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翼的指揮官發現中軍的問題並作出切實反應的時間還是有些晚了,中軍本來堅實的陣容被爆炸的手雷敲出了一片片的空白區,陣形變得單薄,而悍不畏死跟在馬隊之後衝鋒的步卒已經抵近到了方陣的近前,區區二三十步的距離,他們只需要一個奔跑就能抵達,他們的手中,持着的可是大刀長矛。穎川軍的馬隊向兩邊分開,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拔出馬鞍邊的佩刀,秦軍騎兵並不習慣使用馬刀,一般來說,他們在馬上的武器都是長槍或者大刀,但今天他們的雙手有更重要的工作,這些長武器,顯然是不適合帶上,所以現在,他們的武器只能是一般的馬刀了。他們要阻止兩翼的騎兵衝向中間的攻擊步兵,如果讓漢軍騎兵將攻擊步兵從中間截斷的話,那這一次捨生忘死的進攻,便算是徹底失敗了。
神機弩已經射空了他們弩機之中的弩箭,但已經沒有時間再替弩機更換新的箭支,他們立即向後撤退,這是操典之中規定的動作,倒並不是他們貪生怕死,他們需要退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重新替弩機裝滿弩箭,以便下一次再向敵人射擊。
弩機後退,兩邊的大盾嗆的後攏,一道完整的盾牆出現在穎川軍的面前。一支支鋒利的長槍探出,長槍手們手臂後縮,保持着隨時刺出的姿態。
明晃晃的長槍沒有阻止住穎川軍的進攻,相比起對方重炮的巨大威脅,這些長槍在他們眼中已經不重要了,在這些長槍面前,他們至少還有反擊之力。
第一批攻擊者衝了過來,伸縮的長槍立即便刺進了他的身體。但在死前,他仍然重重地將手裡的長矛或者大刀重重地或戳或砍在面前高約一米的大盾之上,隨着長長的盾牆之前幾乎在同一時間遭到的攻擊。整個盾牆搖晃了起來。
飛濺的鮮血,吞吐的血淋淋的長槍。臨死前的慘呼或者嗥叫,在這一刻成了整個世界的主題曲,生命成了最爲廉價的東西,進攻進僕後繼,即便你想後退也退不了,因爲在你的身後,同伴正推着你的身體持續向前,直到你變成地上的一具屍體纔會終止。而防守者也是一步不退,他們的身後有他們要保護的浮橋,大炮,還有匆匆趕過來的援軍,這時候的後退,只會演變成一場對手完美的破襲戰,他們將被趕下河去,這一次對穎川郡城的進攻便會失敗。
同樣,不能後退一步,還有漢軍的榮譽以及第88師的榮譽。
屍體一具接着一具的壘高。很快在盾牆之前便聳立了起來,後來者開始爬上屍體堆繼續向着對手發動進攻,不過這個時候。防守者的長槍已經不足以對他們造成太多的威脅,當他們站在屍體堆上的時候,他們本身就已經要比大盾高上許多了。很多人挺着長槍,揮舞着盾牌大刀,直接從屍體堆上跳向漢軍的方陣,雖然他們大部分都被長槍在空中刺死,屍體凌空被懸吊着然後再被甩出來變成屍體堆中的一員,但也有少部分成功地跳了進去,在防守部隊之中造成一陣陣的混亂。
當然。他們最後的結局亦然是死亡,不過他們的勇敢。也使得外面的同伴壓力大大減輕,從而讓更多的人能夠發動更爲致命的進攻。
葉楓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這些秦軍是他碰到過的最強悍的部隊,他與東胡人作戰過,與楚軍作戰過,但與秦軍還是第一次正面交鋒,很顯然,這支部隊與他以前碰上的大不一樣,不論是作戰意志還是強悍的戰鬥力,秦軍的進攻是不計傷亡的,現在與漢軍的傷亡比最起碼也保持在五比一,葉楓也估摸到,對手在自己的方陣之前,光是這一次進攻,便起碼傷亡了上千人,一般而言,在這種恐怖的傷亡面前,對手一般是會選擇撤退下去尋覓機會發動下一次進攻的,但顯然,他現在的對手是一個實實在在瘋子,因爲穎川郡城之上,那摧戰的鼓聲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那個公孫止是個實實在在的瘋子,他根本沒有將士卒的性命當命,而在任意的揮霍着他們,或者他現在正在城樓之上親自拼命地擂着戰鼓吧。葉楓在心裡想道。
敵人的這種進攻,讓葉楓感到難受極了,自己有盾牆,可敵人用屍體壘成了一道屍牆,現在的長槍手們已經不得不將長槍上擡,而每一次刺死敵人的代價,便是自己的身體和手臂將要承受更大的衝擊力,士兵的臂力,體力並不是無限制的,這種衝擊,三五次便足以讓一名臂力強勁的士兵手臂痠軟,而無力的刺殺是無法穿透敵人的盔甲的,哪怕他們的盔甲很薄很垃圾。
可他現在無法後退,一退盾牆便會散,部隊便將陷入與敵人的混亂之中,方陣的威力將不復存在。而混戰起來,將會使自己損失更多的部隊,葉楓只能將自己正從浮橋之上源源不斷趕過來的士卒投入到中間的戰場,不斷補充兵員讓中軍方陣始終維持着自己一定的厚度。他現在指望兩翼能夠迅速地擊潰對手,切斷對手的進攻,讓自己能有時間清掃面前的敵人。
葉楓能想到的,公孫止自然能想到,現在的他,自然不是如葉楓所想的在城牆之上擂着鼓,此時的他正提着大刀,帶着他的親兵矗立在下一波的攻擊羣最頭前,他是傾巢出動,城內的尚餘的一萬五千士兵全數出城,因爲他清楚,城牆對於漢軍來說,已經基本上沒有阻礙的作用了,既然如此,留人在城內,又有什麼用?除非自己也有漢軍那樣威力巨大的遠程攻擊武器,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這便是熱武器與冷武器之間巨大的差別。
孤獨一擲,全力一搏,要麼擊退敵人,生!要麼敗下陣來,死!
雖然現在傷亡很大,但毫無疑問,秦軍正佔據着主動性,葉楓要將他的部隊運送過來需要時間,鋪開對隊需要空間,這使得自己在這一刻,兵力上是佔據着壓倒性優勢的,公孫止目測着漢軍已經過河的部隊人數大概有七八千人,剛好是他們的一半,雖然他們正在加速源源不斷地向這邊衝過來,但這種添油戰術,於整個戰局並沒有多大的幫助。
選擇進攻的時機,這是極其重要的。太早了,對方不會上當,他們可以隔着河再用這種重武器轟炸自己的士兵,太晚,雙方兵力懸殊不大的時候,自己又佔不到任何的優勢。一半,是最好的。
但付出的慘重傷亡,仍然讓公孫止的雙手在顫抖,漢軍野戰能力強大,這是不少友軍部隊用生命和鮮血得出來的教訓,但只有真正碰上了,纔會從內心深處理解,但此刻公孫止已是騎虎難不,如果這個時候退去,先前的犧牲便全部白費了。
進攻,只有不惜代價的進攻,纔有機會獲得最後的勝利,才能毀掉那些已經運過河此刻正在沙灘之上掙扎前進的大炮,穎川郡城纔有勝機。
可惜公孫止不知道,此刻,漢軍第十九軍的主力部隊正在迅速地接近穎川郡城,否則他一定不會發動這次決死攻擊,因爲即便打垮了眼前的這一批,漢軍的後援仍然會輕而易舉的掀翻他們。他不知道,所以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進攻,打垮了眼前這一批,自己便能守住郡城,漢軍想要再度發起進攻,需要時日,而那個時候,想必檀將軍已經返回了。
“手雷隊,出發!”公孫止下達了今天的第二個指令,這是一批步兵,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揣着數枚手雷,此刻,屍牆已經壘得很高,持着手雷的士兵可以安全地抵達那道屍牆的背手,將他們手中的手雷拋到漢軍密集的陣容中去,密集的隊形在手雷的攻擊之下會造成很大的傷亡,這爲自己破陣將創造良好的機會。
是非成敗,就在此一舉!公孫止緊緊地握着自己的大刀。
數十名士兵飛也似的向前奔去。
河對岸,高遠正在搖頭,“錯了,又錯了。”
何衛遠看着對面岸的戰局,“大王,中間方陣還能支撐,而左右兩翼已經取得了突破,看起來我們就要獲得勝利了,只要左右兩翼勝利截斷對手,勝利便唾手可得。”
“時間上來不及了,公孫止肯定還有後手,如果是我,此時只需要集中一些士兵,將手雷獲者炸藥包扔出來,便足以讓中軍的軍陣被攻破,然後進入混戰態勢,以優勢兵力將我軍趕下河去,看起來,對方也是這麼想的。何衛遠,讓88師讓出一道浮橋,親衛營過河,我們需要在接下來的混戰之中,讓秦軍遭到徹底的失敗。”
“明白!”何衛遠興奮地向下跑去,而高遠身後,五百名隨他抵達這裡的親衛營士兵也興奮地拔出了腰間的彎刀。
“準備亮出我的王旗,接下來,讓我們踩碎敵人的進攻吧!”高遠大笑着,胯下的紫電興奮地打着響鼻,用蹄子刨着地上的沙土,很久沒有上戰場了,紫電又嗅到了熟悉的戰場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