來研究一番,當然,不是現在這個時間,現在的他,首先是要在集團軍司令孫曉抵達之前,作好一切前期準備工作。
軍長!想到這個官職,許原就有些好笑,首領的腦子裡裝着無數奇思妙想,讓他一時之間很難消化,不過這也無所謂。自己只要做好屬於自己的這一份工作便好了,而首領想出來的這一套軍事體制,也的確讓上下的指揮簡單通透了不少。
不過按照首領所設想的一個軍的規模,現在的自己,只能算是一個空頭軍長啊,一個軍的編額可以達到三萬餘人,但現在,自己所帶來的前鋒,滿打滿算。連伙頭兵也算上,也不到三千人,差了十倍有餘。
每每想到自己有可能統領三萬大軍縱橫馳騁,許原都興馳神往。但從夢想之中回到現實,看着手下大蝦小蝦三兩隻,便又覺得這個夢境要實現,只怕還要猴年馬月。
只要你能召到兵。我就給你編額,給你餉銀,給你兵器。這是首領的原話。當然,所招的兵也是有要求的,隨便弄一羣農夫那可是不行的。這個意思就是說,麾下的將領們可以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現在他的麾下,擁有一千五百名名精銳步卒,一千名騎兵,騎兵基本上以匈奴人爲主,由公孫義和洛雷兩人指揮,一千五百我名步卒分成兩個營,各有七百五十名士兵,由倪華宗與陶家旺人擔任營長,而按照一個營的編制,缺編了四分之一。
被動等待上頭給你調兵來補滿缺額顯然是不現實的,徵東府下四個集團軍,葉重葉真麾下,完全就是一個空殼子,徵東府幾乎所有的精兵,都被充實到了北方和東方兩個集團軍,以後就算招到了新兵,北方集團軍距離大本營如此遙遠,只怕一時之間,也輪不到自己,整個都督府軍隊個個缺兵少將,僧多粥少,那得等到幾時,才能湊齊三萬人。
“你個四個都我聽好了,我們是一個軍,但現在人數還不夠一個團,我這個軍長徒有虛名,你們就更不用說了,想讓自己名符其實,就得以最快的速度,搶地盤,搶人口,擴展自己的軍隊。公孫義,你和倪華宗搭檔,陶家旺,你與洛雷搭夥,分別先各組建一個團級作戰單位,我把話說在前頭,師以下的軍官任命權在集團軍手中,便是師長,只需要集團軍報上去,都督府也不會駁回,所以,你們各顯神通吧,誰將自己的軍隊在保持戰鬥力的同時,擴充到一個團,那他就是團長,擴展到一個師,那他就是師長。”
陶家旺是從櫟陽郡便跟着許原的老人,與他關係親密,聽了這話,不由笑了起來,“軍長,要是我開到了一個軍的人馬呢!是不是就可以當軍長了?”
許原哼了一聲,“你要是弄到了一個軍的人馬想當軍長的話,我就先砍了你的腦殼,將人馬搶過來。”
幾人都是大笑起來。
“過不了多年,嚴鵬的第二軍就要來了,他麾下可是齊裝滿員四千步卒,都督府再給他配備了一千騎兵,實力可比我們要強多了,諸位,不想被第二軍比下去,咱們可得趁他們還沒有到的時候,多多努力吧。”許原看着四位大將,指着遼河:“都督府要我們以遼河爲界,先恐固這一方,築城,屯田,夯實基礎,但卻也沒有禁止我們過河去。河那邊,距我們這裡不遠,有匈奴部落,有東胡部落,更有數目衆多的人丁,你們兩個營,以十天爲期,一營駐守,一營便出擊,趁着東胡大軍還沒有抵達,能撈多少便撈多少,等東胡人大軍一到,可就沒有這麼好的事情了。”
“明白!”四人都是大爲興奮。兩夥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競爭的氣息。這不僅是能力問題,更是面子問題,誰也不想輸給誰。
許原第一軍的大營立在離遼河約摸十里遠的地方,大營的修建,採取了當年孫曉修建牛欄山大營的方法,先是砍來大量的樹木,立樹爲樁,兩排寬約一米的木樁再釘上欄杆,再在其中倒上泥土,石塊,夯緊,便成了一道簡易的城牆,雖然不能跑馬,但步兵卻能在上面立足,攜來的牀弩,每隔十數米便裝上一臺,形成了強大的遠程攻擊火力,再配上步卒列裝的臂張弩,從一里開外,便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網。
如此建營,雖然麻煩,但卻爲以後打好了建城的基礎,大部隊來後,只需以現在的城牆爲基礎加寬,加固,外頭壘上石條或者青磚,便能形成堅固的城牆。
年前許原便率軍抵達了這裡,現在修建的大營並不大,剛好適合三千餘人的軍隊駐紮,貪大嚼不亂,許原不得不考慮如果東胡人突然大舉來襲的結果。
好在東胡人的注意力好像還沒有轉移到這個地方,這使得許原在建立這個大營的時候,並沒有受到絲毫的干擾,而現在,他已經在開始替後續部隊建立第二個駐足點.
孫曉的司令本部並不會抵達如此前沿,而是設立在大雁湖,那處地方,是高遠撤退的時候,便已經選定的地方.
原本空曠的遼河之畔,因爲有了這座大營,有了這數千士兵的進駐,顯得異常熱鬧,城牆雖然簡陋,但在許原看來,不久的將來,這座簡陋的大營,便會成爲一座堅固的堡壘,無數的北方集團軍士兵將從這裡出發,源源不絕地開過河對岸,越過河套平原,穿越大山,進入到東胡腹地.
城牆之上旌旗招展,兵器雪亮,士兵肅立,許原心中充滿了成就感.
大營之外,橫七豎八挖出了一道道壕溝,在東胡人看來,這些壕溝毫無規律,這裡一條,那裡一段,似乎是隨意挖崛而出,但在許原這種人眼裡看來,卻是一道道天然的防護,這自然不是心血**隨意挖出來的,而是爲了防止遭到攻擊設特意設置的一道道防線.
軍中的匈奴騎兵,現在也開始熟悉這些佈置,他們可以毫無困難地在這些壕溝之間縱馬奔騰,隨時能從大營之中馳出殺敵.
匈奴騎兵加入徵東軍之後,最大的變化,便是開始懂得無數的利用地形,利用與步卒的配合來儘可能大地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而儘量減少自己的傷亡的戰法.
挖掘這些壕溝而得到的泥土,自然也不會浪費,一部分用來修築城牆,一部分用來修築住房,他們是要長駐,匈奴人習慣帳蓬,但大量的中原步卒卻更習慣厚實的房屋.
許原大步走進大營內最寬敞的一間房屋,這是他的住房以及召集將領們議事的地方,這幢房子的周圍十丈之內,全部是空地,沒有絲毫的建築物來遮擋視線,一個個的衛兵將這裡保護得極其嚴密,只怕連一隻蚊子也難以悄無聲息的飛進去.
這些士兵隸屬於許原的親衛營.
走回大案之後坐下,許原抽出了一副地圖,這是一副嶄新的,還沒有完全的地圖,在他們所站的遼河這一側,山,水,丘嶺,道路,都一清二楚,但在遼河另一側,卻還只有淺淺的幾筆,但許原卻知道,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副地圖將會越來越完善,因爲他已經派出了十數撥哨騎,潛入到了對岸,開始繪製對面的詳細地圖.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