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我極度無語。

像是蘇善這樣的人,我真的很懷疑他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不騙他,都算我沒有職業道德。

排隊的過程中,我一直盯着蘇善看。蘇善不僅對佛法嘮叨,閒事兒他也樂意管。偶爾有病重急救的,他都會追上去念兩句經。帶他來看病真不容易,我一邊負責排隊一邊負責追着他滿醫院跑。

前面排隊的大媽很善良的解決了我的疾苦:“姑娘,你先在我這兒排隊吧!我看這位大師,好像傷的挺重的。”

“阿彌陀佛,小僧……”

我一巴掌拍開蘇善的光頭,笑着道謝:“真是太謝謝了,阿姨。”

沒用蘇善發表意見,事情就會順利很多。掛號完,我帶着蘇善去診室。準備給蘇善傷口擦藥的是個女護士,蘇善很是坐立難安。旁邊的女護士捂嘴笑,蘇善的整個臉都紅了。護士開着蘇善玩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和尚來醫院……你們寺廟裡應該有懂治療的吧?”

“阿彌陀佛,”蘇善接過藥棉自己動手:“小僧懂一點……寺廟裡的僧衆病了,多數情況下是我幫忙治療。只不過這次接骨,我自己救治不了。而我的師兄正在忙着……”

蘇善的外貌不僅和唐僧一樣出衆,他的嘮叨更是跟唐僧一樣煩人。我看他一本正經的解釋自己的行爲,我就是一肚子的火:“你能不能快點了?沒完沒了的說什麼?我等下還要送你回去呢!你能不能不耽誤時間了?”

“阿彌陀佛,”蘇善轉頭看我:“齊悅居士,我……”

“你快點!”

“阿彌陀佛,我……”

“你閉嘴!”

就算是神,也會惱怒的吧?

我板着臉的樣子很兇,蘇善八成是被嚇到了。剩下的行程,他的話很少。等接好骨後,我準備送蘇善回去……可我們兩個剛走到醫院的門口,又被小護士叫住了。

追出來的小護士好像是叫陳曉梅,剛纔就是她爲蘇善做的和尚證明。而她現在追出來,是另有所求:“智善大師,我能麻煩你個事兒嗎?”

“阿彌陀佛,”蘇善來者不拒:“您請說。”

陳曉梅好像很着急,她顧慮的看了我一眼,說:“大師,我們現在急需rh陰性ab型血,有個婦女產後等着輸血……大師,你上次獻血是什麼時候?有三個月了嗎?”

蘇善,原來跟我的血型是一樣的啊……

“阿彌陀佛,”蘇善比小護士還着急:“很嚴重嗎?我現在跟你過去。”

“哎!等下!”我攔住蘇善:“輸血要半年以上的,你的血就那麼不值錢啊?說給就給?我們國家是有《獻血法》的,不到半年時間,是不允許二次獻血的。”

“真是等着救命的。”陳曉梅臉色微紅:“這位小姐,要不是急用,我們也不會……”

“不用跟她說那麼多。”蘇善完全不理會我的好意:“小僧可以獻血的,你帶小僧過去吧!”

“喂!”我的耐心真是消磨乾淨了:“你要是獻血,我可不等你了!”

“阿彌陀佛,”蘇善轉身對我行禮:“謝謝居士送小僧來醫院,小僧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說完,蘇善丟下我就跟小護士跑了。

這這這……這算什麼事兒啊?

我沒有走,而是轉身跟上了蘇善。蘇善奇怪的回頭看了我一眼,他澄淨的眼神讓我覺得尷尬:“看什麼看?小和尚沒見過女人啊!”

蘇善被我說成了大紅臉,我瞬間平衡了。等到了抽血室的門口,急需輸血的產婦媽媽哭的幾乎快昏了:“大師,你救救我女兒啊!”

“阿彌陀佛。”蘇善滿臉的慈悲相,他的眼睛似乎都溼潤了:“居士請放心,小僧會的。”

在陳曉梅想要給蘇善扎針時,我趕緊攔住:“我們是……王文霞的家屬。這個血,應該不算醫院的吧?”

“齊悅居士,”蘇善一板一眼的教育我:“現在救人要緊,我們能不能……”

“我們能不能閉上嘴消停一會兒?”我拿着桌子上的紗布把蘇善的嘴堵上:“你哪兒那麼多的話?”

陳曉梅沒明白我的意思:“這位小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可以不用額外收錢了吧?”我看了一眼王文霞不算富裕的母親:“要想額外收費,可以啊!這位大師獻了血,你們醫院是不是得給點錢?”

陳曉梅的面色爲難:“恐怕不行,我們醫院有規定的。”

“走了,不獻了!”我拉着蘇善起來:“不給錢,你獻血幹嘛?你傻啊!你知不知道你的血在黑市上賣多錢?”

“齊悅居士!”蘇善徹底的惱火了,他推開我:“你帶小僧來醫院,你幫着小僧找大夫看病。小僧很感激,也同樣覺得你個很善良的人……沒想到,在生死關頭,你居然如此的狠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怎麼能是用金錢衡量的呢?阿彌陀佛,請抽小僧的血吧,別人的話,居士無須理會。”

蘇善沒意識到王文霞的老公臉色已經多不好看了,高額的輸血費用怕是他們無力承受……我一直都在做惡人,多做一次怕也沒什麼。我強行拉蘇善起來,執意帶他往外走:“你除了唸佛,你還懂什麼啊?你能不能聽我的?不要在這兒浪費時間了?在磨蹭下去,人都被你害死了!”

“你鬆開我!”我拉的越用力,蘇善念佛唸的越快:“阿彌陀佛!小僧要留下!齊悅居士!你鬆開小僧!你鬆開我!”

“怎麼了?”

正當我和蘇善忙着拉鋸之時,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一個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涼颼颼的在耳邊響起:“吵吵鬧鬧的,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我全身僵硬的站在地中間,好半天沒想好該怎麼反應……而莫照臨的手已經拍上我的肩膀,他聲音寒涼的像是蛇吐出信子。在我身上繞了好幾圈,終於在咽喉的位置拉緊收縮:“這位小姐,你們在爭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