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到,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呸呸呸!我胡說八道什麼呢?那個呆子,除了佛祖他能惦記誰?”
想起昨天晚上被蘇善撞見的場景,我整個人的難堪感再度涌上。蘇善見過那樣的事情後沒用世俗的觀念看我,我已經該謝天謝地了。
我不再想其他,專心致志的準備打車去長途汽車站。帝都的交通像一個重度腸梗堵的患者,到了上下班時間是堵的水泄不通。坐上出租車以後的15分鐘內,我基本上只挪動了一趟街的距離。
堵車的感覺讓人想自殺,計價器跳的我更是肉疼。有堵車的時間,我自己走着去可能都到了。我付了費下車,準備坐地鐵……意外的,我竟然看到了同樣沒走多遠的蘇善。
帝都如同一個大的熔爐,從上三品到下九流全都囊括在內。有蘇善這樣的大善人,也肯定會有我和莫照臨之流的各路妖魔鬼怪。傍晚時分,正是逢魔時刻。無數的牛鬼蛇神露出獒牙,準備啃噬誤入凡間的至純至善的心靈。
蘇善,此時此刻正是如此。
可能是因爲大路堵車堵的厲害,所以蘇善才準備另闢蹊徑。但是沒承想誤入到打工人士羣居的紅燈區,被路邊的洗頭妹纏住無法脫身。
感謝我5.0視力的眼睛,要是一般的,還真不一定能瞧見。
白白淨的男人,最招我們這些個魔女愛。我站在遠處看的真切,洗頭妹那塗抹了廉價指甲油的手指騷擾的摸着蘇善的胸脯。蘇善受了驚嚇,他不斷的避閃。如同受驚的麋鹿,蘇善的眼睛裡滿是不安。
“來吧!來吧!”魔女的聲音高喊着:“走進來吧!我們給你快樂。”
我猶豫着沒有上前,拿不住是否應該扼殺掉蘇善享受快樂的權利……可在魔女大指甲蓋的爪子打算摸上蘇善的光頭時,我大喊的叫聲脫口而出。
“你們幹嘛呢!”
我離着太遠,聲音完全沒有威懾力。我拿着行李上前,揮手斬斷無數的蛛絲:“幹嘛呢?幹嘛呢?你們都幹嘛呢?”
“呦,你是誰啊?”一個穿着破洞魚網絲襪的小妹不滿的看我:“你不會好好說話啊?”
跟蘇善在一起真成“取經”了,不說九九八十一難吧,基本上,我也能成鬥戰勝佛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打仗就沒停過。
蘇善見到我,真有一種被困唐僧見到孫悟空的親切。不安和慌張一掃而淨,蘇善自動站到我的身後:“齊悅!你怎麼還沒走?你是來找我的嗎?”
“我不是來找你的,”我冷聲諷刺道:“我是來找麻煩的。”
蘇善沒聽明白,我也懶得跟他解釋。一幫小太妹八成以爲我是來搶活的,她們一個個的樣子如狼似虎……我愁着不知道如何以一敵五,猛然間卻想出妙絕的辦法。
我幹嘛跟她們硬碰硬呢?我跟蘇善,可是剛領過證的好吧?
掏出結婚證,我理直氣壯的對小妹們說:“他是我老公,你們纏着他,不合適吧?”
我的話說完,五個小妹笑成一團。穿着魚網襪的那個更是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這兩個人精神不正常吧?誰又沒問他們的關係,拿結婚證給我們看幹什麼?”
呃,我領會錯了嗎?
我被笑的無地自容,拉着蘇善快閃。我一邊跑一邊懊惱的想,智商是個神奇的東西,原來真是可以被拉低的。
走出了小妹們的視野,我才鬆開蘇善的手。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兇巴巴的問他:“你剛纔和那幾個女的幹嘛呢?”
“啊,剛纔她們叫我去洗頭。”蘇善摸摸腦袋:“我說我沒有頭髮,用不着洗了。”
“用不着洗怎麼不快點走?留那兒跟她們說什麼?我告訴你的你都忘了嗎?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見到老虎你怎麼不跑?”
蘇善笑的靦腆,他露在外面的虎牙發憨:“我是想跑啊,我還沒等跑,齊悅你就來了。”
“哦,你現在是怪我來早了耽誤你了,是這個意思嗎?”
“不不不!”蘇善趕緊搖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看了眼外面依舊堵塞的車道,問他:“怎麼不坐車回家?”
“我沒有錢。”
“沒有錢剛纔怎麼不管我要啊?”我倒是忘了。
蘇善的表情又開始嚴肅起來了:“不,不行的。我師兄說了,我們出家人是……”
“你忘了你還俗了?”
我的話說完,蘇善的表情很是落寞。長睫毛微垂,留下兩片不大不小的陰影……我煩躁的揮揮手:“行了,我送佛送到西,我送你回你家。”
“真的嗎?”
“我騙你幹嘛……什麼響?”
蘇善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他羞赧的看我:“我餓了。”
一整天,蘇善都沒吃過東西。不是我不想帶蘇善吃飯,而是帶他根本找不到飯吃。所有的麪店餐館,全部沒有素齋買。即使有素菜,也是用葷油做的。
蘇善吃了20多年的素,菜稍微有點不對他就不肯動筷子。中午給他買的饅頭,他死活說饅頭的味道不對。除非我買方面給他衝調料包喝,否則真是太難找到合適他吃的了。
我看蘇善就氣不打一處來:“你活該,你餓着吧!”
帶蘇善往地鐵站走,他肚子一直響不停。我又有點於心不忍,畢竟蘇善今天是遷就我……下了地鐵裡,我語氣不太好的安慰他:“等到你奶奶那兒吃吧!”
地鐵裡的車少,但是人比上面還多。蘇善沒有手機,擔心和他走散了我只有牽着他。爲了不讓蘇善甩開我,我嚇唬他說:“你不準鬆開我,聽見沒?這麼多人,丟了我可找不到你。要是丟了的話,沒準你又被剛纔那幾個女施主帶走了。”
蘇善是被魚網襪女嚇到了,沒用我多說,他乖順的使勁握住我的手。
我心裡略微異樣,掌心被蘇善握的麻酥。蘇善的手掌皮膚細膩,涼涼的是熨帖的溫度。低頭看了看,他的手背白的好像透明。隱隱的,我彷彿都能看到他血管裡流動的血液。
跟蘇善一比,我完全是個男人。
地鐵裡的女人穿着大都暴露,人多挨擠,蘇善很不適應。蘇善跟個浮萍一般,在人海中被推來擠去……最後還是我拉着他到拐角護他在拐角,他才勉強站穩。旁邊的大哥笑着開我玩笑:“別人都是擔心女孩子在地鐵上碰到鹹豬手……你們兩個對象處的有意思啊!”
蘇善不懂鹹豬手是啥意思,他滿臉的無知。我護好蘇善,我自己覺得倍兒有成就感:“我們兩個合計來着,他比我好看,他碰到色狼比我碰到色狼要虧。人醜就得吃點苦,沒辦法。”
大哥呵呵笑:“妹子你心態倒是蠻好的。”
一邊圍住蘇善一邊要扶住自己,下了地鐵我像是被揍了一頓似的。蘇善餓的手軟腳軟,我還要負責拽他往前走。護送他這個唐僧可真不容易,我不但要當孫悟空,更要負責當白龍馬。
蘇善聽話的跟着我,一路上他都沒有怎麼言語。出了地鐵站又打了輛車,出租跑了20分鐘纔到蘇善家。送蘇善到小區門口,我看都沒看往外看:“蘇善,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去車站了。”
倒是司機說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哎呦,這塊的別墅現在多錢一平米了?有10萬不?”
“什麼別墅?”我好奇的回頭:“哪有兒……蘇善,這是哪兒啊?”
蘇善開門準備下車:“我家啊!”
“你家住這兒啊?”我被震驚的好半天沒回過神來:“孫姐跟我說你家有套房子……”
作爲我和蘇善的介紹人,孫姐很盡責的告訴我蘇善家有一套上千萬的房產。我主觀的以爲1千萬算是上千萬,但我卻忘了9千萬,也是上千萬。
本來我已經很瀟灑的決定離婚時候將蘇善的財產全都捐給寺廟的,可見完蘇善家的地界兒後,我又捨不得了……這是一種很悲壯的心理,總之,我現在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
我告訴自己讓司機開車,但卻猶豫着不想走。看出我是對蘇善家的房子存了別的心思,後視鏡裡司機的眼神都不對了。我有點被人踩住痛處跳腳的感覺,我拿出結婚證顯擺:“我們兩個是結婚了的!”
司機師傅訕笑:“我又沒說別的。”
你倒是想說別的。我冷哼。
“齊悅,跟我一起回去吃飯吧!”蘇善不疑有他,好心的邀請我:“吃完飯,我找人送你回去車站。”
我說話都帶着哭音:“你怎麼沒說你住這兒啊?”
“住在哪裡有什麼不同?”蘇善是無慾無求:“房子罷了。”
不同,當然不同,是很大的不同。
一窮二白的和尚,和腰纏萬貫的和尚,那能一樣嗎?
即將坍塌的房子,和幾乎破億的房子,那能一樣嗎?
在佛祖那裡都一樣,在我王琪眼裡,卻完全不一樣。
我的思想,正進行着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思想鬥爭。計價器蹭蹭往上蹦,我的血壓也有點高。我是個俗人,俗的要命。除了錢,我很少會愛別的……蘇善滿臉澄淨的看着我,我話說的是字字沁血:“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