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們怎麼就這樣卑鄙啊,都已經定……好了的事,就這樣給…攪了!”梅美雙眼佈滿了血絲,臉色蒼白得可怕,痛苦地握着耿子聰的手噴得她一頭一臉的酒氣。梅美是不喝酒的,唯一的一次是在同學的婚宴上,幾個女生硬逼着她喝了一大杯,當時就醉了,奇怪的是她並不象一般人一喝酒就臉紅,聽一個從醫的朋友說,喝酒不上臉的人比上臉的人對酒精的耐受力更差,如果酗酒那是很危險的,看着梅美那個樣子耿子聰心裡有着說不出的痛。幾天來,梅美一直就這樣,不知道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問她也不說。
“梅美,你醉了,我們回家吧!”
“不,我不……不回去,我沒……醉,我要你陪我…喝,今天真…痛快啊!”
“快別這樣了,人家會笑話的,有什麼事回家再說!”耿子聰一邊說邊試圖將她攙起來,可倔強的梅美一點也不配合,再加上體力不支幾次都沒有成功,要不是酒吧的服務生過來幫忙真不知道怎樣才能把她放到車上。
梅美的住處凌亂不堪,看得出很長時間沒人清掃過了。這在耿子聰的記憶中是沒有過的,好象是半年前來過一次,那時梅美和以往一樣神采奕奕的,總是自豪地和她談起自己的工作,很自信的樣子。雖然一個人獨居,一個家該有的東西都有。她總是把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窗臺前的餐桌上永遠插着一大束馨香的百合,一進門撲面而來的是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和溫馨,耿子聰喜歡這兒,就象喜歡自己的家一樣。
梅美睡得很香,不時地發出幾聲夢囈,蒼白而柔美的臉龐如大理石雕琢就的讓耿子聰心生愛憐,她輕輕地撫摸着她柔軟的頭髮,喃喃地說:傻孩子,你何苦呢?好好的睡吧,醒了什麼都好了。月光透過窗前的紗幔靜靜地灑地牀前,這安靜的夜晚讓疲憊的耿子聰得到了完全的放鬆,她斜躺在梅美的身邊,讓自己的思緒任意奔跑着,不知過了多久她也睡着了。
她在做一個夢,每當睡前很放鬆的時候她總會做美夢,今天也不例外,她又夢見了母親,母親的樣子不是那麼具體,一會仰頭一看是周老師,一會兒又變成了梅美,其實就算耿子聰頭腦清醒的時候她也說不清母親倒底是什麼樣子,儘管家裡有一張母親的照片,可每當捧在手中時忽然覺得鏡框中那個溫柔的女子是那麼的遙遠和陌生,才一歲母親就離開人世了,母親成了耿子聰尋求母愛的一個符號而已。此時夢中的她忘記了自己有多大,總之象個嬰兒一樣躺在母親的懷裡,母親低低地哼着一首好聽的歌,就那麼若有若無的,綿綿的從遠處飄來,有如天籟,母親的氣息很溫暖,帶着一絲絲的花香,那花香就象溫暖的湖水託着她的身子慢慢的搖啊搖……突然她的胸脯象是被什麼東西捆住了似的感到呼息困難了起來,這個意外驚擾了她的美夢,她一睜眼發現梅美側過身子將一整條手臂緊緊地纏繞着她,耿子聰的心裡猛然異樣的抽動了一下,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過了,然而記憶之門總是不由自主地開啓了。
“小蔥,你要是個男人我一定非你你不嫁,只可惜,唉!”兩人在讀中專時一次學校文藝會演,在後臺梅美給即將上臺的耿子聰化妝時不由自主地說。話一出口連梅美也心裡一驚,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是開玩笑?可自己並沒有玩笑的意思啊,再說開開玩笑往往很輕鬆,可爲什麼自己說出來,心裡突然是那麼沉重呢,而耿子聰當時什麼也沒說,一連幾天兩人都很沉默,不過仍舊是很默契,仍舊是形影不離的。
中專生活是豐富多彩的,生性活潑的耿子聰是班上的文藝委員,吹拉彈唱什麼都會,高興起來還寫點曲子,編點小品劇什麼的,同學們都很佩服她,有幾次學校要拿一些節目到市裡參加比賽,梅美和耿子聰還成爲了學校的中堅力量。其中有一個小品演得特別生動,劇本是耿子聰寫的,說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剛剛上崗的年輕教師從同事到戀人最後爲了改變農村教育現狀的理想毅然拒絕回城的故事,耿子聰個子比梅美高,當時就演男老師,梅美演那個女老師,別看梅美一向不怎麼參加這樣的演出,人也比較內向,可那次她出色的表演真是讓老師和同學以至評委都很震驚,她很入戲,她的那種狀態就象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演員,不,應該說這種表演能力是與生俱來的,不然怎麼就那麼自然,那麼感人!從那次以後這對好朋友就成了同學們常常關注和羨慕的對象。
在中師三年級的那個冬天,下了一場大雪,一天中午耿子聰去食堂打飯回來,發現空空的宿舍裡只梅美一個人躲在被窩裡抽泣着,一問才知道因爲宿舍樓的階梯上同學們潑的水結成了冰,她打水上來不小心滑倒時將手摔傷了,另外天氣冷得讓從小怕冷的她受不了,幾個晚上凍得睡不着,她想家了。聽完耿子聰在悶聲不響地帶她到醫務室包紮了傷口後,一回寢室就將自已的被子放在梅美的牀上,說以後我們擠着睡吧,兩個人就不怕冷了。那個冬天真是溫暖啊!耿子聰每晚總是將兩個人的被子壓得緊緊的。剛開始是一人睡一頭,後來梅美說耿子聰的腳有汗味不習慣,於是就兩人一頭擠着睡,牀又是那麼窄如果背靠背睡的話很難受,只好兩人朝一邊睡。一天晚上從睡夢中醒來的耿子聰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一直被梅美抱着,霎時在有些異樣地躁動着的心裡竟然充滿了一股股甜蜜,這多象是自己夢中久違的幸福啊,象母親般的?不,象姐妹?也不是,總之心裡還是有些亂,被很多東西塞得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