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裡斟酌了一下詞句,高遠開口了。
“二位老大人,我現在的確是受困於錢糧之上的不足,以前我兵少,與扶風縣吳大人,遼西張太守合夥做着酒的生意,一年得來的銀錢,勉強可以度日,但要有所盈餘,便不得不四處出擊,打東胡小部落的麻煩,但現在,兵力驟然增加,現在的我,可是連餉錢都成了大問題。而當初爲了鼓勵士兵們奮勇殺敵,我又將士兵餉錢定得很高,再加上傷後安置,死後撫卹等一系列政策,我現在,無時無刻不在打饑荒。”
淳于燕沉吟道:“你徵東府裡的兵餉我也曾聽說過,不是一般的高,足足超過了常備軍的一倍,高將軍,如果能降到常備軍的水平,這開銷可就少了一倍,而你也可以多招一倍的兵啊?”
“這個使不得!”高遠還沒有說話,葉天南與姬無歸兩人已同時開口。“淳于大人,你不帶兵,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高遠如果敢這樣做的話,那譁變只怕就是旦夕之間。”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高遠撫着額頭,苦着臉,“當初高遠就那麼一點人馬,爲了讓大夥賣死力,不得不拿這些來激勵人心,可誰知道,這盤子卻越整越大,軍隊人數越來越多,現在想後悔,都沒有後悔藥可吃啊,只能硬撐着。”
“兵不在多,貴在精!”葉天南看着淳于燕,道:“高遠練兵頗有獨到之處,再加上出手大方,又是愛兵如子,軍隊對他可謂是死心塌地,這從他失蹤數月軍隊卻巍然不動便可以看得出來,要知道,當時我可是很擔心張叔寶出手呢。一旦他拿下了你的軍隊,即便你回來,那開弓也是沒有回頭箭的。所幸扶風軍隊絲毫不爲所動,這也可看出軍隊對他的忠心。所以即便拿高餉養着,卻也是養得值得的。”
“姬大人沒有見過扶風兵,我卻是見過的。”淳于燕點點頭,“着實不一般,比我們大燕常備軍要強上不少,如果王上擁有一支這樣數萬人的軍隊,足以讓周淵不敢動彈。高將軍。錢我們來出,你能在多長時間內,將你徵東府的編制填滿?”
高遠在心中盤算了一下,“如果錢糧能到位的話,兩年之內,我有足夠的把握擴軍到兩萬人,其中一萬人,具有淳于大人看到的那支扶風兵的水平。”
“哪就成了!”淳于燕頓時笑逐顏開,“高將軍。既然咱們都是一家人了,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你只消在征伐東胡之戰之中,再立奇功。那王上就一定會大力提拔於你,就算暫時不能讓你壓過高淵,但與他相提並論,分庭抗禮也不是不可能。當然,這得需要你拿出相應的成績來。王上也需要應付那天下悠悠之口。”
“只要兵精糧足,高遠自忖絕不會輸給那老匹夫。”高遠信心滿滿。
“這個可有難度啊!”葉天南則是有些擔心。“要知道,這一次征伐東胡,主將可是周淵,你只怕會遇到很多刁難,危險的,繁雜的任務,他肯定要扔給你,然後那些能輕易獲得功勞的事情,你就沾不到邊,這一截,你可考慮到了麼?”
“岳父大人,不管他怎麼刁難於我,但我軍的地理位置已經決定了我軍出兵,只能走牛欄山這一路,而這一條路上,這一年來,我已經將山川地理,風土人情等一應物事,打探得清清楚楚,東胡人重要的關卡,部落所在地,如今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再加上東胡內部不穩,這一仗,其實並沒有多大懸念,而讓我擔心的卻是另外一樁事。”
“什麼事?”
“我擔心周太尉在整個過程之中,與東胡人有勾結來暗算於我。這就不是我能掌控得了的。”高遠提出了一個想法。
“這不可能!”淳于燕一口便否決了高遠的說法,“周淵此人,我還是瞭解的,此人雖然利慾薰心,但不至於在如此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出事。他或許會刁難你,但絕不會勾結敵人對付你,畢竟,如果你這一路失敗,那征伐東胡之舉,便垮了一半,這對於他的雄心壯志來說,絕對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
“哪寧則誠呢?此人的危險性不在周淵之下!”
“寧則誠雖然掌控中燕翎衛,但軍隊畢竟是抓在周淵手中,他搞陰謀行,但在這種大軍縱橫卑闔的戰場之上,陰謀終是不能成大事的。”淳于燕笑道。“而且周淵也不會容許他破壞征伐東胡這樣的大事的。”
“淳于大人如是說,我便明白了!”雖然心中隱隱仍是有些擔憂,但高遠卻又抓不住要點,看了一眼淳于燕,道:“淳于大人,王上就沒有想過,把燕翎衛從寧則誠手裡拿走麼?”
“怎麼拿得走?只要王上有這個想法,只怕就會引來強烈的反彈?怎麼,你有什麼好主意?”淳于燕眼前一亮,看着高遠。
“也不算什麼好主意,眼下征伐東胡之事已經進入了準備階段,周淵又要上前線,新任的國相完全是一個傀儡,國內的一應事物必然全都要寧則誠來處理,想來,他是會很忙的,這個時候,到是一個好機會,王上不必急着將燕翎衛從寧則誠手裡奪走,便可以將其交給一個寧則誠絕對信得過的人手中,想來,寧則誠也不會有什麼太激烈的反應的。”
“交給誰?”
“檀鋒!”高遠輕輕地吐出兩個字。
“此人可是寧系死黨,交給他與在寧則誠手中有何分別?”
“分別大了!”高遠笑道:“檀鋒此人,與寧則誠還是有很大不同的。不管怎麼說,不管成功與否,至少在他們兩人之中釘下一顆釘子,寧則誠答應了,他自己心裡會不舒服,而他不答應,檀鋒和他的家族必然不舒服,左右都是他們不舒服,那我們何不試一試?反正只是王上上嘴脣碰下嘴脣的事兒,絲毫不費力氣,卻能讓他們自相去猜忌一番,豈不妙哉?”
“的確妙極!”聽了高遠一番話,屋裡三人都是附掌大笑,“這離間之計不管成與不成,都值得一試。”
姬無歸滿意地點頭:“高遠,你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子蘭或許說得對,假以時日,你當真有希望成爲我大燕之趙牧,有了你的鑲助,周淵寧則誠這些傢伙,想要一手遮天,架空王上,卻是再做夢了。”
高遠微笑欠身示意。
“這一回我與淳于大人過來,其一在與你談合作事宜,當然也是看一看,你值不值得我們不計血本的投入,現在看來,我們是不虛此行了,二來嘛,倒也真是來吃一杯喜酒的。”姬無歸笑道。
“姬大人這一次送的賀禮可是這天下頭一份!”葉天南微笑道,“高遠,你可知道姬大人給你送得是什麼?”
“銀子?兵甲?”
“一猜就中!”姬無歸大笑,“五十萬兩銀給你添作軍費,另外軍械甲仗這些東西,第一批會給你送去一萬副鐵甲,其中全身重甲兩千副。當然,這都得秘密運送到你的地盤去,這其中細節,你岳父會親自籌謀。有他這等老奸臣滑之輩謀劃,自然是萬無一失的。”
被姬無歸稱作老姬巨滑之徒,葉天南卻也沒有生氣,反而捻鬚仰首,狀極自得。
聽着姬無歸出手如此大方,高遠也是大吃一驚,心裡雖然想着要從對方手裡多弄一點東西過來,但卻萬萬想不到,會有如此大的收穫,而且還是對方自己送上門來,看來天河郡還真是不一般的有錢啊,如此海量的東西,眉頭皺都不皺一下就送人了。
他立時站了起來,向着姬無歸深深一揖,“高遠多謝郡守,多謝王上,甘爲王上赴湯蹈火,死而後已。”
“好,好!”姬無歸雙手扶起高遠,“你我等人,齊心協力,共襄大燕。”
大事議定,淳于燕卻是一笑起身,“姬兄,大事已畢,我們二人便先回避一下吧,想來他們翁婿二人,還有許多體己話要說一說的,我們在這裡,可就是要煞風景了!”
姬無歸也是一笑站了起來,高遠與葉天南兩人之間的恩怨,廣傳天下,他有豈會不知,今天卻是一個好機會,讓葉天南來彌補一下雙方之間的裂痕,以葉天南老到的手腕,想來拿下高遠這樣一個小夥子還是不成問題的。葉天南是他們中的重要一員,他與高遠綁得越緊,對他們便越是有利。
房中只剩下了葉天南與高遠二人,氣氛卻是有些尷尬起來。半晌,葉天南才道:“對這件事,你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什麼?”
高遠心頭微微一跳,看了一眼葉天南。
“你是我女婿,我是你岳父,即便以前有些裂隙,現在想來也沒有了,有話直說。”
“岳父,依我看來,王上情況只怕有些不妙,有些病急亂投醫了!”高遠輕聲道。
“這麼說來,你剛剛所言,並非真心話羅!”
“不,現在情況下,保王於我們而言是有利的,有王上這面大旗在,我們與對方鬥起來,大義卻是佔了上風,不過岳父,恕我直言,打鐵還需自身硬,我們目前的實力還弱小了一些,想要與敵周旋,需得小心謹慎,不然鬧一個出師未捷身先死,就成笑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