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今年十六歲,屬於徵東軍徵兵的最低年齡限制,但一入軍隊,便成爲一連之長,統帶着四個排一百六十人外講連部直屬共計兩百條好漢,自然是讓人不服的。更何況,賀蘭雄雖然允許葉楓下了基層,但也深知真要讓他出了什麼事,只怕自己要倒大黴,所以配備給葉楓的這一個連,就沒有一個新兵,整個連隊的每一個人,就連伙伕,都是從全軍抽調的一等一的老兵。配發的裝備,亦是全軍最新最好的,是以這個連隊的戰鬥力,遠超一般連隊。孟衝甚至斷言,這個連隊如果碰上本軍的一個普通的營,只怕也能戰而勝之。
更何況,到得戰前,這支連隊已經超過了二百人的規模,原因無他,當葉楓成爲這樣一支連隊的連長傳到葉重的耳朵裡之後,他沉默片刻,先是寫信將賀蘭雄與孟衝兩人一頓臭罵之後,又從自己身邊選出了十名親衛,派了過來,不管賀蘭雄想什麼辦法,要讓這十個人進入這支連隊成爲葉楓的親衛。這些人都來自葉氏,是當年隨着葉重千里護着葉楓逃亡的死士,他們進入這支連隊,自然是隨時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葉楓的生命。
看了葉重的信,賀蘭雄也知道自己有些失策了,派葉楓去一線擔任基層軍官,葉重並沒有意見,這亦是煅煉的一條路子,想要成才,自然要有經歷,但賀蘭雄配備這樣一支隊伍給葉楓,葉重就認爲完全就是好心辦壞事。以前的賀蘭雄只率領騎兵,大多數時候,都是直來直去,他並沒有統領大部步卒的經驗,葉重甚至認爲。東方野戰集團軍,孟衝更適合擔當司令官,而由賀蘭雄擔任。只不過是因爲高遠要平衡軍中燕人與匈奴人之間的平衡。
賀蘭雄的這種安排,搞得不好便是要陷葉楓於死地的。
這樣一支由全軍一翹楚集中起來的連隊。哪裡是甘於平凡的,必然凡事爭先,無論是平時演訓,還是戰時,肯定事事爭先,訓練時要拿第一,戰鬥時想當先鋒攻城拔寨,而葉楓身爲他們的連長。就必須要承擔起爲他們爭奪這個榮譽的任務,否則,必然要被這些軍人所唾棄,別說讓他們服氣,只怕在連隊之中站穩腳跟都難。
而將葉楓調出這支部隊,不諦是在葉楓的軍旅生涯之中添上一個污點,這樣一支部隊,以後必然要在其中涌現出越來越多的軍官,將領,如果葉楓知難而走。以後在他們面前,就會擡不起頭來,這不是葉重所想要的。
事以至此。退縮自然是不能的,葉重所能做的,便只能是派出自己麾下的死士去幫襯葉楓,最大程度地減少葉楓在戰場之上的危險,其它的,就指望着葉氏的估秀基因能讓葉楓爆出非同一般的能量吧。
事實也正如葉重所預料的一般無二,這個連隊組建起來後,最普通的士兵也是在其它連隊擔任哨長的人物,四個排長。以前都是自帶一連的校尉,大家互相不是認識也是彼此有所耳聞。當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除了驚愕。更多的卻是驚喜,看來軍裡這是要組建一個戰力超羣的突擊隊,專門擔當最危險的任務了。
一般人聽到最危險的任務,都當是退避三舍,但在這個連的這些狂人眼中,卻是甘之如飴,最危險的任務,便意味着最大的戰功,意味着更大的收穫,更多的晉升機會。
特別是他們拿到全新的裝備之後,更是深信不疑。
全新的鋼製盔甲,包鋼的佩刀,數百套臂張弩,甚至連騎兵才配備的騎弩也是一人一支。不誇張的說,這支連隊的裝備,都已經趕上了高遠的紅衣衛。
這讓連隊中的所有人,都戰意高昂。
接着,他們等來了他的連長。
一個十六歲的小娃娃。
衆人的眼睛立時就瞪圓了,嘴巴也合不上了。
這些老兵的眼睛都毒辣得很,只是掃一眼,便能確認他們的這位連長娃娃沒有上過戰場,手上根本沒有見過血。而葉楓初到連隊時,表現出來的稚嫩和靦腆,更是讓這羣漢子的心都涼了。
連裡立刻便翻了天,雖然因爲徵東軍嚴苛的軍紀而沒有造葉楓的反,但葉楓的日子可就難過得很了。五花八門的刁難,各式各樣的難題在第一時間便擺到了他的面前,而葉楓雖然經歷過苦難,但那是相對而言,即便是在最苦難的時候,葉氏與葉菁兒也像兩隻老母雞一般,將葉楓緊緊地保護在羽翼之下,他根本就沒有見過什麼風浪。後來回到相府,接受了數年系統的教育和訓練,但如何與這樣一羣渾身都沾滿着血腥的大兵相處,他卻是一點經驗也沒有。
他看得出來,這些人是想將他逼走。葉楓卻堅定的不想走,有姐夫這根標杆立在之裡,葉楓那怕是晚上躲在被窩裡哭,第二天早上起來雙眼紅腫,卻仍是堅定不移地站在這個崗位之上不挪窩。同時也想盡辦法,想要緩解自己在連隊的處境,真正掌握這支部隊。
這些老兵雖然不知道葉楓是誰,這在東方野戰集團軍中是絕密,除了最上層的不超過十個人知道之外,誰都不知道葉楓的身份,但他們卻能猜測到這肯定是高層的某個大人物的公了哥來渡金的。這些老兵很憤怒,他們是戰士,不是保鏢,如果大戰一起,戰士要向前,保鏢卻多半要向後,戰士以殺敵爲己任,他們卻要以保護這位公子哥爲己任,他們豈能容忍。
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個月,直到葉重派出的十名葉家死士以各種身份加入到這支連隊中來,葉楓的情況纔有所緩解,他終於有了一支能夠自己掌握的人手。
這十名葉氏死士不論是在個人戰鬥力還是在對戰場上的認知方面,都比這支連隊的絕大部分人要強,他們要保護小主人,而連隊其它人要趕走葉楓,於是在水面下一連串的較量的毆鬥之後,林楓終於站穩了腳跟。
在接下來的半年之中,葉楓開始了他的收服人心的壯舉,他學會了與這些大頭兵一起以鄉野俚語破口大罵,一起端着海碗大口喝酒,哪怕醉得當場翻倒也絕不認輸,小小年紀與一幫漢子頭聚頭一起談論女人,雖然啥都不懂,經常被人譏笑爲童子雞卻仍然樂此不疲,學會了在連隊中用拳頭來說話。
每當將一個個比他高出一頭的大漢幹翻在地,葉楓都會無比感謝姐夫高遠與曹天賜,曹天賜教給他的近身格鬥術在這種較量之中無往而不勝。
他第一次殺人是帶隊前去捕捉東胡人的哨探,鋒利的刀刃刺破對面的那個大鬍子東胡人,那凸起的雙眼和喉嚨中絕望的嘶吼以及噴濺的血液,讓他當場嘔吐,回來後還連續做了幾天的惡夢。
他學會了在營裡與其它連長破口大罵捲袖子蹬板凳地掙搶任務,因爲這支連隊戰鬥力超羣而每每得手。有時爭到了太過危險的任務而遭到最上層的直接插手干預時,他偷偷跑到孟衝那裡撒潑,最終重新得手後得意在部下面前吹牛吹得口水四濺。
半年之後,這個桀驁不馴的連隊,終於認可了他們的這位娃娃連長。
而葉楓在掌控了這支連隊之後,也終於開始展現他另外的長處,那就是遠超於一般連長的戰場調控能力與眼光。
這得益於他在相府裡所得到的系統教育以及葉重的教導,葉重雖然名聲不顯,但卻是戰場宿將,他對葉楓的教導不是照搬兵書,而是結合自己平生的無數場戰事來具體分析,葉楓從中受益良多。
葉楓,從一開始的起點就要比一般人高得太多。
躺在灌木叢中的葉楓,仰望着天上的星星,正在心底咒罵着天上那一泫秋水,明月是文人騷客詠詩寫文讚美的美景,卻是他這種軍人詛咒的對象。
現在的葉楓,皮厚肉糙,早已沒有了初入軍中的新嫩模樣,更沒有在相府時那些禮儀老師要求他永遠保持的翩翩風度,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粗野的兵哥哥。
他要拔掉這個寨子。
終於要大動了,可惜自己不是在主戰場上,這讓葉楓有些遺憾。姐夫走了,姐姐在年底要給自己添個小甥,自己也要當長輩了,得早點着手給小外甥準備禮物了。
前方簌簌草動,一個人影鬼魅般地出現在葉楓面前。
“連長,明崗暗哨都摸清楚了,什麼時候動手?”來人是葉家死士之一,也是一名合格的殺手,在他的眼中,東胡人設置的明崗暗哨便如同在頭上點了一盞明燈那樣耀眼。
擡頭恨恨地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葉楓呸的一聲吐出了嘴裡的草莖,“等這該死的月亮下去之後再說。”
全連兩百人在葉楓的帶領之下,便默默地趴伏在灌木叢中,任由蚊蟲叮咬,露水溼身,宛如一塊石頭一般,一動也不動。直到天色將明,月亮落下去的時候,隨着幾聲咕咕的鳥鳴之聲,葉楓從灌木叢中一躍而起,貓着腰向着遠處的寨子狂奔而去,在他身後,四個排分成四路縱隊如同下山猛虎,撲向了他們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