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坤道惹得一身騷臭,無處發泄,只得回城中去。
只是這麼一身味道,無論如何也洗不掉。便是端熱水的小二也是捏着鼻子的。
這時候那掌櫃隔着窗戶給了個主意:“我聽聞城郊那些背屍匠,身上的屍臭,都是用糞清洗乾淨的……兩位道長,何不用用這個辦法?”
糞清,就是農村茅坑糞水發酵上層的液體。
污穢腌臢之極,不過中醫裡面,用其炮製甘草,便得到了“人中黃”。
也是一味稀奇古怪的藥材。
兩個坤道聽了憤恨:我兩修持清淨仙法,不惹塵埃,本就忌諱腌臢,要真用了這糞清沐浴,污穢了道體靈光,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當即回懟道:“掌櫃的心眼太差,怎麼出這樣的餿主意?”
掌櫃的摸摸鼻子道:“二位道長且莫生氣,我再幫忙問問,只是這味道如此噁心,二位是如何惹上的?”
“我們出城去,路上遇到了一隻黃皮子精。”渾然不說她兩無故要殘害小狐狸,取皮毛換錢的事情。
“原來如此,黃皮子精……”掌櫃的心道:附近黃皮子精,只有一處,便是天樑黃仙廟,這黃仙廟在此地許多年,之前香火稀薄過一段時間,前些日子又慢慢恢復過來。
其中黃仙如今又開始主持婚喪嫁娶,借給周邊百姓,桌椅碗筷,一應家當,名聲尚可。
這兩外地來的道姑,怎麼會無緣無故惹到了他們?
黃皮子是最重報復的,會不會順着氣味來自家客棧報復?
於是這掌櫃的就生出驅趕之心,只是從來做生意都是開門接客,沒有趕人走的。
他往着周邊問了問,就有在客棧大堂,每日唱小調的一個說書人給出了一個主意:“城外十五里,有個梵音谷,谷裡有個滌垢泉,那裡的水是淨水,城中許多大戶人家都專門派人去那裡取水,不爲別的,只爲沐浴,那泉水有一樁靈異,說是泉下有一泉神,何不讓她們去滌垢泉去沐浴?”
掌櫃的於是將這話轉告給兩個坤道。
這兩坤道斟酌一會:“這荒郊野外,我們兩個女子沐浴,還是不好,掌櫃的能去取些麼?”
“那要再收二兩銀子。”
兩人所剩錢財不多,還需去買乾淨衣裳,換洗。
畢竟這邊也沒有那個點出了製作乾坤袋,如意戒之類的煉器科技。她們也不能隨身攜帶換洗衣服。
當年唐僧西天取經,都要沙和尚挑行李呢。
二人只好出了城去,打聽着去滌垢泉。
她們也害怕有人窗來,平白看了身子,沒了清白,於是等到天黑,才下水沐浴。
天黑之後,百姓各自歸家,雖然說這裡已經由許甲治境了,沒甚鬼怪,可胡亂出來玩耍,就不知道什麼時候犯了哪一路忌諱,這也是說不準的。
她二人落泉沐浴,卻不知道這裡是淨持的道場。
許甲早早就給這兩人拉了通緝,各路堂口都知曉這兩個坤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淨持雖修煉華嚴佛法,卻也得了許甲傳籙。
只是不好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只等兩人沐浴之時,離開了水池。
隨後便是亥三娘老豬婆登場了。
這老豬婆之前癱瘓在地,也有像是一頭大象一般高大,道行比胡金花還要高深,吞吐瘴炁,吃無數爛柿,得了一顆豬寶,有些威力,如今得了籙法,又成了“柿神”,不僅管一豁柿子,還是“屎神”,沒錯,百姓認爲屎神就是豬頭人身的怪物,大概是養豬的人家,廁所就是豬圈。
反正這亥三娘,如今雖有妖格,也兼具神性,既修性,也修命。
她奔到此處,放出瘴炁迷霧,又布了百數布霧猖,這些猖都是他後代魂魄所煉,那些野豬,經常有被獵人殺的。
亥三孃的形象,便像是宮崎駿幽靈公主裡面的大野豬山神,只是她沒有那麼駭人。
瘴炁布成,靈雲道人,逸雷道人頓時有感,連忙穿起衣裳:“師兄,你有沒有發現,我們被妖物頻繁攻擊,但是本地百姓卻說這些妖物已經被降伏了,只怕他們是受人指使了!”
“他們果然和這些妖孽糾纏在一起,蛇鼠一窩。”
亥三娘耳朵不聾,聽到這話,甕聲甕氣道:“你們兩個姑子,我們道主天師,本來可以按律處置那蛇妖,但顧忌你們驪山派臉面,這才寫信給你們自行處理,你們到好,以爲我們是怕了你驪山派,竟敢蹬鼻子上臉,辱我道主天師,還敢殘害無辜!”
“妖孽就是妖孽,學人也是衣冠禽獸,以爲裝模作樣,做幾件好事,就可以得香火淫祭,卻不知道本性難移,你這吃屎的豬婆,跟那放屁的黃皮子,都是一路貨色,修了幾百年,離不開個屎尿屁!”
亥三娘勃然大怒,因爲他們說的就是真的,修仙都是修清淨之意,得真妙之炁,屎尿屁都是下行之物,都是要排出體外的,但他們卻當寶一樣積蓄於體內,修成法力,最是下三流,是旁門左道之中的旁門左道。
於是她吐出豬寶,這豬寶化作一道黃光,帶着瘴毒,便如電光火石一般打向那嘴臭的逸雷道人。
逸雷道人雖被瘴氣遮蓋視線,但她們門派也算在秦嶺之中,所以也有一些類似法術,可以解瘴毒,靈雲修煉風法,更是可以吹散瘴氣。
只是這時布霧猖布成了陣勢,霧瘴吹散了,又像是棉花一樣彈回來,除非消滅了布霧猖兵,打殺了亥三娘。
這豬寶瘴丹就要一瞬間打到逸雷道人頭上,忽的其脖子上一道玉佩亮出光彩,是一道鬥部靈官護符,有靈官法力,將瘴丹擋了下來。
就算如此,一股腥風臭炁,還是叫她頭暈目眩,驚出一身冷汗。
“老豬婆,我就說了,你一人搞不動這兩個姑子,這兩個姑子是有真本事的。”
黃琵婆的聲音忽遠忽近。
這叫兩個坤道面色一變:“兩個妖孽!”
“兩位道長,我那孫兒與二位無冤無仇,只是幻形去賣自家種的蔬菜,賣得幾個錢,就要遭受二位喊打喊殺?”
這回是胡金花,只見她手拿着“定風丹”,正是要剋制靈雲道人的風法。
“三個妖孽了!”
這時略撅神將也出現了,他多少是個根正苗紅的山神,是許甲親封的。況且被這兩個坤道打了一頓,也是結仇了的,他手中拿着一隻碗,碗裡面是一隻蜈蚣。
這是之前許甲斬殺玉山蜈龍大帝,取其邪炁滋養蜈蚣卵,煉成的蜈蚣蠱。
只是後面許甲便用不上這手段了,這纔給略撅了,這蜈蚣孵出來後,就自相殘殺,只煉成了這一隻。
略撅有時候附身在此蜈蚣身上,稱爲“第二元神”之法。
卻見這蜈蚣鐵背插翅,相貌不凡,好似洪荒異種。
這蜈蚣蠱從碗裡飛了起來,不說別的,單單說那柳如煙,就是天然被這飛蜈蚣給剋制的。
魯迅百草園與三昧書屋裡面,美女蛇就是被飛蜈蚣給吸走了腦髓的。
淨持在旁邊阿彌陀佛:“幾位師兄,莫要造了殺業,污了我的莊嚴淨池。”
“伱且放心,我們自不會造就殺業,從良已久,只讓這兩個姑子,遭一些罪過罷了,做些小懲大誡。”
“你們敢!”
“兩位仙姑莫怕,只是皮肉之苦,不要反抗,萬一打死了,豈不是我們的罪過?”
靈雲道人張口放出風來,卻見飛蜈蚣迎風而起,它是最不怕風的。
逸雷扔出雷符,但胡金花手裡拿着許甲的七星如意隨心杆,將雷電引走,打到了別的地方去。
許甲如今有金蛟劍,銀蛟劍,這奇門兵器,就不大適用了,小胖墩又不是一個鬥戰的主,陳公明是用重兵器的,只能給胡金花用了。
下一刻,黃琵婆化作原型飛撲過去,但不直接抱臉,而是趁機施展屁術。
亥三娘再次運出瘴丹,一擊就中,打到了逸雷的面門,那靈官護符還要發威,被黃琵婆所污穢,不能抵擋,頓時將她臉打得烏紫淤青。
逸雷道人慘叫一聲,仰頭就倒。
靈雲拿出咬破舌尖,祭出護身的法寶,是一張星斗帕,這法寶,以她人仙法力,堅持不了多久。
卻有瞬間佈陣發雷之功,略撅放出飛蜈蚣,立即被帕子給收了去。
“好寶貝!”亥三娘真身衝撞,大象一般撞去,要撞破這帕子。
一下,兩下,三下。
靈雲法力消耗乾淨,一股逆炁涌起,不上不下。
下一刻,被胡金花用如意幹戳中了穴位,也昏死過去了。
“怎麼辦?怎麼辦?”黃琵婆道:“還以爲這兩個臭娘們本事多大呢,叫囂着斬妖除魔,這點子本事。”
“要不是我們四個一併出手,哪裡鬥得過?”胡金花道:“不要說大話,將泥巴拿來。”
亥三娘於是拱出一坨污泥,胡金花將污泥,糊了這兩個坤道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這才滿意了。
這叫“封竅術”。
原是山魈成了精怪,迷了人,叫人胡亂吃了樹葉污泥,用泥巴遮了眼皮,糊住了耳朵,便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屬於是純正的妖術,倒不是許甲教的那些旁門左道。
“好了,將她二人搬到山洞裡去就行了,這星斗帕……。”
黃琵婆想要拿走這件法寶,但法寶有靈,自不肯流落到她們手中,雖沒有人仙法力供養加持,本身也有星斗星光之力,化實爲虛,依然守着兩個坤道,叫他們不能抓住。
“不必管了,我們完成了任務了。”
胡金花道:“餓她們兩日,第三日的時候,自有人上山採藥,將她們解救。”
“對了,那蛇妖下落你們知道麼?”
“她似乎躲水裡去了,需得問問黿將軍,又或者敖錦童子。”
……
片刻之後,霧炁散去,只淨持回到池中,嘆念阿彌陀佛。
胡金花這邊很快便到了信江邊,一條大青魚送來了避水珍珠,便跟着一起下了水,穿過結界,到了法界水府。
就見着敖錦拿着饒珠,在調和水府靈機,黿將軍正在虛心好學,這是正統爲神之道。
只是敖錦留了一手,並不教全。
“金花師兄,你怎麼來我水府了?”
“是向你們這裡打聽一條蛇妖來的。”
“蛇妖?”黿將軍道:“金花師弟,這邊進一步說話。”
黿將軍將胡金花請入偏室,佈下水元結界,這才道:“我那夫人,鱖魚婆子花斑夫人,便有一閨中秘友,是一條白蛇精,難道是她犯了什麼事麼?”
胡金花道:“倒也不算什麼,只是因爲她這一樁事,便多出許多事端出來,有小事變大事,大事變禍事,禍事變劫數,等到劫數難逃,一併化作灰灰而已。”
黿將軍嚇了一跳:“莫不是情劫?”
“正是。”胡金花嘆道:“說起來,我們狐狸修仙,情劫才恐怖,這廝是個蛇妖,也是一個有來歷的,出自驪山派,有一樁三世情劫,宿世糾纏,這本來倒也沒什麼,偏偏這一世,他丈夫與老爺有一段師徒緣法,或許這就是開宗立派的劫數,不過老爺也是奇怪,竟然囑咐我將這情劫鬧大來,攪混來,師徒緣法,由他拒絕兩次後,已經淺薄了,只差拒絕第三次,就徹底斷絕了。”
“只是我們創派立教的氣運,若不妥善處理,容易有損。”
“果然來了兩個姑子,上來就不分青紅造白,說我們是邪教,傳的是左道妖法,又辱了老師。”
“他們要污穢我們道統名聲,偏偏又是名門正派出身,拿着大義。”
“這屎盆子扣上,我們便算是難有翻身之日,你我妖類,再難有像是許師這樣大慈悲者來教化了。”
“殺了她們只能坐實我們是歪門邪道,只能讓她們自己變成歪門邪道,破了名門正派的金身,才能保全我們,只是這樣一來,會徹底得罪死驪山派。”
“驪山遠在長安之地,得罪了就得罪了,大不了以後不往那邊去就是了。”
“還是維護道統要緊,金花師弟,你且說,有什麼事情需要我一炁幫忙的,我必是第一個急先鋒。”
這正是表忠心,立功勞的時候。黿將軍雖聽聞是情劫,又得罪驪山派,卻依然兩眼放光,覺得是難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