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挑大樑
樟宜見許甲接過了“避蟲丸”,深深吐了口氣,心中總算輕鬆了一些,燃起了希望。
“小許相公,你在跟誰說話?”
許有根感覺有些詭異,許甲笑笑:“沒有誰。”
但就是這個笑容,讓他覺得有些心裡毛,他拉着旁邊沉默寡言的許有田道:“我看那些仙仙兒,都是差不多死了一場後,就開始變得神神的,這個小許相公,好像就有些像啊,他這是在跟誰說話?”
許有田道:“老樟公吧,我媳婦說老樟公很靈的,有次她丟了一個素銀簪子,求爺爺告奶奶,拜了老樟公,第二天就找到了,原來掉在驢食槽那邊了。”
許有根聽了有些狐疑:“老樟公這麼靈?”
“難說,我們又看不到,不過據說爬樹的小毛小子,有的摔了下來,一點事沒有,說是一個老爺爺給托住了……”
“這次建廟,我媳婦還得到了託夢呢!”
“?”許有根疑惑,我難道不是許家村的人?怎麼不知道這是一路神仙?
廟離着村子還是有些距離的,這邊村人篤信“寧墳莫廟”,寧願挨着墳住,也不願意挨着廟住。
同時和廟宇面對面,也是爲其所忌諱的。
不過這個廟還承載着是廟宇之外的功能,族學,又或者說是村小?孩子們去上學,總是要方便一些的。
因此位置其實離着村子也不算遠。
是靠近信江的一處坡地,據說從前那一塊是一座河神廟,人們將從水裡撈上來的骨頭,供奉在廟中,給水鬼們一處收斂香火的地方,但後面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就荒廢了下來,最後又倒塌了。
直到許父說建廟,這才又被族老宗正選中了這個地方。
此時已經沒有那些特別的忌諱了。
和這座廟對應的,則是祠堂,中間又隔着一條路,一個池塘,池塘長着蓮花,如今四月,已經長出了花苞,零星開出了幾朵。
荷葉下面,是村民養的鴨子。鴨子悠閒的遊蕩着。
“好風光。”許甲笑道。
“我們看着都覺得不怎麼樣,都想到城裡去,鴨子很吵,寅時就嘎嘎叫,雞也吵,狗也吵,但還好,只要想幹活,就有幹不完的活,晚上倒是打雷也叫不醒。”
“比起這些雞叫,鴨叫,還是婆娘吵,她們根本清淨不了一刻鐘,小孩子就更吵了。”
田園生活,只是表面悠閒。
許甲感覺這兩個漢子,有變成“怨父”的趨向。
“族老,宗正呢?他們在哪?”
“應該在祠堂,建廟的這段時間,幹活的,都是在祠堂裡吃飯…我帶小相公去見見吧,有個族老是小許相公祖父的祖父一輩的……”
“我該不會要給他磕頭吧?”
許甲怕把這個老登給拜死來,許甲前世除卻做法拜殺詛咒別人,還沒正經給誰磕頭過呢。
“那倒不用。我們不講究這個,除了家裡死了人的孝子,不過小許相公可以給祠堂的祖宗們磕一個……”
許甲跟着他們踏入祠堂,祠堂是青磚建成,瓦片也是青的,有些地方長出來了青苔,有些地方生了蕨類,帶着一股股幽幽暗暗,沒有什麼光線的昏沉感。
“太和堂”。
祠堂有二層,但第二層只通往供奉祖宗牌位的供壇。
入門有一個大鼓,中間有一個“四水歸堂”的池子,再往前便是大香爐,攏共三個大香爐,又掛着畫,都是一些小官,最近一個舉人,還是前朝的時候。
許甲的祖父也有資格有一副畫像,捐官也是官,而且他離着也近。
祠堂之中,只祭祀輩分最大者再往上推五輩的祖宗,因爲位置不夠用,超過五輩,這些老祖宗的牌位就要被請出去。
且說句實話,這些祖宗只是死了,又不是成神仙了,就算一時生活在法界之中,到了年歲時日,該投胎還是要投胎的,祠堂裡面能夠顯靈託夢的祖宗,不超過五個。
至少在許甲眼中是這樣的,年富力強的,正是許甲的祖父,他現在是祠堂c位。
許甲燒了一柱香,恭敬祖宗,但是沒有磕頭。
結果直接香火大補,修道之人的香,和普通人的香不同,血緣親人的香又和非血緣親人的香不同。
許甲祖父的鬼體直接膨脹起來,變成了一個球。
其他的祖宗紛紛幫他拍背,讓他吐出一點大天真道香,省的補過頭了。
“族老!許相公前往南昌讀書去了,這位是許相公的兒子,小許相公。” “真像啊!像志遠!”一個只剩下三顆牙的族老用着本地方言,讚歎道:“我們家,五六代,就沒出幾個出息的,讀書的!”
許甲其實挺擅長和這樣的老人家講話的,畢竟前世都活了一百多歲,年紀再大的,在他面前都是老弟,大妹子。
這個族老模樣其實也是個老農樣子,但他自言年輕時候是幫派子弟……大概類似於“袍哥兒”之類的。
又講起許甲祖父當年的事,這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他一邊說,一邊發散性的講到別的地方去,沒有喝酒也能純吹牛逼。比如他七十歲的時候,還是有年輕女的願意給他做手工活……但現在不行了,他現在八十三了。
許甲都不知道怎麼接話。
很快又有一個穿着好一些的中年男子來,他是這裡的“保長”,也是許家村的小地主,他身邊還有一個跟着許甲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也是穿着一身讀書人的衣裳。
“賢侄!賢侄來了!唉,賢侄你還認得我麼?”
這保長道:“我是你爹的堂兄弟啊,我爹是你爺爺的親弟弟,許築,還不見過你堂兄弟?”
許甲見着這兩個,就算出就是這兩個在自己前身身死的時候,向許父提出過繼,要繼承許家的家產的陰險小人。
雖然在許甲看來,這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但爲了心念通達,還是要你們過得不好纔開心。
很好,本境土地已經是我的人了,也給你們一次吃絕戶的機會好了了。
許甲從這樣堂兄弟的面相之中看出,似乎不是長壽之相,還隱隱有一股子邪氣。
“賢侄今年要靠功名麼?”
“考個廩膳生玩玩。”許甲笑道:“如果我爹考中了舉人就不再往上考了。”
不管他眼中露出的一絲嫉妒之色,許老爺現在忙得很,沒心思宅鬥,況且也太水劇情了,要弄得他們雞犬不寧,派幾隻黃鼠狼就行了,還不髒手。
許甲關心的只有廟宇落成,說實在的,這是除卻傻大柱家那棟茅草屋子,許甲擁有的第一座廟,儘管自己不會在裡面修行,供奉的也是金沙溪神,本境土地,再給麾下一衆仙家設下牌位。”
可按照規制,已經超出了“土地廟”太多了,怎麼也能算得上一個“道司衙門”了,不說治玉山境本境,但用來治青田一鎮十一村,是完完全全夠了的。
“那賢侄要多多幫襯幫襯我們了,尤其是讀書方面,許築便不如賢侄開竅,課業很是稀疏,最近更是恍惚得很,這次建廟,我也捐了二十兩,希望給這孩子通通竅,至少也考個秀才功名來。”
許甲笑笑:“這樣啊,只怕土地,也管不到開竅。”
“賢侄啊,這次你爹不來,這題字的事,能不能伱和築兒一起啊?都是堂兄弟……”
許甲擺擺手:“誰出錢多,聽誰的,我爹出了一百多兩銀子,實在不行,待會你在土地像面前打卦,別來問我。”
卻是不再理會他,直接往土地廟那邊去了。
將這個不知姓名的族伯給氣得夠嗆:“暴發戶的兒子也是暴發戶!”
卻不知,此時已經有村口的老樟公在默默注視着:“真人說我薄有功德,但還是不夠,想來是沒有施行教化的緣故,這種兩面三刀的人,竟然是村中富戶,顯然是爲富不仁,得財不正……我得好好表現才行。”
……
許甲這邊已經來到了村廟,村廟的前廟的主體是“木結構”,木結構是很花錢的,後面關於教室,柴房,廚房的位置,則是“夯土屋”。
只剩下上大梁就差不多要完工了。
大梁是一根綁着紅布的粗長大木頭,被架在板凳上,還有香火供奉它,顯得很是莊重。
木匠木工,泥工,瓦工,都在那邊做着儀式準備,邊上已經有捉好的大公雞了。
很快就能將它殺了,灑血上樑,祭祀姜太公。
樑上還放着一把斧頭,據說還要再劈三下才能成功落樑。
不過根據許甲所知的“魯班術”,如果放上合適的壓物,就會有不同的效果。
特別是“造廟”。
魯班術上有專門講述造廟之法,除卻四樑八柱,裝藏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天樑”了。
樑不同,即廟不同,換廟就要換樑。
當然如果有什麼邪法作用在大梁上,也是會將廟宇直接變成“邪廟”,正神不會入駐,反而會有無數的邪鬼陰魔入廟而來。
不過這個本就是不符合規制的“淫祭”,引來邪鬼陰魔的概率很大。
這也是許甲特別關注的原因,它不符合基本的“造廟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