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睢連連點頭:”王上所慮極是,與其讓坊間傳言紛紛,不如我們坦承公佈,反而更能激起民衆同仇敵愾之心,保家衛國之念,臣下去之後便馬上安排!”
秦武烈王半閉上眼睛,”通知先生與鍾離了麼?”
嬴英垂頭道:”先前父王昏倒,兒臣一時之間還沒有來得及通知先生與鍾候,也是擔心急招二位入宮會引起它人猜測,畢竟範相入宮也是長時間未出.”
“招他們進來吧!”秦武烈王輕輕地道:”範相,你出去安排公告之事,同時宣告全國,進行總動員,作好大戰的準備.”
“王上,漢軍會傾國來攻嗎?”範睢問道.
“不見得.”秦武烈王搖頭:”不管對手怎麼做,我們總得做好準備,只有我們無隙可乘,才能讓對手知難而返,我大秦這一次雖遭重創,傷了筋骨,但底蘊猶在,相信高遠也會看到這一點,他的目標,不見得就是我們.”
“臣明白了!”範睢叩了一個頭,爬起身來,離開了黑冰臺.
偌大的宮殿之內,只剩下了嬴英與秦武烈王兩人.
“父王,先生與鍾候進宮尚需時間,您先睡一會兒,養養精神吧!”嬴英勸道.
“我很快就有足夠的時間睡覺,而且不會再醒過來了,所以,現在我一點也不想睡.”秦武烈王盯着嬴英,”嬴英,這一次的事件,你準備如何應對?”
嬴英思忖片刻,”兒子想,在魏地和漁陽,蒙大將軍與路超兩人還佔着上風,不需擔心,我們所要關注的就是賀蘭雄對山南郡的進攻,必竟那裡駐軍不多,而且戰鬥力亦不足,父王,兒子請櫻前往山南郡城,只要擋住了漢軍這一波人馬,便能確保我大秦本土不會受到侵犯.”
秦武烈王看着嬴英,半晌,纔有些失望地搖搖頭:”我現在這種狀況,你能離開咸陽嗎?今天我閉上眼睛,明天說不定就再也不會醒過來,我如死了,你卻不在,咸陽會變成什麼樣子?”
“父王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嬴英伏地而泣.
“當真是傻話,我大秦的大王,就沒有活過花甲之年的.”秦武烈王輕笑起來,”嬴英,這一次看似驚險萬分,但實則之上並沒有多大的危險,如果所料不錯,高遠絕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找我們秦國的,他的目標一定會更多地集中在楚國.”
“父王,既然如此,那您剛剛還讓範相去進行全國總動員,準備與漢軍生死大戰?”嬴英震驚地道.
“因爲王上自知已經不久人世,所以他想給你一個乾乾淨淨的秦國!”身後,傳來一個低沉而又悲痛的聲音.
嬴英回頭,看到的是一襲白衣的李儒與緊隨在他身後的關內候鍾離.
“先生,鍾候,你們怎麼來得這麼快?”嬴英驚問道.
李儒嘆了一口氣:”雖然範相封鎖了消息,但鍾候自然能通過一些渠道知道這件事情,範相入宮久久不歸,鍾候便通知了我,我們一直呆在宮外,本來我是想進來的,不想侍衛竟然閉門不見,可是讓我非常擔心王上的身體.”
秦武烈王咳了一聲:”先生一定以爲我去見祖宗了吧?”
李儒不言聲地走到牀榻之前,撩袍盤膝坐了下來.鍾離則跪坐一側,雙手扶膝,臉色沉重地看着秦武烈王.
大秦現在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兩根支柱的李信已經倒下,而秦武烈王還能支撐多長時間誰也說不準.
“鍾離,高遠在楚國方面集中了多少兵力?”
“回王上,齊國事了之後,高遠便集中了他的南方野戰集團軍,以及齊魯軍團,也就是白羽程那一支部隊,再加上張鴻宇的新編第一軍,超過十萬大軍攻入到了楚國境內.屈完兵力不足,連戰連敗,節節後退.”
“韓地的漢軍呢?”
“韓地的漢軍是許原率領的北方野戰軍.這是高遠的主力野戰軍,以前一直在與東胡人作戰,是擊敗東胡人的主力部隊.麾下有嚴鵬,陳斌,羅尉然等戰將,更有公孫義,洛雷等匈奴騎兵將領,漢軍北野的騎兵由高遠的三夫人賀蘭燕親自訓練,擅長集團作戰,極是強悍!”
秦武烈王點頭道:”高遠的四大野戰集團軍,東野在草原,現在正在向山南郡城前進,而路超與蒙恬兩人向漢國發起的進攻,他居然只讓葉真的中央集團軍與其嫡系青年近衛軍的兩個步兵軍來抵擋,但在楚國方向上,卻集中瞭如此多的兵力,高遠究意想做什麼,其實已經不言而喻了.”
“可是在韓地的漢軍北野,卻是隨時可能轉向!”嬴英低聲道.
“你能看到這一點,說得不錯.”秦武烈王欣慰的點點頭:”所以我們要做好大戰一場的準備,但更有可能的是,高遠會就此結束與我們的戰爭,接下來的恐怕就是要逼着我們談判了.”
“談判?”嬴英怒道:”我們吃了這麼大虧,怎麼能輕易罷休?他想談判,我們任什麼就要談判?”
“憑他現在佔着上風啊!”李儒嘆道:”高遠不想與我們將這場大戰繼續打下去,否則在他出發去草原的時候,許原的北野便應當已經轉而進攻路超了,但他們卻沒有這樣做.這便是高遠表現出來的意願.如果我們不與他們談判,許原的軍隊會轉向,而從草原之上來的,就不僅僅是賀蘭雄的這點兵馬了.”
“所以,全國總動員,我不僅僅是要藉着這個機會給你留下一個乾淨的齊國,更是要向漢國高遠表明我的態度,談判是可以的,但他要是欺人太甚,我大秦並不懼一戰.先生,這一次與漢國的和國,只能麻煩你跑一趟了.”秦武烈王道.
“分內之事,李儒絕不會辜負王上的希望,一定會保證秦國的利益不會受到損失.”李儒欠身道.
“談判有你去做,國內政務由範睢負責,接下來就是軍務了!”秦武烈王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最大的問題了.鍾離!”
“臣在!”鍾離趕緊應聲道.
“你去漁陽蒙恬哪裡,告訴他我命不久矣,想見他最後一面.”秦武烈王淡淡地道.
鍾離臉色大變.
“你與他幾十年的交情了,怎麼與他說,你心中清楚.”秦武烈王道.
“臣明白了,只是如果蒙將軍不回來怎麼辦?”鍾離問道.
“蒙恬不是一個蠢人,看到你,他應該知道我的意思.”秦武烈王眉毛一挑,”讓蒙恬回來,他在漁陽的軍隊,盡數交於路超指揮.”
“是!”
“王上,那蒙恬留在秦楚邊境的另十萬大軍怎麼辦?”李儒輕問道,”這十萬大軍不處理好,也會是大問題的.”
秦武烈王閉目半晌,”嬴英,讓檀鋒明天來見我.這兩年,他在黑冰臺,周玉在蒙恬的軍中都幹得不錯啊!”
“王上將要那十萬大軍交給這兩人?”聽到秦武烈王的這個建議,即便是李儒,也是大吃了一驚.
“此二人的確有才能,但我認爲,他們在秦國,只可爲副,不能爲正啊!”
“我自有分寸!”秦武烈王看着李儒道,”先生放心吧!”
檀鋒坐在書房的窗前,盯着小院裡一株他來到咸陽之後種下的一株青松,如今這棵青松已經有一人來高了,枝葉招展,長勢甚好.曲沃兵變之後,他與周玉挾帶着姬陵到了咸陽,姬陵被幽禁起來,而他與周玉卻被秦人委以重任,周玉到了蒙恬軍中擔任副將一職,而他,則進了黑冰臺,位置僅在鍾離之下.
作爲以前燕國燕翎衛的首腦,如今黑冰臺的副手,檀鋒消息的來源一點兒也不比黑冰臺的首腦鍾離差,在黑冰臺,他有着自己獨立的一套人馬可以使用.
正如鍾離已經知道李信戰敗的消息,他也在幾乎同一時間知曉了這個信息,高遠的每一次勝利,都像一把鋒利的利刃在他心中狠狠地捅上一刀,但現在的他,也只能是咬牙切齒了,因爲雖然在秦國,他照樣是位高權重,但卻與兵權無關.即便有心殺敵,卻也無用力之處,他的戰場是在黑暗裡,這讓他非常懊惱.
與高遠再一次地決戰疆場,是他後半輩子唯一的念想了.原本以爲這一次高遠定然是大劫難逃,但卻萬萬沒有想到,一眨眼之間,戰場之上,風雲變幻,獵人與獵物瞬間轉換角色,十萬大軍,毀於一旦.高遠的漢國不但沒有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反而是他投靠的大秦走到了危險的邊緣.
高遠,你的運氣就能一直這麼好麼?檀鋒在心裡不甘心地問道.
眼前一道亮光閃過,檀鋒霍地擡起頭,天空之中烏雲密佈,閃電不時在空中拉出長長的弧線,照亮黑暗的咸陽,隆隆的雷聲隨之而來,伴隨着雷聲的,是豆子大小的雨點啪啪的砸將下來.
亂世出英雄,自己未必便沒有出頭之日!檀鋒站了起來,關上了窗子.這是秦國的劫難,或許,也是自己的轉機,李信死了,隨着李信一齊戰死的,那可都是秦國的精英將領,蒙恬一直不能得到秦武烈王的信任,只看大秦的繼承者嬴英在李信的軍中幹過,在路超的軍中幹過,唯獨沒有去的,便只有手握大軍的蒙恬,這已經很充分的說明了問題.
在隆隆的雷聲中,檀鋒坐到了大案之後,伸手從一堆卷宗之中的最底下,抽出一份文件,細細地閱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