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碗在遼西城只有一個極小的圈子知道,只有饕餮之徒才能領略其中妙處,但他偏生又上不得檯面,雖然有不少身份貴重的人光顧,但大都是隱藏身份前來,這倒使得這個地方成爲了一個極方便的接頭見面之所。周玉與檀鋒在這裡見面,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誰都想不出這兩人之間會有什麼瓜葛。此兩人分屬兩個不同的陣營,雖有合作,但大多數時間,卻是互相鬥法的對立面。
“你才從扶風回來,哪邊有什麼異常?查出來什麼沒有?”檀鋒敬了周玉一杯酒,問道。
周玉搖搖頭,“高遠是絕口不認帳,不過嘴上雖然不認,但在行動上倒也沒有怎麼瞞我,他的確是悄悄地調動了在牛欄山大營裡的由孫曉指揮的徵東軍中軍去攻擊了保康,我親眼見到了那些軍隊返回牛欄山。到現在我還是想不通,高遠難道真是爲了嚴聖浩威脅琅琊郡而不惜大動干戈?”
“他不是一時衝動,琅琊郡現在成了他最爲堅定的支持者,隨着他軍隊的增多,他對琅琊郡的依賴會越來越嚴重,光是扶風與赤馬,再加上他的那些生意,怎麼養得起他那麼多軍隊?嚴聖浩要動琅琊,那是挖他的後路,他焉跟干休?新仇舊恨一起算,在他東征之前,先教訓一番嚴聖浩,讓他老實一點唄。”檀鋒笑了笑,“我派去的人也從營口與保康回來了,他策反了吳慈安,在當地留下了兩個將領,一個叫唐明,另一個叫王義,正在招兵呢,都是些新兵蛋子,嚴聖浩這一次拒絕派軍護送糧草,我估摸着是想趁着高遠東征之際。將這兩個地方奪回來。”
周玉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筷子,“我見了高遠的徵東軍。如果我說其是天下第一勁旅,你信麼?”
“我信,因爲我見過他帶往漁陽去的部隊!”檀鋒仰頭看着屋樑,腦子裡似乎浮現出了漁陽前線,那些身前青衣的軍人。
“你所看到的不過千餘人,但我看到的卻是近萬人的部隊。”周玉嘆了口氣,“那森森氣象,即便是我這樣的統兵老將,也是心中凜然,這一次徵東胡的左路。我倒是沒什麼可擔心的,真正讓我憂心的是右路,張叔寶真能擔得起這副擔子?”
“有什麼關係呢?”檀鋒笑了笑。
看着檀鋒不以爲然的樣子,周玉嘆了一口氣,“高遠此人。在帶兵之上,當真是奇才一個,更重要的是,他能收攏那些匈奴人,匈奴人很信任他。現在賀蘭部與公孫部都加入了徵東軍,雖然只是兩個小部族,但千金市馬骨的道理。你也是懂得。檀鋒,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可能?“
“讓高遠加入我們?”
“讓高遠加入我們,以他的練兵統兵能力,或許真可成爲我大燕趙牧,他能招攬匈奴人,更是極其重要。你想一想,如果我大燕軍隊再輔以匈奴騎兵,那何懼趙國,便是與秦國也有一戰之力,逐鹿天下。爭霸中原,我大燕便可如虎添翼啊?”周玉說着說着便興奮了起來。
檀鋒笑了起來,“周老哥,這都是後話了,前提是,我們要打贏這一場事關我們生死的大戰,高遠是這場戰爭之中的一個引子,等這事過後,他能活下來,我們再來說這事吧!”
周玉點點頭,“只是心中有些可惜。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這一次,高遠想要活下來的希望實在是太小了。”
“沒辦法,想要做到我們要做到的事情,總是要有犧牲的。他是最好的一個工具。”檀鋒道:。
“你和他交情不錯!”周玉道.
“個人交情在國家大義面前,分文不值!”檀鋒臉色一沉,道:“不說這個話題了,周兄,據可靠情報,米蘭達已經命不久矣,東胡的王位之爭,馬上便會爆發,索克潛回和林左近之後,支持他的兩個東胡大部動作瀕瀕,形式已是一觸擊發,周太尉邊那定下出徵時間了麼?這時機的把握至關重要,東胡相爭,不管是索克勝還是索普勝,如果讓他們穩住形式,這一仗不免就要曠日持久了,戰事拖得太長,中原這邊不免要生出一些事端。”
“三月初八,正式出兵。”周玉笑道:“這個你倒是可以放心,怎麼,你哪裡有一些新的情報?趙國又要跳出來了麼?”
“不止是趙國,還有齊國!”
“齊國與王上不是關係不錯麼?怎麼這一次他們也跳出來了?”
“此一時也彼一時,齊國支持王上登位之後,原本是想將他們的公主嫁於王上爲後,但當時的葉相否定了這聯姻,轉而與楚國聯姻,雙方在邊境之上,近期出現了一些摩擦,看來田單是想找補一些東西回去吧!”
“想得倒美!”周玉哼了一聲,“葉相在這件事上做得對,我們與齊國接壤,如果再納上齊國公主爲後,必然會生出事情來,楚國雖強,但距我國遙遠,公主嫁來,孤立無援,這纔是最佳選擇。”
“所以你們這裡最好是速戰速決,越快便越能震懾衆人,那些想趁火打劫的傢伙,便會越快的將頭縮回去!”檀鋒哈哈一笑。
“外敵不足懼,無論趙國還是齊國,都不足以對我大燕形成太大的威脅,而秦國距我們卻還有地理上的阻隔,暫時也不需要理會,倒是內敵現在是我們最大的威脅,檀兄,這一次,如果成功,大燕的歷史必將改寫,大燕想要騰飛,就看我們這一次能不能成功了?成,你我名垂史冊,敗,我們就等着被抄家滅族吧!”周玉端起了酒杯,“來,以此一杯,爲你踐行!”
“伐東之事交於你,薊城之事交於我,兩邊只要有一邊不成功,我們便只有死這一個下場,來,這杯酒祝我們馬到成功!”
“爲了大燕!”
“爲了大燕!”
兩個酒杯重重地碰到了一起。
就在檀鋒悄然離開遼西城的時候,在遼西城另一處地方,馮發勇,曹天賜正臉色難看之極地看着面前的一具屍體。那人早已失去了生命,全身血肉模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是燕翎衛的人下的手!”馮發勇從屍體之前站了起來,“曹大人,我們暴露了,必須馬上撤離這個地方,燕翎衛會順着這個藤子一路摸下來的,撤離,越快越好。”
曹天賜的眼中閃動着憤怒的火焰,“馮先生,死去的這個弟兄,曾跟隨着高將軍去過漁陽前線,是僅存不多的扶風老兵,燕翎衛從他嘴裡掏不出什麼來。”
“即便沒有掏出什麼,但只要對方找到了他的來歷,也可以對我們形成威脅。曹大人,我們是情報人員,不是軍人,衝鋒陷陣不是我們該做的,一有危險,我們便應當立即撤退,以保存實力,我相信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訓練,你也明白,一個合格的情報人員的培養比訓練一個勇敢的士兵要困難的多,我們不能冒險,萬一出了什麼岔子,高將軍的這一番心血可就要付之東流了。”馮發勇走到曹天賜面前,“爲長久計,撤退吧,而且這件事如果被挑明瞭,高將軍在張守約面前,面子上需也不好看。”
曹天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面色緩緩的平靜下來,顯然已經接受了馮發勇的說法,“馮先生跟我們一起去扶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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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回代郡去!”馮發勇笑着搖了搖頭,“曹大人,該教的我都教了,不該教的我留下來也沒用,剩下的就靠你們自己摸索了,我去扶風也沒有什麼可做的了。燕伐東胡箭在弦上,我想我們大趙也會有一些應對之策,子蘭大人那裡更需要我。”
“好,馮先生的這番香火之情,我徵東軍記下了,將來一定會有所報答。”曹天賜眼中閃過一絲不捨之情,這數月的相處,從馮發勇這裡,他學會了太多的東西,從一個情報初哥,已經慢慢地成長起來。“馮先生需要我們的渠道離開遼西麼?”
“虎豹騎在遼西被李雲聰掃得差不多了,正要借重。”
“行,來人!”曹天賜叫來了一個漢子,“四海商貿有一個商隊,剛好要從遼西啓程前往天河郡,你安排馮先生到這個商隊去。”
“那就多謝曹大人了,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曹天賜亦拱手相別。
送走了馮發勇,曹天剛知道,自己也到了撤退的時後了,馮發勇說得對,眼下對李雲聰和張君寶的臨視已經沒有什麼用了,而且來到遼西城中進行培訓的軍法司情報人員也得到了足夠的實踐機會,他們是軍法司情報工作的種子,不能作無謂的犧牲。
“兄弟,我們會替你報仇的!”他蹲在那個已經死去的情報人員身前,低聲地說了一句。站起來,向他行了一個軍禮,轉身走出了這間房子。
“將這個兄弟的遺體就埋在房子裡,以後我們再來取回。”
“是!”
“遼西城中釘子的埋藏工作已經完成了麼?”
“已經完成。”
“是否安全?”
“安全。”
“那就好,從今天開始,分批撤退,退回扶風!”
(看不少書友們在預測後面的劇情,吾大笑三聲,可敢賭切丁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