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菊花爭奇鬥豔的時節,如果是往年,此時的郢城必然是菊的海洋,因爲楚懷王愛菊到了癡迷的程度,爲一株品相上好的菊花不惜一擲萬金,但今年,卻顯得格外的冷清,郢城之內的菊花仍然四處盛開着,但卻沒有了往年的亮麗。
王宮內的後花園中,一株株珍貴品種的菊花因爲疏於打理,而顯得有些破敗,那些往年需要小心呵護的菊花,今年卻因爲楚國局勢的極度惡化,也因爲他們的主人楚懷王猝然倒下而再也沒有人去注意了。
楚懷王是在聽到屈完的二十萬大軍被困於武關之後而倒下的。從太醫吞吞吐吐的言語之中,黃歇與屈重明白了楚懷王是中風了。如今的楚懷王躺在寢宮之中,手不能動,腿不能行,便是說話,也是含含糊糊,很難讓人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走進這間寢宮的時候,黃歇感到一股涼嗖嗖的陰氣,直往自己的骨頭裡面鑽進去。這讓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跪坐在楚懷王病牀之前的一個軟墊之上,黃歇仍然一絲不苟地行了一個禮。
“王上,今天傳來了消息,江東郡糧盡,而漢王高遠親臨江東郡,溫莊開城投降,江東郡如今也沒有了。”黃歇輕輕地道。
病牀之上,楚懷王的身體顫動∈∵,..了一下,嘴脣蠕動,卻無法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麼,黃歇只能看到一滴昏濁的眼淚自楚懷王的眼角滑了下來。
“溫莊也算是盡力了,投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黃歇嘆了一口氣,“他在江東郡堅持了這麼久,也算是盡心盡力了。如今,整個楚國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了,屈太尉每天只不過休息一兩個時辰。每天都在想盡一切辦法調集軍隊,設立防線,臣也是夜不能寐,盡全力地籌集糧草,軍械,郢都上下。將爲了八百年楚朝作最後一搏。”
“我們將以郢都爲核心,以整個荊州作爲戰場,與漢國作殊死一搏,屈太尉已經調集了各路勤王兵馬五十萬,雲集荊州,現在,大部分的防線已經修得差不多了。所有的郢都人都動員了起來,一刻不停地在製作軍械,製作乾糧送往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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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現在已經是十月了,如果我們能撐到冬天,撐到大雪到來的時候,我們楚國便還有機會。”黃歇伸手,按住楚懷王青筋畢露的手。
“只要能撐到冬天,便會有機會,冬天一至,天寒地凍。漢人的後勤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冬季作戰。更增無數困難,而我們是本土作戰,天時,地利,人和,我們皆佔。只要能撐住漢軍的第一波攻擊,我們便有把握守住荊州,並將漢人死死地拖在荊州。而到了這個時候,我相信秦人一定不會在一邊坐視不救了。因爲如果我們輸了,他們的末日也會不遠的。只要讓路超看到一點點勝利的希望。他便一定會賭上這一把的。”
“如果到時候我們拖住了高遠的主力,路超傾秦國之後,出函谷關,奔襲漢國腹地的話,我們大楚便有救了,只要緩過這一口氣來,我們楚國一定會收復失地,打到薊城去,我們有憶萬百姓,有無窮的人力財力,只要能挺過這一關,一切便會好起來。”
“今天微臣進宮,還有另外一件事要稟告王上。王上病倒日久,不能理政,而郢都保衛戰即將拉開序幕,士兵們需要他們的王來鼓動士氣,需要他們的王去爲他們揮舞旗幟,擂動戰鼓,所以,微臣與太尉以及重臣多番商議之後,稟告王后同意,決定奉立太子爲王,而恭請王上在後宮安心養病,還請王上恕臣之大不敬之罪,待退去漢賊,天下太平之時,臣必將交出首輔一職,到五上病榻之前請罪。”
楚懷王不能言,黃歇說完這一切,看着楚懷王的表情,見楚懷王表情平靜,看着自己的眼神之中並沒有憤怒埋怨之色,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下地來。
“王上聖明,便請王上安心在宮中養病,臣這便去了。”黃歇重重地叩了三個頭,站起身來,倒退幾步,轉身大步出宮而去。
十月初九,重病之中的楚懷王宣佈退布,太子羋華即位。仍以黃歇爲首輔,屈重爲太尉,其時,楚國五千裡江山,已是十去六七,除去邊疆蠻荒,山巒疊障之地外,膏腴之地,幾乎盡爲漢軍所佔。而黃歇與屈重也根本不在去關注這些地方,他們集中全力只作一件事情,抽調一切能夠抽調的兵力,集中一切可能集中的糧草,蒐集一切可以上陣殺敵的兵器,將所有的資源全都集中了荊州地區,楚國要用最後一戰,來決定他們整個國家的命運。
四面八方的漢軍也在向着荊州地區集中而來,楚國想要在這一戰之中賭上自己的國運,而漢國也想畢其功於一役,在荊州地區徹底毀滅楚國最後的力量。
至十月中旬,第二軍區所有部隊都已經雲集楚國荊州,而青年近衛軍團四個軍中,除了楊大傻的第一軍鎮守武關之外,其它三個軍也抵達,第一軍區除開丁渭的第五軍,顏海波的第六軍以及李明駿的第二十軍之外,其它所有部隊也都先後抵達。這使得漢國在荊州地區雲集了十六個軍,超過三十萬人。這也是漢國第一次以傾國之力來打一場戰爭。
“黃歇與屈重都是聰明人啊!”盯着面前的沙盤,高遠讚賞地嘆息道:“如果他們還想着與我們逐地奪爭,那等待他們的將是毫無疑問的失敗,而且不會給我們增添多少麻煩,不過現在他們集結了所有的兵力在這一個狹小的地區之內,與我們就有的打了。看看他們的防線,層次分明,這分明便是打着與我們一路耗下去的打算啊!”
“耗下去?難道他們還有什麼別的打算麼?我們可不怕耗,荊州這麼大一點地方,楚軍雲集了數十萬人,便是吃,也吃究了他們,要知道,他們可沒有什麼地方還可以補充糧草。”第三軍軍長關波不屑地道,“而且以我們軍隊的戰鬥力,他們便是想耗,又能耗到什麼時候?”
高遠哈哈大笑,後退幾步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屋內濟濟一堂的高級將領,“大家有什麼想法?”
在座諸人,除開高遠之外,便以青年近衛軍團總司令上官宏,第二軍區司令孟衝以及副司令白羽程三人爲尊了。
白羽程站了起來,微笑道:“大王這是要考較我們啊,那我就來拋磚引玉吧,楚人之所以擺出這副架式,自然是知道,與我們野戰,他們是毫無勝算的,所以,擺出一副烏龜戰法,盡一切可能與我們拖時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現在的郢都之內,應該至少準備了數十萬大軍不少於一年的糧秣,這幾個月以來,黃歇,屈重聽任我們的大軍攻城掠地而絲毫不顧,一門心思地籌建荊州戰區,自然想到了一切的可能。我想,他們期盼的可能是冬天。”
“不錯。”上官宏點頭到:“我們必意是客軍作戰,所需糧秣,物資都需要千里迢迢的運來,特別是我們軍隊的武器補充,這可沒辦法在本地籌集,如果說糧草還可以在本地解決一部分的話,但我們的火炮,炮彈,弩箭等物資,卻只能從本土運來,一旦冬天到了之後,大雪紛飛,天寒地凍,我們的後勤肯定會遇到極大的困難。不過,這也是楚人不太瞭解我們漢國的後勤系統吧,困難肯定是有的,但我想,卻不至於影響到我們的作戰。”
“不止是天氣,或者他們還在等待着其它一些什麼,比方說秦人。”孟衝搔了搔腦袋瓜子,接着道:“路超是一個聰明人,自從他佔了咸陽之後,以雷霆手段,迅速穩定了國內的局勢,要說此人在秦國之內的佈局,那也不是三兩年的功夫了,不然也不會如此快的便讓秦國的內亂平定下來。先前他騰不出手來,只能以國內爲重,如果我們真與楚人打了一個僵持不下的局面,成了一場持久戰,他如果不動心思,那可就不是路超了。”
環顧衆將,孟衝道:“各位,我們大漢的軍隊,幾乎都雲集到荊州了,提防秦人的,可只有楊大傻的第一軍,丁渭的第五軍,顏海波的第六軍以及李明駿的第二十軍,楊大傻的軍隊要守武關,可以忽略不計,如果秦人當真來攻的話,我們能投入使用的,便只有三個軍,不到八萬人的軍隊。想來這就是楚人盼望所在。”
“死死地與我們耗着,打成一個僵持之局,拖住我們的數十萬大軍,一旦秦人出動,大舉進攻我本土,我們就不得不撤軍了。”
“算盤打得很好。”隨軍而來的曹天賜冷哼道:“我們的部隊可不止孟司令官剛剛說的這些,別忘了,國安局的牛騰在蜀郡還掌控着一支軍隊呢,這支軍隊現在也已經發展到了數萬人,戰鬥力縱然比不上我們的正規軍,可這兩年來,我們通過水路,不停地爲他們補充武器物資,比起秦軍,是絕不會差的。”
“還有第三軍區,聽說賀蘭司令官在哪裡也沒有閒着,我想,第三軍區到時候至少可以動用兩三萬人沒有問題吧?這麼算下來,就算秦人出擊,我們總也能十餘人可以動用,秦人想打我們本土,哈哈,李信當年也試過,結果如何?”古麗在一邊冷冷地道,臉上的傷疤在燈光的映照之下,顯得格外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