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謝謝
三清大道尊,整個道門修行道路的極限和終點,毫無疑問的最強,此刻展現出各自的實力,佔據於三才之位聯手,而在他們的示意下,齊無惑雙目微闔,結道門法印,絲絲縷縷的金色流光自少年道人的身上浮現出來,而後迅速蔓延擴張。
三清道祖齊齊出手。
三股特性不同,卻又皆浩瀚無邊之道韻落在齊無惑的身上。
少年道人的泰一功體法相再度暴漲。
金色猶如晨曦的流光迅速地實質化。
化作了雙目蒼茫,穿墨色暗金紋袞服,周身環繞血河的泰一姿態,而非單純的流光構築的法身狀態,旋即三清齊齊變化,齊無惑體內的泰一功體之力,被最大程度的激發,隱隱然已經抵達了他第一次得泰一印璽時候的契合程度。
“諸天炁蕩蕩。”
“我道日興隆。”
………………
死寂。
這裡是一片幽深無光,也無有任何概念的黑暗之中,而她,已經不知道在這樣幽深黑暗的世界當中,留存了多麼漫長的時間。
亦或者說,在這裡,就連時間都沒有了意義。
只是一片虛無。
或許,已經死了吧。
她意識當中最後留下的事件,就是太一要解構抹去人族。
她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素來沒有和諸神有過紛爭的自己,竟然會那樣當衆的反駁和斥責了太一……
死寂。
仍舊是死寂。
死亡的到來如此地遲緩,在這被抹去之靈纔可能抵達的渾沌之地,好像連時間的流逝都被拉長無數倍了,只有一個個念頭浮現變化。
不知道那些孩子們怎麼樣了。
她想着。
那些孱弱的,需要她保護的孩子們,會簇擁在她的身邊歌唱的孩子。
她不禁又一次想起來那偶然的一次午後陽光,自己的手指躍動,在泥土和水流之中出現了第一個人,那彷彿不是她創造的,而是這個孩子本身就存在於這萬物之中,自己只是情不自禁地將他們尋找了出來。
一開始只是一個而已。
後來漸漸覺得,一個的話,過於寂寞了吧?
所以又創造了一個。
只有兩個的話,似乎還不夠熱鬧,所以就又創造出了好多個,他們一起開心地又唱歌又跳舞,但是寒風吹拂起來的時候,他們會覺得寒冷,想辦法教導他們編織衣物,建造屋子,哥哥不是很贊同自己的做法,但是還是耐心地教導這些孩子們樂曲,告訴他們趨吉避凶。
孩子們越來越多,兄長在撫琴,他們從山上撿來了花朵編織成了純白的花環,戴在自己的頭上,然後撿拾秋日枯落的柴薪,聚集在一起,化作了燃燒着的篝火,手挽着手一起高聲歌唱,如此鮮明的畫面啊。
媧皇睜開眼睛。
過去的記憶斷絕了。
花環早已腐爛不堪。
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死寂之中,記憶之中的篝火早已不存,往日的歡聲笑語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淡,柴薪燃燒發出的噼裡啪啦聲音逐漸消失,那篝火都逐漸消失了,越來越小,越來越冰冷,篝火周圍的面龐也消失隱沒,她微微彎曲着身子,雙手環抱着籠在身前,彷彿在保護着記憶之中最後一絲絲的篝火餘溫,藉此來溫暖自己枯寂的魂魄。
“啊……”
她低聲呢喃着。
“他們大概早已經忘了我了吧。”
“過去了這麼久。”
她彷彿還能夠感覺到篝火的溫暖,但是這溫暖逐漸越來越微弱了,記憶裡面的畫面模糊不清,孩子們究竟是怎麼樣的模樣呢?她在黑暗中蜷縮着身體,閉着眼睛,將自己沉入了記憶的冰水之中,就彷彿還能看到篝火的光芒,聽到了呼喊的聲音,只是卻如此微弱。
“媧皇……”
“媧皇?!”
那聲音不知爲何自微弱開始,逐漸變得強盛。
就彷彿連記憶之中遙遠的篝火都逐漸明亮起來,直至最後——
清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碎裂聲?!!
媧皇猛然睜開眼睛。
看到那永遠沒有變化的黑暗被撕裂,流光變化,永遠死寂永遠幽深黑暗的一道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但是這一瞬間的時候,媧皇身上浮現出了極端的警惕,那種浩瀚,以及大道蒼茫冰冷的感覺——
是【太一】!
媧皇勉勉強強凝聚力量要出手,一道氣機掃過但是卻被‘太一’攔住了,她現在太過於虛弱了,全盛時代尚且遠遠不是太一神的對手,何況是現在這樣,但是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出手了。
就只是這時候,忽而聽到了熟悉感慨的聲音。
“媧皇道友,許久不見了啊……”
!!!
媧皇瞪大眼睛。
彷彿是春日的薄冰被撕裂一般。
前面的黑暗虛無出現了一道道裂隙,而後金色的流光映照出來,白髮白鬚的老者緩步走入此間,一身清淨,眼底慈悲,道一聲道號,眼底帶着些悲憫看着媧皇。
“嘿,太一這權能所指之處真是奇特,若非是有太一權能的話,縱你我也還不好進來啊。”一身黑袍的大道君持劍踏入此劍,微笑灑脫道:
“喲,好久不見了啊,媧皇。”
當中裂隙出現的越來越大,隱隱然幾乎可以看到了外界的山川風光,能感覺到風拂過的氣息,有穿灰色道袍,持拿拂塵的中年道人踱步而來,一絲不苟,拂塵一掃,手持道決,微微一禮,平淡雍容:
“媧皇,貧道玉清,在此稽首了。”
媧皇不敢相信:
“你,你們……”
太上微笑,上清按劍,唯玉清看向那‘太一’。
散發着浩瀚金色流光的泰一功體緩緩散開,化作一名少年道人模樣,隻身邊還纏繞着絲絲縷縷的金色光芒,在沒有了泰一功體的遮掩和覆蓋之後,那種純血人族的氣息,無比清晰地被媧皇感應到了。
少年道人此刻仍舊感覺到一種遲滯的,彷彿人把頭埋在水底必須屏住呼吸的感覺。
知道是老師施展手段,自己才能夠見到媧皇,時間有限,機會不多。
況且,能否帶走媧皇,按照老師的話語來說,也只是稍微嘗試一二,未必可行。
在這幾個劫紀之中,三清四御已在道上走得極遠。
但是在太一籠罩的大道範圍內。 祂仍舊是毫無疑問的無可匹敵。
少年道人掙扎着往前一步,而後在媧皇的眼底倒影出了自己的模樣,散發出的金色流光彷彿超越了一切和死寂,就如同數個劫紀之前的篝火一樣,將媧皇身邊重新照亮,讓媧皇的眼底有了一絲流光。
“人族,齊無惑!”
他只能說出這幾個字,而後拼盡全力,在這諸道不存的環境之中,猛地伸出手掌來。
朝着媧皇手臂抓去!
‘母親,這是給伱的禮物。’
‘母親,爲何我們會老去,而您卻永遠不會老呢?我還想要陪伴在您的身邊啊……’
‘太上道友,請您收下這些孩子,教導他們修行……’
少年道人看到了媧皇。
那是一位柔美的女子,上半身爲人,腰部之下爲蛇,黑髮垂落,眉宇清澈,眼底帶着驚愕和侷促,少年道人竭盡全力,朝着媧皇的手腕抓去。
成了……
齊無惑的手掌從媧皇的手腕處掃過,並無絲毫的,抓住了實體的感覺。
一瞬間,少年道人的欣喜凝固。
但是媧皇眼底的光卻沒有熄滅。
有時候,來到,已經是意義。
而齊無惑這樣的動作自然而然迎來了整個死寂之界的排斥,就如同鑽入水中,越是奮力做些什麼,遭遇到的阻力就越發巨大,尚且不曾修持推動到極致的泰一功體流光漸漸散開,齊無惑隱隱又感覺到了周圍世界的虛幻縹緲,隱隱要被排斥出去。
“這是……”
“果然麼?”
“太一啊太一……”
三位道祖嘆息,全盛太一的含怒一擊,和此刻繼承殘破太一功體的齊無惑不同;而被【抹殺】了不知道多麼漫長的歲月,和剛剛遭遇這一招時的狀態也不同的,就如同劇毒,剛剛服毒尚且還有救命之機,此刻已毒發千萬年之久,如何以解藥救之?
太上和玉清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想法。
無論如何,見到媧皇痕跡果然還在,就有機會。
上清大道君卻不管這些,大罵一聲太一老雜毛,右手一握,劫劍兵器出現,而後抖手一扔,這劍連鞘撞擊在少年道人的腳下,硬生生將少年道人往前再託舉了一段距離,齊無惑再度嘗試,全部的力量都匯聚出來了。
而後伸出手,五指張開。
他觸碰到了媧皇!
媧皇也觸碰到了他。
在闊別了無數歲月之後,媧皇再度感受到了人的體內,那如同容納了火焰的溫度和水流的特性一樣,溫暖流動的血脈,她卻忽而想到了自己現在的狀態,稍微有些侷促地笑了笑,眼底似乎有淚,伸出手虛着摸了摸少年道人的頭,嘴脣開合。
下一刻,泰一功體崩碎。
周圍的世界重新歸於虛無混沌,齊無惑消失不見。
媧皇安靜下來她蜷縮着身體,似乎感覺到記憶之中支撐着此身的火焰稍微濃郁了一些。
……………………
三座木屋的中間,老青牛慢悠悠地吃着草,看着那邊閉目靜坐的少年道人和三位道祖,這二爺渾身冒着一股股金光,禁不住在心中讚歎不已——
奶奶的,這傢伙,看上去簡直是威風八面!
按着自家兄弟的說法是什麼來着?
對對對。
老牛逼了!
比起伏羲養的那個傢伙要厲害一百倍!
正在想着,卻見到三位道祖睜開眼睛,彼此對視一眼,皆是輕輕嘆了口氣。
齊無惑身上的金色流光碎裂開來,少年道人踉蹌後退了下,扶着膝蓋,大口喘息,額頭滲出大滴大滴的冷汗,顯而易見,剛剛的消耗,極爲巨大,比起歷劫闖蕩,不逞多讓了,只是雙腳踏足地面的時候,來自於大地之炁迅速涌入體內,身軀快速恢復元氣。
上清大道君咬牙切齒道:“太一啊太一,這老小子,下手真絕啊!”
“這情況,他孃的連他自己都救不回來吧!”
玉清元始天尊道:“你殺人,難道會留下讓他復活的可能麼?”
上清大道君下意識反駁道:“當然不可能!”
老者撫須嘆息道:“這等情況,太一雖然不可能做到,但是有賴於伏羲道友不顧一切代價,所以尚且還有那麼一線生機,於你我來說,還不到徹底放棄的時候。”
“太一做不到,伏羲做不到。”
“我等未必做不到。”
“嗯?無惑?”
老者忽而發現了少年道人的不同,三清道祖看向自己弟子,看到那少年道人站在那裡,雙手之中,竟然有一股純粹的氣息,這氣息環繞着他,極爲親暱,而後緩緩散開,落入了少年道人的體內。
他身體的虧空被迅速彌補,而這氣息竟然還深入了他的血肉百骸之中。
直接自根骨和存在位格本身上對其進行了提升。
似乎是將【人】這個概念提純,令其趨近於更強的狀態。
趨近於媧皇還活着時候的狀態。
齊無惑的基礎力量,根基,乃至於神魂,一炁都得到了基礎層次的提升;而在這些最基礎的素質提升之後,施展神通,法術爆發出的威能,就不只是些微的提升了,而是數成的飛躍!
上清大道君認出來了:
“這是,媧皇的力量……”
“她本來就……”
少年道人雙手垂下。
是的,媧皇的力量。
她侷促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頭,然後送給了自己的禮物。
就好像,就好像是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己孩子的母親,被囚禁在了某個地方,突然有朝一日,孩子找到了自己,就像那樣有些手足無措,然後侷促着,因爲自己狀態狼藉而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帶着溫暖笑着,並不管自己狀態,給了孩子禮物的母親一樣。
‘不是很多,你不要嫌棄啊。’
少年道人深深呼出一口氣。
隱隱有種來自於血脈的刺痛。
因爲玉清元始天尊的教導,他知道那位女子最後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微笑着說:
‘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