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營名義上的指揮者郭琨,將自己窩在帳蓬裡,與自己幾個隨身的衛士喝着小酒,對於整頓這個大營的軍紀,他是半點興趣也欠奉,這哪裡是一支軍隊,完全就是一夥剛剛放下鋤頭把子的農民嘛,而且來自大燕的四面八方,不說別的,光是雜七混八的各地方言就能郭琨給繞暈了.就算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不可能使他們擁有多少的戰鬥力,既然如此,何必還費這個勁呢?左右這不過是一羣用來消耗敵人力氣的廢品而已.
郭琨帶着自己百餘名親兵,已經做好了打算,一旦戰事爆發,軍隊崩潰,第一時間,就拔腿走路,郭琨甚至準備了十幾匹好馬,這裡離着姜郡守的本部大營並不遠,快馬加鞭,一會兒就到了.
在這個大營與姜郡守的本部大營之間,佈置着另一條防線,現在想必已經到位了,這裡的崩潰,並不會危及到本部大營的安危,而本部大營裡暗藏着的周玉的兩萬燕國常備軍,纔是這一仗的大殺器.
郭琨是姜大維的心腹,此來,身上還負着姜大維給他的另一個任務,那就是要弄死高遠,只要弄死了高遠,那怕這個營中兩萬人死絕了,也沒他什麼事,更不會追究他的責任.
喝着酒,他嘆了一口氣,可惜了,這個高遠,可真是一個索命的閻羅,如果不是因爲他的存在,這來自大燕四面八方的可憐傢伙們也不一定就會死,雖然沒有什麼戰鬥力,但畢竟還算是一些好勞力啊,替軍隊押送一下糧草,轉運一下輜重,還是可以的.現在倒好,都要陪着這個高遠下地獄了.不知道那些傢伙死後在閻王老爺那裡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去找高遠索命?
外面傳來巨大的喧鬧聲,郭琨惱怒的將酒杯往桌上一頓,”去看一看,又出了什麼事了,這些混帳東西,有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一名親兵站起來走了出去,片刻之後迴轉:”將軍,兩夥人打架呢!上百人互毆,場面倒是壯觀得很.”
“又是打架?還上百人?”郭琨驚問道.
“是啊,將軍,來自兩個不同的郡,不知爲了什麼,打起來了!”
“動刀子沒有?”郭琨有些擔心,一旦動了刀子,可就不好收拾了.
“沒有,這兩支部隊的頭兒看來還沒有失去理智,都是空手互毆!”親兵笑道,”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人命!”
郭琨狠狠地道:”打吧打吧,反正也打不了幾架了.由得他們張狂去,一羣不知死活的東西,死到臨頭,還在內鬨.”
“將軍,不理會麼?”親兵有些不習慣,在軍中鬥毆,不管在哪裡,這可都是重罪.
“管他們呢,這些人都是些沒有王法的犢子,兩夥幾百人打紅了眼睛,還認得我們是誰,咱們這點人手出去,要是讓他們敲上幾悶棍,豈不冤死?”另一名端着酒杯的親兵笑道.”喝酒,喝酒,他們打得累了,自然也就消停了.”
一羣人笑着繼續飲酒划拳,直當外面的事情沒有發生.
不過他們的喝酒划拳聲在緊接下來一陣陣悠揚的軍號聲中愕然停了下來,外面響起的是聲音極爲獨特的一種軍號.伴隨着這個軍號聲,是陣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將軍,好像是扶風兵來了?”一名親兵放下了酒杯.
“你怎麼知道是扶風兵?”另一人問道.
“今天扶風兵入營,將軍不是讓我去打探一下他們麼,我聽過他們的軍號聲,就是這種聲音.”先前發話的親兵道,”與衆不同,一聽就能聽出來.”
“高遠也來沾這趟渾水?”郭琨笑了起來,”走,我們去瞧瞧.”
一夥人擁着郭琨出了大帳,大營之中,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站在他們這個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兩夥人服色不同的人正糾纏在一起,翻翻滾滾地狠鬥着,大帳都給他們壓平了十好幾頂.倒正如先前親兵所言,沒有人持武器,都是空手相鬥.
而在稍遠處,軍號聲中,一支青色裝束,打着綁腿的扶風兵正排着整齊的隊伍向這邊趕來,看人數,倒也有兩百人上下.爲首的一個,正是那個高遠,入營的時候,來拜見過自己,對這個傢伙,郭琨映象還是很深的.
“這個高遠的部下,與這些混混比起來,倒還真不一樣,有些軍隊的模樣.”郭琨笑道.”他這是想來制止混亂的麼?”
“看來倒好像是,將軍,你看這些扶風兵,手裡拿得好像是木棍!”一名親兵道:”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也不怕將自己陷進去.”
郭琨眼睛一轉.低聲道:”你們去幾個,將衣服換了,混到下面去,將聲勢鬧得更大一點,最好是鼓動所有人與他鬥起來,如果將這個高遠給弄死了,哈,那倒是好事一件.”
幾個親兵低低的笑了起來,應了一聲,轉身便走.郭琨摸着下巴,暗自想道,高遠一死,這些可憐的傢伙,或許便不用死了,自己這也是積陰德呢!再說了,這個高遠死在營亂之中,和死在戰場之上,也沒有什麼差別,或許郡守會更高興.死在戰場之上,高遠還可以博一個英烈之名,死在營亂之中,那可是臭了名聲.
兩百青衣扶風兵殺氣騰騰地趕到了鬥毆現場,高遠皺眉看着混亂的鬥毆場面,這樣的事情,本來應當是營將的事情,但等了一會兒,卻毫無鬥靜,鬥毆的雙方倒是愈來火氣愈大了,這樣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引起營嘯了,一旦真起了營嘯,那可就真完了.自己的軍隊還沒有和趙國人開戰,倒先要和這些人鬥一場了,更何況,這些軍隊雖然不咋地,但怎麼也有幾萬人,高遠的計劃之中,下一步還得利用他們呢!
揮了揮手,兩百扶風兵一齊張開了喉嚨,大聲吼道:”軍中鬥毆,軍法不容,立即停手,各位本位!”兩百人齊聲大喊,鬥毆的雙方只是頓了一頓,便又翻身鬥在一起,而四方看熱鬧的傢伙倒是發出了各種各樣的哧笑之聲.
“這是扶風兵麼?倒是穿得人模狗樣的.”
“扶風兵算什麼玩意,與老子們還不是一樣,充什麼老大?”
“將軍都沒有管呢,你管個球?”
聽着四面八方傳來的斥罵,高遠的臉色更是陰沉了下來,兩百扶風兵一聲怒吼,手持木棒,向着衝突的雙方衝了過去,手中木棒,沒頭沒腦地打將下去,轉眼之間,便將兩夥人打抱頭鼠竄.
“各歸本隊.”青衣扶風兵們不分兩邊各是誰,但凡還扭打在一起的,便是一棒下去,將扭打的人分開隔開來.
兩夥鬥毆的人先是楞了一下,接着便是勃然大怒,先前還鬥死鬥活的兩幫人此時卻是同仇敵愾起來,招呼聲中,一齊向着扶風兵衝去.
“打這些狗日的!”兩邊的人齊聲大吼.
看着這些亂糟糟的士兵,高遠冷笑了一聲,果然,軍號聲一變,扶風的隊形也跟着展開,手中木棒飛舞,在衆人眼花繚亂之中,一棒一個,準確地敲在這些亂兵的脛骨之上,一個個亂兵挨此重擊,頓時失去了戰鬥力,抱着腿腳在地上大聲號叫,轉眼之間,倒是被打倒了一半,另外一半驚慌失措之下,四散奔逃.
紛亂的場中頓時安靜了下來,看着這支進退自如,配合嫺熟的扶風兵,人人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都捆起來!”看到鬥毆的雙方都被打倒,高遠冷冷地一揮手,”然後交給郭將軍處置.”
“是!”兩百扶風兵大聲應命.
“你他媽算什麼東西,也來管閒事?弟兄們,抄傢伙,滅了這狗日的!”人羣之中,傳來一個聲嘶力竭的吼叫之聲.
衆人都是一呆,那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將這些兄弟救回來啊,要是交給了郭將軍,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一聲喊頓時提醒了先前鬥毆的兩夥人,郭將軍先前沒有管,擺明了是懶得理會這些事情,但要是讓高遠將地上的兄弟綁起來送了過去,郭將軍不管怕也是不行了.兩個帶隊的軍官更是明白,這要是真追起責來,自己也別想逃得過去.
想明白了這一點,頓時嗆嗆之聲響起,抽刀之聲不絕於耳.
“上,搶回兄弟們!”數百人持刀拿矛的人緩緩地逼了上來.
高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反手拔出背上的長刀,隨着他的動作,兩百扶風兵一聲吼,同時丟掉了手中的木棍,反手握住背上的長刀,卡的一聲,雪亮的長刀出鞘.
軍號之聲再度響起,扶風兵們轉眼之間,便已經擺出了一個攻擊陣容,而隨着軍號的變化,更遠處扶風兵的駐紮處,更多的扶風兵列隊出營,一隊多達百人的騎兵,更是驅馬,直奔這方而來.
高遠的刀尖拖在地上,從側方大步走到自己的隊伍面前,猛地舉刀,身後二百柄大刀同時舉起,高遠虛劈而下,二百柄長刀也在士兵們異口同時的怒吼聲中,虛劈而下,兩百道寒光從空氣之中閃過,頓時將所有人都給鎮住了.
高遠人並不多,但這整齊劃一的動作以及他們的幾乎在瞬息之間散發出來的股股殺氣,讓在場的亂兵們都如同一瓢冷水潑了下來.
“再進一步者,殺!”高遠冷厲地道.
“進一步者,殺!”二百人?大呼,聲震九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