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過來, 段嘉衍下意識就想後退。
他沒注意自己身後就是課桌，剛退了一步，課桌便被他撞出響聲, 在寂靜的教室裡格外清晰。
這一聲讓段嘉衍一下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段嘉衍突然道：“等下, 你別動。”
路星辭停下腳, 饒有興趣地盯着他。
“你現在什麼狀況？”段嘉衍被他看着, 有些不自在地側了側腦袋，語氣猶疑：“你還有理智嗎？”
他沒想到，他這麼問了, 面前的男生脣角彎起來，竟是笑了。
路星辭沒回答他的問題, 而是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段嘉衍抵着課桌, 退無可退, 再加上他莫名不想露怯，乾脆也不往旁邊繞, 就那麼看着對方過來了。
越是靠近，Alpha身上的氣息就越強烈。
易感期的Alpha都不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管路星辭願意與否，他的信息素都將段嘉衍包裹起來，像籠牢一般封死了後者的退路。
段嘉衍聽見他說話。
聲音輕柔。
“你猜我想幹什麼？”
不等他回答, 路星辭傾低身, 長眸微斂, 肆無忌憚地打量他。
他的腿往後伸了伸, 把段嘉衍圈進自己的地盤裡, 信息素也繾綣地覆蓋上來。
他們的距離近得過了分，幾乎像是要接吻。
“他們沒告訴你, 不要過來找我嗎？”路星辭的手指虛虛撥了一下段嘉衍的額發，語意不可名狀：“易感期的Alpha只會圈地盤，掠奪自己想要的東西。我想對你做的事情……”
他的手指點在段嘉衍的腺體處，指腹在光滑的後頸滑了一下。就像猛獸在試探獵物。
下一刻，他的手掌完全蓋住了那片脆弱的皮膚。
路星辭往前湊了一點兒，附在段嘉衍耳邊喃喃：“那些事情都很嚇人的。”
段嘉衍睫毛顫抖。
他的喉嚨有些幹，脖頸不由自主繃直。
要是路星辭用力捏他的後頸，他會動手的。
他正緊張，貼在他腺體的指尖微攏，不輕不重地一揉。
有些疼。但並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什麼都不知道，還敢進來。”路星辭收回手，也不知道是誇他還是笑話他：“你哪兒來的膽子？”
“……”段嘉衍長舒一口氣。
他從小到大基本沒怕過什麼事情，但對方之前那副樣子實在讓他有些毛骨悚然。
看路星辭還有心情跟他說笑，段嘉衍也放鬆了一些。心情輕鬆以後，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你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路星辭誠實道：“難受。”
段嘉衍神色稍頓，遲疑了一下：“沈馳烈說，信息素會讓你好一點……有用嗎？”
“你爲了這事兒進來的。”他明知故問，把問句說成了陳述句，眼裡帶着淡淡的笑意：“你還翻牆了。”
段嘉衍看他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這麼慌慌張張的很沒有牌面。他嘖了聲，語氣裡近乎帶上了威脅的意味：“我就爲這事兒翻了個牆，不行啊？”
“行。”路星辭忍着笑：“你想做什麼都行。”
段嘉衍見他這副態度，乾脆破罐破摔直接道：“你之前幫過我那麼多次，我翻個牆進來幫你，怎麼了？”
他以爲路星辭又要言辭曖昧地敷衍過去，想不對方看他半晌。
“報恩嗎？”路星辭小聲呢喃。
他突然低身，手臂緊箍住段嘉衍的腰。他的動作太快了，段嘉衍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放在了課桌上。
段嘉衍愣了愣，維持着一腳踩在椅子上，一腳懸空的姿勢。
更讓他不適應的，是站在他腿間，抱着他，甚至試圖把腦袋埋進他頸窩處的Alpha。
這種親密的姿勢，近乎有了纏綿的意味。
“……”段嘉衍想往後縮，後腰卻被一隻手扣住，眼看着路星辭把他的退路堵死了，段嘉衍低聲道：“你別太過分啊，讓你抱就夠了，你還這樣。”
他說話時的語氣不太自然，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緊張。
路星辭這麼站着，他腿張開，很容易就會碰到對方的身體。
他動腿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抱得越久，段嘉衍就越覺得不適應，他受不了了：“路星辭，夠了沒？”
“不夠。”
“……”段嘉衍都不知道他爲什麼能這麼理直氣壯。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牴觸，路星辭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而後又把頭埋下來，髮絲蹭過段嘉衍的脖頸。
聲音有些悶：
“不夠，再給我抱一會兒。”
段嘉衍第一次看見他這樣。
蠻橫的，有點兒無理取鬧的小孩氣。
或許是因爲易感期，原本成熟冷靜的人，也會露出這樣一面來。
有些奇怪，但段嘉衍對此不算反感。
他想起自己應激症發作時，那麼多次都是路星辭在幫他。
他甚至幹過早上一通電話，把人叫到宿舍來標記這種不客氣的事情。
想到這兒，段嘉衍那點脾氣也下去了。
抱吧抱吧，抱一會兒又不會怎麼樣。
就像路星辭說的，他是在報恩。
不知過去多久。
窗戶那邊忽然傳來動靜。
“兒子！！爸爸來了！！！！”沈馳烈一邊翻窗一邊嚎叫，他剛站上窗臺，眼看段嘉衍和路星辭抱在一起，還是以這麼曖昧的姿勢。
沈馳烈一時之間血液衝頭：“我操？？！！”
這他媽天還沒暗，路星辭就不當人了？
沈馳烈正要跳進教室，原本安靜埋在段嘉衍頸窩處的Alpha擡起頭。
他的目光帶着涼意，甚至因爲被入侵了領地，染上了幾分陰鬱的味道。
凌厲的侵略感撲面而來。
信息素的壓制暴力又直白，沈馳烈差點兒腳一滑跌下窗臺。
眼看沈馳烈僵在了窗臺上，段嘉衍連忙拉了路星辭一下：“你別嚇唬他。”
路星辭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
他身上的攻擊性還沒散去，長眼漆黑，眸光不定。
段嘉衍手上的力氣加大了幾分。
沈馳烈就看見，原本似乎想要撕了自己的人，像是服軟一樣，重新趴回到段嘉衍肩膀上。
沈馳烈都快看呆了。
段嘉衍微微側身，他得注意着別把路星辭弄下去，只能儘量仰起臉對沈馳烈道：“沒事兒，你出去吧，等他好點兒了我再出來。”
沈馳烈看着面前這副畫面。
良久。
他照着段嘉衍說的，從窗臺上跳了出去。
可出來之後，沈馳烈額角一抽一抽地，心中各種想法接連不斷。
路星辭只是抱着段嘉衍，就撐過了易感期。
只是擁抱。
一個喜歡的Omega在易感期時出現在他面前，他能抑制住佔有對方的本能嗎？
沈馳烈確定自己做不到。
可路星辭做到了。
因爲太喜歡。
喜歡到捨不得傷害段嘉衍。也因爲如此，段嘉衍那種看起來脾氣不怎麼好，實際心軟又沒心機的人，遲早會被這份愛意啃得乾乾淨淨。
沈馳烈：[我覺得，兒子浪不了幾天了。]
宋意：[？？？？]
沈馳烈：[人嘛，有時候還是要相信科學，百分之九十九的匹配度不是沒有道理。]
宋意：[……你之前不是堅決反對這門親事嗎？]
沈馳烈：[我突然覺得校草還是不錯的。]
沈馳烈：[坐懷不亂，老子真的甘拜下風。]
路星辭的手機響起來時，兩個人還維持着擁抱的姿勢。
段嘉衍看他一隻手抱着自己，單手接了電話，跟那邊簡單說了幾句後，路星辭放開他。
見段嘉衍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路星辭遲疑片刻，對他道：“我先走了。”
“你自己能下去嗎？”
“你要送我下去？”眼看着段嘉衍點了點頭，一副好人做到底的樣子，路星辭打趣他：“還有這種好事？”
不等段嘉衍說話，路星辭輕拍了下他的腦袋：“我能下去，不麻煩你跑一趟了。”
段嘉衍觀察了他一會兒。
和沈馳烈說的不一樣，路星辭現在的言行都很正常。段嘉衍估計沈馳烈那套說法是誇張了點兒。
看他似乎狀態不錯，段嘉衍也不強求，點了點頭。
等路星辭開了教室門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你是不是要請幾天假？”
路星辭已經走到了門邊，聽罷應了一聲。
段嘉衍張了張口，想說那你好好休息，又覺得似乎太親密。
他皺了皺眉，最後吐出了兩個字：
“拜拜。”
路星辭和他道了別。
姜瑤把車開到了德育樓下，剛下樓，路星辭就看見了她。
他上車後，姜瑤連忙關上門窗，仔細觀察他的狀況。
“怎麼樣？”她關切道：“還能控制自己嗎？”
路星辭的易感期一直是困擾姜瑤的大問題。或許是平日裡他將本能控制得太好了，一到易感期，Alpha與生俱來的攻擊性便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高一那次的易感期，路星辭剛好跟陳越他們在外面玩，不知道怎麼的，就在酒吧裡跟人鬧了起來。
她去處理的時候，聽說是對面幾個小青年先說了些不乾不淨的話。放在平時，路星辭不太可能直接動手，但那一次，她見到他時，他眉目間帶着戾氣，神色涼薄，手上還沾着別人的血。
冰冷又暴戾。
平日被壓抑過度的本能，在這個時期宛如褪去束縛的野獸，肆無忌憚地撕裂囚牢。
饒是她，看見路星辭當時的模樣，也不免覺得心裡一悸。
姜瑤眼裡的關心幾乎快要溢出來，路星辭由着她看了一會兒，讓她感覺到他確實沒什麼失控的傾向，才道：“我沒事。”
姜瑤微怔：“你……”
和上一次的易感期不一樣，這一次，路星辭身上的氣息很平靜，近乎有了平和的意味。
彷彿饜足的獸類，在太陽底下懶洋洋地休憩。
不等他說話，姜瑤先嗅到了他身上的信息素。
那陣信息素的味道很淡，雪一樣清涼，仿若枝蔓般纏在路星辭身上。
小蒼蘭的味道。
她很快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意識到兒子被一個Omega的信息素安撫了，不可思議的同時，她又一次對那個素未謀面的Omega多了幾分好奇。
“是你那個同學。”姜瑤說話時用了肯定句：“他幫你了？”
路星辭應了聲。
“那你該好好謝謝他，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確定他沒什麼大礙，姜瑤眉目舒展，也有了調侃的心思：“這麼重的味道，你怎麼人家了？”
“就抱了一下。”路星辭說着，閉了閉眼，靠在了車座上。
對於易感期的Alpha來說，世界就像是黑色的。
他認爲最不可能出現的人，帶着光，從教室的窗口跳了下來。
才分開這麼一會兒，他就又開始渴望段嘉衍的氣息了。
他想浸在段嘉衍的信息素裡，也想讓對方全身上下都沾染上自己的味道，留下抹滅不去的痕跡。
車發動時，路星辭喊了姜瑤一聲：“媽，你之前說，想在家裡養幾株小蒼蘭？”
姜瑤看破了他的心思，打趣道：“你也想養了？”
“想養。”他邊說，邊垂下眼：“不知道他願不願意給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