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斌,宮衛軍的軍旗消失快一天了,一直沒有回來是不是?"葉楓目不轉睛地盯着遠處的東胡軍營,伸手招來了自己剩下的最後一名貼身侍衛葉斌,這是葉重給他派來的十幾名葉家死士之中的最後一人.
"是的,公子,對方的宮衛軍走了很久了,他們一直沒有參加攻擊,似乎在等待着什麼."葉斌一邊用一塊破布擦拭着刀上的鮮血,一邊道.
葉楓沉默良久,才緩緩地道:"我明白了,我們界鋪口的守軍成了東胡人的誘餌,他們不是真正想打我們,而是集中力量去打我們的援軍了."
葉斌霍地擡起頭.
"遼寧衛的兵力不足,如果對方設下圈套,我們的援軍會有危險的."
"公子,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葉斌將刀插入了刀鞘,喃喃地道,如果援軍被滅了,那作爲誘餌的他們,也就只有被吞掉的命運.
"我們沒有辦法."葉楓無奈地搖頭,"下邊起碼還有兩千騎兵,我們現在還有戰鬥力的不超過八百人,幾乎折損一半了,根本衝不出去,而且離開了營寨,在野戰之中,我們如何是騎兵的對手,現在我們只能靜觀其變,希望援軍不要出事."
葉楓希望援軍不要出事,但實則上,援軍已經出事了,阿固懷恩懷着滿腔希望出征,一心想要立下一個大功勞,以此在徵東軍中立足,但他迎頭撞上了宇文恪親領的三千宮衛軍,哪怕阿固懷恩的兵力是宮衛軍的三倍還有富餘,但宮衛軍長期以來在東胡部隊之中無敵的形象牢不可破,還未交戰,阿固懷恩的部下在看到宮衛軍的旗幟之後。膽氣便已經弱了三分.而更爲重要的是,阿固懷恩的部下,的確如賀蘭雄所猜測的那樣。並不是每一個人都一心跟着阿固懷恩一條道走到黑,當宮衛軍如怒潮一般殺至的時候。這些人,竟然跑了.
雪崩式的潰敗很快便發生了,不管阿固懷恩如何努力,他的部隊也只不過支撐了不到一個時辰功夫,當阿固懷恩的嫡系親衛們被宮衛軍擊潰的時候,當阿固懷恩的大旗倒下的時候,整個阿固族軍隊完全崩潰.
滿山遍野都是逃亡的阿固族軍隊,有的向着東胡方向逃竄。有的向着賀蘭雄軍隊的方向逃跑,有的跟着阿固懷恩,一路逃向遼寧衛方向.
宇文恪麾下的宮衛軍分出一部分去追擊潰逃的阿固族逃兵,主力則由他親自率領,一路緊追阿固懷恩一直到了遼寧衛城之下.
孟衝站在城頭,看着阿固懷恩的軍隊,臉色沉重之極.遼寧衛城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開門,阿固懷恩只能繞城奔逃,而宇文恪在繞城一週向着城內守軍示威之後,揚長而去.
這一戰。阿固懷恩的一萬騎兵,最後能夠回到遼寧衛城的只有兩千餘人,其它人。要麼是逃散,要麼便是成了宇文恪的俘虜.
當賀蘭雄知道阿固懷恩兵敗如山倒的時候,他知道,再也不能如此糾纏下去了,再絞殺的一段時間,等宇文恪的宮衛軍趕回來的時候,連自己也跑不了了.
"突圍,向着界鋪口方向,突圍!"賀蘭雄厲聲喝道.
賀蘭雄親率賀蘭敏。賀蘭捷,赫連破等大將以及他們的親兵。奮勇衝殺在前,這些人超卓的戰鬥力。終於讓他們在數萬騎兵的圍困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直奔界鋪口.
而在界鋪口下的宇文明,在看到徵東騎兵如潮水一般殺至的時候,驚駭莫名的他不明直相,立即便率兵退開,如果他此時選擇迎擊,很有可能便會遭到這支騎兵與界鋪口守軍的兩面夾擊.
賀蘭雄血跡斑斑地衝上了界鋪口軍寨,隨他出擊的五千健兒,有近兩千人永遠地留在了那片戰場之上.
"司令官!"葉楓迎了上來,剛剛賀蘭雄率軍衝上界鋪口的時候,他亦是率軍出擊,在半道之上排好陣勢,防止尾隨追來的東胡騎兵乘機衝陣,高車與柯爾克孜本來也的確是這麼想的,但嚴陣以待的標兵營那如雨的弩箭給了他們迎頭洗禮之後,他們亦不得不退了下去.
"不錯,看來東胡人在這裡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賀蘭雄拍着同樣滿身血污的葉楓,讚賞地道.
"您不該來的,這是東胡人的一個陷阱."葉楓沉聲道."您來了,也會與我一樣,陷在這裡的."
"標兵營也是我的兄弟,我怎麼能坐看你們失陷在這裡?"賀蘭雄環視了周圍一衆標兵營的士兵,笑道:"東胡人也不怎麼的,還不是讓我們一路輕鬆地殺到了這裡!"
聽到賀蘭雄的話,周圍標兵營的士兵都大聲笑了起來,神態亦都輕鬆了不少.
葉楓卻不這麼想,他看着賀蘭敏,賀蘭捷,赫連破等賀蘭雄麾下的騎兵大將一個不拉的全在這裡,但上得界鋪口的騎兵,最多也就三千人,而東方集團軍的這支騎兵足足超過五千人,也就是說,賀蘭雄他們衝殺到這裡,已經損失了超過二千人.
剛想開口說什麼,賀蘭雄已經一把抓住葉楓的肩頭,道:"今日衝殺了半天,累壞了,找個地方讓我休息一下,再有,你界鋪口軍寨裡還有什麼好東西,可不能虧了來援救你們的兄弟,拿出來讓兄弟們好好地吃了頓."
"那是自然!"葉楓知道賀蘭雄不想在這個時候將真實的情況泄露出去,點點頭,伸手招來了葉斌,吩咐他安排下去,自己卻陪着賀蘭雄走回了軍寨之中自己的住所.
"情況不太好?"他看着賀蘭雄.
進了屋,賀蘭雄疲憊地坐到了椅子上,攤開了大手大腳,儘量讓自己躺得舒坦一些,"不是不好,是很不好,宇文恪的麾下有近三萬騎兵。而更讓人頭痛的是,其中有三千宮衛軍.這三千宮衛軍已經擊垮了阿固懷恩的一萬騎兵,單是這三千宮衛軍。便足以擊敗我們."從來不認輸的賀蘭雄有些惱火地道:"如果是平時,我倒是不懼他們。但現在,他有幫手,我們卻得孤軍奮戰."
"明知道危險,您爲什麼還要來,對手分明是拿我來作誘餌,引誘你上鉤,我不信您看不出來."葉楓道:"您來了,不但救不出我。還將自己陷了進來,要是孟軍長不顧一切也來救我們,那大家全都陷在這裡,遼寧衛就危險了."
"你能看到這一點,我很高興,放心吧,孟衝不會來,臨走之時,我已經下了嚴令,不管如何。不允許他出遼寧衛,否則,戰後將以違反軍令論處."賀蘭雄擺擺手。"孟衝不是一個不顧大局的人,他很清楚現在他該做什麼."
"那您爲什麼來了?"葉楓盯着賀蘭雄.
賀蘭雄也看着他,半晌才道:"小子,戰爭有時候不僅僅是面對面的揮刀子,我來,因爲你是葉楓."
葉楓緊緊地咬着嘴脣,垂下頭去,半晌才道:"如果界鋪口的鎮守官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營長。就絕不會有援軍是不是?"
"當然!"賀蘭雄理所當然地道:"我又不是傻瓜,明知是陷阱。爲什麼還要踩進來?"
"爲了我一個人,值得麼?現在連你也陷在這裡了!還達上了數千騎兵!"葉楓大叫起來.
賀蘭雄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沒什麼值不值得,我不來,你死定了,我來了,你還有一線生機,不爲別的,只是因爲你是葉楓,是葉菁兒的弟弟,是都督的小舅子.你不能死在這裡,特別是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葉楓一下子蔫了,半晌才道:"這就是政治?"
"算是吧!"賀蘭雄嗬嗬笑了起來,"葉楓,你也不必這麼難過,我這麼做,也不僅僅是爲了你,說來說去,其實我最後也是爲了自己,爲了我們匈奴一族.這其中的緣由,你以後會明白的,你做好準備吧,我們今天晚上要突圍."
"突圍?"葉楓驚訝地道:"外面都是騎兵,我們即便突出去,又怎麼能跑得過騎兵?"
"因爲突圍出去的也只會是騎兵."賀蘭雄看着葉楓,眼神之中,盡是冷酷之色.
"你是要拋棄標兵營的其它人?"葉楓震驚地看着他.
"如果有其它辦法,我不會這麼做."賀蘭雄黯然道:"壯士斷腕,如是而已.他們將掩護我們突圍,今天晚上,我們突圍之時,他們將與一部騎兵大張聲勢,向着遼寧衛方向突圍,與此同時,孟衝會在遼寧衛作出全軍出動的假象,吸引一部分東胡軍隊,而我們,將向着東胡境內突圍,這一次突圍而出之後,我們不會回遼寧衛去了,我們去東胡的和林去轉轉."
葉楓後退一步,盯着賀蘭雄,搖頭道:"我不會離開我的兄弟們."
賀蘭雄冷冷地看着他,"你想違抗軍令麼?這是東方集團軍司令官賀蘭雄給你的軍令,不是跟你協商.你有跟我協商的資格麼?"
葉楓倔強地看着他,緊緊地抿着嘴脣,不發一聲.
賀蘭雄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葉楓身邊,雙手按着他的肩頭,"這是不得已而爲之,你若不走,會陪着你死更多的人."
"你們走吧,我不走!"葉楓仍然搖頭.
賀蘭雄盯着葉楓的眼睛,看着對方毫不避讓,亦不屈服地盯着自己,他微微一笑,突然揚手,一記手刀劈在葉楓的頸間,葉楓萬萬沒有想到賀蘭雄會向自己下手,哼也沒哼一聲,便歪倒在地上.
"來人,將這個倔強的小傢伙給我捆起來,嘴也堵上!"賀蘭雄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