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三十六重天闕,廣大無邊。
但是北帝的神識龐大無邊,只是剎那之間,將先前牛宿發生的事情全部復原。
在時間的流逝之中,重現了當時發生之事,於是伴隨着一絲絲流光之變化,牛宿似乎籠罩在了一種朦朧的光景當中,伴隨着時間的重現,稍微有些許模糊透明之感的雲琴再度出現在此地。
北帝在紫微宮之中,重現了過去發生的事情。
而後看着少女腳步輕快地回到這裡,然後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輕聲道:“孃親?爹爹?你們在嗎?我回來了啊……”
確定父母不在之後的雲琴又悄悄走到了牛叔的門前,推開門來:“牛叔,你在嗎?”
“噫?也不在?”
“太好了!”
“這樣就可以放心了!”
北帝負手而立,看着嬌俏少女,嘴角還是忍不住有一絲絲細微的微笑,而後眸光平淡,看着她雙手揹負身後,大搖大擺地走在牛宿之中,而後推開了藏寶庫,看着她把那麼多東西都翻騰出來,打包帶走。
“這個無惑可以用得到!”
“這個也可以!”
“拿走拿走!”
北帝嘴角的微笑微有頓住一絲。
時常隨侍左右的左輔右弼星君皆是想笑而不能笑。
齊無惑?
他是在頓了頓之後,纔回憶起這個名字,對應的是太上的弟子,以及自己麾下的九品判官小吏,代號蕩魔,且這個代號已經在之前被那少年道人主動還給了自己,而現在,北帝就看着過去時間線上的少女歡騰的像是進了米庫的賊似的。
直接把自家的各類寶物都帶走了,還非常瀟灑地寫下了一卷借條。
上面直接落筆雲某某日玄武宿雲琴仙子借走某某寶物。
他日必當償還!
北帝看着那少女開心地離開這裡,笑意收斂,眸子幽冷平淡。
似有些許的無奈,也有一絲絲極爲難以看到的縱容。
左輔星君跟隨着北帝,躬身道:“帝君,不必將北帝子帶回來嗎?”
北帝拂袖,淡淡道:“不必。”
右弼星君是武將模樣,也自笑道:“能爲好友而戰,爲好友而歷劫。”
“不亦是北帝一脈風格嗎?”
“見死不救,亦或者魯莽行事才需要阻止,她既已做好萬全之準備,我等也只需要看着她便是了,倒也不必阻止,至於此事之後,將她帶回天庭,加以管教教導,則是之後的事情了,我倒是覺得,不必打擾了北帝子的玩性。”
北帝於此,不置可否。
之前就知雲琴給齊無惑帶去了《紫微帝炁真經》,這卷真經級別的修行典籍,在星君的後輩子嗣之中,頗多流傳,只是甚少有誰能修持至極高之境界,是所謂修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
倒是不曾想到,他們關係竟如此之好?
能夠讓雲琴爲其下凡。
不過,多半是她自己也想要下凡玩耍了吧。
北帝對於自己的重外孫女很是瞭解,她的心性好動而不好靜,恐怕早已想要下去。
下凡歷劫,倒也無妨,算來應也無事。
元神之傷不會在短時間內復發,在一處地方呆得太久了些,縱然是天庭這般清淨美景,看得多了,也會覺得煩悶,下去走走,倒也無妨。
蕩魔雖只是驅邪院之中的九品判官。
然其心性,悟性,決意,皆可爲一時之才,他日必可成爲九天巡查使。
雲琴和其既是好友,則少時相處來往,亦是無妨。
北帝踱步往前,神色平淡,本欲離開。
卻又想到這等事情,總也好奇爲何下凡,於是踱步往前,星光迷濛,時間線在星光之中彷彿化作了實體般流轉變化,北帝循着時間的河流往前看去,而後看到了一幅畫面,看到星光垂落,少女眼睛裡面的光粲若星辰,雙手伸出抓住了少年道人,道:
“好啦好啦,沒關係嘛,不要這樣不開心啊。”
“他們都不是你的。”
“可我是伱的,我是你的,可以了嘛?!”
北帝的眸子微凝。
那雙素來冷淡遙遠的眸子裡神意彷彿孕育着雷霆和風暴。
左輔右弼星君瞠目結舌,不知該如何說話。
只覺得周圍時間彷彿都流逝緩慢下來。
許久後——
北帝拂袖,讓這時間重現的畫面都化作星光,消散不見了,而後方纔轉身。
左輔星君道:“帝君……”
北帝淡淡道:“將她給我帶回來。”
“立刻。”
左輔右弼星君對視一眼,皆是遲疑訝異,不知北帝爲何如此,兩人皆覺得,莫非是北帝自這一副畫面之中窺見到了某種災厄的誕生,亦或者是劫難的開始,但是左輔右弼追隨北帝萬年時間,早已經知道這位帝君下了的命令,很少有收回的時候。
於是皆領命,正要走的時候,北帝已出現在自己前面,帝君的聲音冷淡:
“罷了。”
“我親自去。”
“?!!!”
左輔右弼星君皆驚愕,對視一眼,神色古怪:“這是……爲何?”
右弼星君撫須奇道:“難道說,帝君是看到了那道士會給北帝子帶來麻煩?”
左輔星君則是神色古怪想了想,道:“你不覺得,這少年道人和小云琴的組合有點類似嗎?”
右弼星君好奇道:“嗯?這少年不就是蕩魔嗎?”
“身份?”
“不就是北帝麾下的神將和北帝子……”
右弼星君神色古怪。
仔細一想,護法神將加北帝子,這不正是牛宿星君和上一代北帝子?
師承難尋,可是真正有資格稱之爲繼承者的晚輩,同樣難尋,上一代北帝子的事情,縱是北帝也曾經扼腕而遺憾極深重,可未曾想到幾千年過去了,同樣的組合,同樣的神將,同樣天資縱橫的北帝子,再度出現。
對於堂堂四御來說,這幾乎和噩夢重演沒有區別。
既視感極強。
北帝爺天不怕,地不怕,鎮壓六界,也就這件事情能讓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了。
左輔星君只輕笑着道:“未曾想到,帝君也有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事情。”
而北帝轉瞬已出現在牛宿,雙目微睜,眼前出現一方寶鏡,映照六界內外,轉眼之間,鏡面之上,雲氣散開,顯露出一幅畫面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上,穿一身青衫的少女雙手撐着下巴坐在小吃攤的椅子上,把筷子放在嘴巴上嘟着嘴保持平衡,雙腿微微晃動。
“無惑在哪裡呢?”
“怎麼也找不着他……”
北帝欲要出手,將這小丫頭直接拎回來,卻在剎那之間感知到一股凌厲之氣,微微擡眸,氣機一轉,和那一股凌厲之氣對抗,只神念之間,剎那之間,牛宿震盪,一股強烈氣息猛地擴散開來,令雲氣翻騰變化,似永無休止。
兩股磅礴之氣的逸散導致了整片星河的晃動,竟然是不分上下,北帝微微擡眸,拂袖一掃,那股凌厲劍氣便在剎那之間碎裂,如同光屑,落入星河之中,便令星河猛地翻騰起無數的波濤,北帝覆手下壓,星河平定,擡眸遠看,一名黑衣道人懶洋洋坐在了虛空之中。
北帝右手揹負身後,淡淡道:
“上清,你來阻我嗎?”
三清四御,俱爲尊神,彼此之間,皆以道友稱呼。
各自行走彼此道路。
何況於北帝之冷銳,自不會以道祖稱呼對方。
上清大道君懶洋洋道:“真的是好大火氣,這麼好幾個劫紀過去了,你都已經是一方霸主,是【御】的境界,外面看上去倒是莊重沉穩了許多,怎得內裡還是如此的暴躁易怒啊。”
北帝淡淡道:
“你幫助雲琴下界,遮掩了她的天機,所以在她下界的時候,我不曾發現,是嗎?”
上清大道君似笑非笑:“是啊,又怎麼了?”
“你又是要管教她不成,修道是順天性,可不是壓天性,誰人說修行就必須要修出個清心寡慾的?”
北帝深深注視着他,道:“本座沒有興趣和你糾纏什麼,你若是想要攔我。”
“就把你的本體拿出來,一介分身,還不夠。”
星河流轉,轟然如雷霆,蘊含有無量量星辰之力,而上清大道君眸子微垂,道:
“本體分身俱都爲我,你的星辰萬物,能擋得住本座的劫劍嗎?”
“那你的分身,受得住本座一招嗎。”
兩尊在三清四御尊神之中,最是擅長殺戮征伐的存在對上,只是平靜的言語,就已經讓整個天庭都似乎要微微震盪起來,大道君平和道:“區區歷劫而已,你當年不也是曾經經歷過諸多劫難,才證得了這北極四御之首的位格?”
“難道說,以殺戮征伐歷劫而成就的你,反而要讓自己的後代遠離這劫難嗎?”
北帝平淡道:“他日雲琴再履劫難,可以。”
“蕩魔,不行。”
上清摸了摸眉心,道:
“哦,就是齊無惑那小傢伙啊,蕩魔,在驅邪院是幾品來着?”
北極紫微大帝淡淡道:“從九品,右判官。”
在他們的眼中,蕩魔只是尋常之號罷了,驅邪院之中上千的戰將,尋曳九天上下,從九品判官,委實是排不上號,北帝曾經壓制自己一個層次的境界,和天蓬大真君交鋒,耗費數百年,也勝過了對方。
因而天蓬心悅而誠服。
天蓬出山時在同境界和玉清大天尊以殺伐比鬥,爭爲平手。
北帝能在同境界勝過天蓬的殺伐,也即是說,只論及殺戮征戰而不比其他的領域。
北帝甚至於在玉清大天尊之上。
上清伸出手指着下面,微笑道:“在我看來,雲琴那小傢伙和這無惑,彼此之間又無那些情愫,你又何必擔憂?”
“再說了,無惑不亦是出類拔萃之人?”
北帝未曾反駁,只是許久後,平淡道:“正因爲他頗爲不凡,方纔不允。”
上清微怔。
北極紫微大帝垂眸,數千年前,被寄予厚望的織女做出放棄北帝子身份的選擇,讓爲織女的成長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北帝回憶起來都會覺得遺憾,而現在,心性之純粹更勝當年織女的雲琴,似乎也要走上同一條道路,他必要阻止。
上清咳嗽一聲,摸了摸鼻子,道:“你是在說,而今沒有,未必未來不會有。”
“未來不會有,未必回憶時不會有。”
“咳咳,這個倒不是沒有可能,但是這能夠怪誰,還不是隨了你的性格……堂堂四御尊神,鎮壓無數古代諸神,如此存在之中,唯獨你一個有血脈流傳,不已經證明了嗎?”
“所以說,越是繼承你血脈的後代,越是出類拔萃,就越是容易走入情關。”
“這不隨你嗎?”
轟!!!!
星河震盪不已,北帝眼底氤氳一絲怒意。
上清大道君神色慵懶,顯而易見,是故意提及。
他手癢的厲害,早已經想要再度和四御殺戮第一的北帝交手一番了,道:“你自己做得自己的後代不準做,北帝未免過於苛刻了些。”北帝平靜擡手,並指如劍刺向上清,上清笑着以手中玉如意隨意擋過去。
於是天穹之上,風雲激盪。
北帝平淡道:“他,還不夠!”
上清大道君淡笑:“我看未必。”
“那可是我選擇的。”
北帝微微皺眉,他卻不知上清和玉清做了的約定,不會去卜算五百年後比鬥雙方的跟腳身份來歷,故而不知爲何眼前這上清大道君爲何提起是他選擇的,爲何不知道,那少年道人是太上門人,玉清親傳。
若是往日,北帝或許會說。
今日隱有一絲怒意,只是淡淡道:“看來,他日蕩魔迴歸,得要三百倍的功勳。”
太上傳道,玉清講法,上清授劍。
好一個三清嫡選!好一個玄門道子!
但是,還不夠!
北帝和上清只以手指如意交鋒,爭鬥之餘波,已足以讓天庭都震盪,卻是被周天星辰定住此界,未曾令餘波逸散出去,復又是一指一如意,北帝隨意用出了劫劍,而如意之上卻彷彿蘊含萬千星辰,齊齊碰撞。
正要再度變招,北帝和上清卻是都齊齊微有變色,齊齊有所感應。
而後整齊劃一,朝着下方某一處地方看去。
“這是————”
片刻之後,兩道驚愕聲音同時響起。
“齊無惑?!”
“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