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大廳的穆顏沁漫無目的的在穆府中行走,這裡的一切都已經變了,就連從前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四方小院子也早已經是人去樓空物是人非,沒了迎娘和小桃的打理的院子失去了往日的溫馨,枯藤敗葉將整個院子籠上了一層被腐蝕的味道,四處落滿了灰的屋子散發着一股刺鼻的黴味,這裡裝載的是她兒時所有的記憶現在卻再也找不到了那時候的記憶,穆顏沁躺在了冰冷的棉被上,閉上了雙眼一滴淚輕輕的滑過臉頰,她把身子蜷縮在了一起,如一個纔出生的嬰兒般。
夏侯翎軒來接她時看到的是她睡在這個可以說是骯髒的房間,她睡的好安詳,屋子裡寒溼冰冷四處都是黴味,可她卻毫不在乎這麼安然的在這裡入睡,蜷縮的身子像是一隻想要溫暖卻又害怕把人刺傷的刺蝟一般,夏侯翎軒緊鎖着眉頭就這樣定定的凝望着牀榻的女子他有些心疼的望着她,最終不忍將她叫醒,生怕會打擾了她這般難得的寧靜,可又怕她招了寒氣傷了自己,邁着步子輕輕的靠近,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脫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將它蓋在了她的身上,之後自己挨着牀榻的一側靠着看着穆顏沁。
許久穆顏沁從睡夢中醒來睜開惺忪的雙眼看到的是夏侯翎軒對着自己微微一笑“看你睡的沉就沒把你叫醒,該回府了。”沒有疑問,帶着肯定的語氣牽起她的手捧在手心。
穆顏沁乖順的點頭任由夏侯翎軒牽着她的手上了馬車,她沒有在意穆榮成和王倩柔在他們的身後跪地送行,她漠然的坐在了馬車裡聽着“踢踢踏踏”的馬車聲靜默着。
“穆大人不希望把你妹妹許給大皇子,爲什麼要和他做對?”
馬車裡夏侯翎軒略略的沉吟,如果他所料不錯穆榮成是希望這個小女兒嫁給他的六弟,這樣子才能達成他以後的皇權夢,他面前的小女人不會不知道他的父親要做什麼,卻偏偏故意的拆了他父親的臺,如果父皇真的將那個小女兒嫁給了大皇子那穆榮成和六弟之間就徹底斷了所有的籌碼,這樣算不算成就了他的一樁美事。
“他當初也不希望我嫁給王爺,有些事情由不得他希望不希望願不願意,我不覺得我在和他做對反而覺得是我救了他一命。”
穆顏沁望着車窗外坦然的開口,眉眼淡淡十分的平靜,當初皇帝將穆傾城許給了夏侯翎軒不就是一個告誡,告誡穆榮成和六王,讓他們清楚君王不是由着他們說擺佈就擺佈的,如果穆榮成還不死心的再次把穆傾城拉去選秀,只怕他真的沒了翻身之日。
今天的事情不僅僅只是自己給王倩柔的下馬威,她更試探了當今天子,得到的結果卻也讓她明白天子對自己的寵愛無非是做給那些好事者看的。他要告訴天下人只有經他同意的婚姻才能得到他如此的恩寵,沒有人能夠左右他的決定,也別想去揣摩他的聖意。
面對穆顏沁的坦然夏侯翎軒竟一時失了神,他脣角上揚淡淡的輕撇薄脣“爲什麼選大皇子,這麼多世家子弟你怎麼就挑中了他。”
“大皇子雖然出生卑微但他始終都是皇上的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皇上,他又怎麼會虧待了自己的兒子,今天我又誤打誤撞的讓皇上說出了要封他爲臨江王的事,憑貴妃娘娘的口才她一定會把這一功記在王爺這裡,大皇子爲人忠厚因爲自己的身份不正他一直活得卑微,如今的這個天大的恩情自然不會忘了,他日就算不是盡心相報,他也不會刻意的使絆子阻撓王爺將來要走的路。”
穆顏沁晶瑩的眼眸中有着一種遙不可及的飄忽,夏侯翎軒伸手將穆顏沁攬進了自己的懷中,下巴抵在了充滿香氣的發間輕輕的出聲“你知不知道本王不喜歡看到你如此憂傷的模樣,你這樣的模樣好像要將本王推的好遠的樣子,明明我們是夫妻,可爲什麼你永遠都是這麼的捉摸不透,你很聰明,你能猜透了所有人的心,爲何本王就是看不透你。”
穆顏沁乖順的靠在夏侯翎軒的懷中,垂下眉眼用着極淡的聲音幽聲開口“王爺不需要猜透我的心,王爺只需要知道,你要的,我會幫你,竭盡全力不惜一切。”
“竭盡全力,不惜一切。”夏侯翎軒重複的將那八個字輕訴,越發的將懷中的女子摟緊,突然的他有些不忍,這樣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子不該被捲入這一場宮廷爭鬥,她應該如被一個愛她的男人捧在手心寵之愛之,而非向現在這樣每走一步都在算計都在謀劃。
“你愛本王麼?”
這是夏侯翎軒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問這樣的一個問題,他將懷裡的穆顏沁扶起,黑色的眼眸凝望着穆顏沁水色般的眸飽含深情的開口,他一直都是個冷情的男人,不管身邊添了什麼女人他都不曾用心的去在意過,而這一個他想好好的憐惜。
穆顏沁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情深款款的樣子,她的心快速的跳動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隔着許多的無法攤開的事實,或許她真的會愛他很認真的讓自己去愛一次,只可惜自己不是傾城,自己是穆顏沁,一個替身,隨時有可能被人因爲自身的貪戀揭發從而被拉出去斬首身首異處的替身。
“我與王爺始終是皇上的棋子,講愛最後損的始終是自己,王爺生在帝王家又怎麼會不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穆顏沁的話說的極低卻狠狠的將夏侯翎軒的心戳痛,她無謂的轉頭不再去看他落寞的神色,她在心底努力的提醒自己,告訴自己,如今的自己必須要做個絕情絕愛的人因爲她看不透,既然看不透那就不要愛,什麼都沒有得到最後纔不會失去。馬車依然快速的在通暢的大道上前行,車馬的轉動聲掩去的是車中兩人的落寞的神色,相愛不敢愛,愛了怕傷害,穆顏沁的心顫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