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合金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塊肥皂,在池塘裡洗了不知道多少回,身上的皮都磨掉了好幾塊,但是身上的臭味依然沒完全洗乾淨。
這個季節,氣溫可並不高,水裡更是涼得很,周合金在池塘裡泡了半天,一出來就不停地打噴嚏,哎呀,連打出來的噴嚏濺出來的鼻涕水都還帶着豬尿水的青綠色。那股臭味,當真是讓周合金很陶醉啊。
“都是這個常興!我非要去公社告他一狀不可!啊切!”鼻涕水又出來了,跟豬尿水一樣啊!周合金當真是想哭。連忙在屋子裡燒了一堆火。
周合金就一座低矮的單間土磚屋,這間屋子又是他堂屋又是他房間還是他廚房。就是這樣,他才惦記着肖桂蓮,肖桂蓮人長得白淨,還有一座三進的屋子。還白送一個兒子。怎麼算都是賺啊。可惜的是,不但肖桂蓮看他不上,就連仙基橋人都看不上他。
周合金不明白肖桂蓮寧願守寡也不找個男的,像自己這種打光棍的多好。
周合金懶得蛇鑽屁股,也沒有一身像樣的衣服,就身上穿的那一身有幾個洞的衣服,還能夠勉強把鳥遮住。說起鳥,周合金連忙將褲衩扒下,就着火光仔細查看了一下,燙出好幾個泡啊,一個最大的水泡鼓鼓的,有個大拇指頭那麼大,裡面全是水。周合金也不敢挑破,挑破了,肯定會很痛啊。鳥軟兒吧唧的,也不知道燙壞了沒有。
“都是常興那個鬼崽崽啊!我非要去公社告狀不可!”周合金立即想到了常興,只有常興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的褲子點着。周合金哭喪着臉看着捧在手裡的褲子,帶着一股豬尿水的臭味不說,襠下燒出了一個柚子大的洞。就算放個柚子在襠下也能夠鑽出來,鳥是關不住了啊!
周合金突然感覺到全身很冷,屋子裡到處都有寒風吹過來一般,周合金冷得沒辦法,只能爬到牀上,將一牀棉花都露在外面的棉絮蓋在身上。棉絮拉動的時候,驚起了幾隻在棉絮裡交流的蝨子。
周合金進入被窩之後,那幾只蝨子竟然直接從棉絮上滾落下去,被周合金身上的臭味給薰暈了!
周合金茅草屋外面不遠處站了兩個民兵,一人手中拿了一根長木棍。兩個民兵不時地往周合金茅草屋看。
“怎麼回事?半天都沒動靜呢?”其中一個是肖武。
另外一個則是張明,張明對周合金的表現並不意外:“這有什麼?這傢伙能夠在屋子裡睡一整天。”
“這倒是。這傢伙也真夠倒黴的,每次都落到常興手裡。桂蓮男人剛死那會,合金就打桂蓮的主意,還裝神弄鬼,結果被常興給識破,弄得半死不活。這一次,又去打歪主意,結果還是被常興給撞上了。你說他倒黴不倒黴?生虎也夠損的,你說他真的沒看清楚那淤桶裡裝的是豬尿水?那麼臭,能夠看錯?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合金真慘啊,在水塘裡泡了半天,哈哈。”肖武連忙將自己嘴巴捂住。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惡人自有惡人磨?”張明笑道。
“話不能這麼說。常興這個人對咱們仙基橋的人都挺好的,唯獨就是不喜歡合金這種人。我看合金就跟豬尿水一般,臭不可言。”肖武說道。
“嗯,臭不可言。”張明非常贊同。
兩個人等了半天,也沒見周合金屋子裡有半點動靜。兩個人開始擔心周合金發現了他們兩個,趁着他們兩個不注意偷偷跑掉了。那可就麻煩大了,如果讓周合金跑到公社告常興一狀,誰知道石明本會不會趁機對仙基橋進行打壓?仙基橋所有人除了這個周合金,都不願意看到常興出現危險。不管公社對祖師廟有沒有對付的辦法,所有人都不願意常興受到任何的衝擊。這也是周茂林讓民兵監視周合金的原因。
“要不,我們去他屋裡看一下。我是一直都沒看到他從屋子裡出來的,但是誰能夠保證他沒有從屋後面偷偷地鑽出去呢?他這屋子,到處都是洞。不一定需要從大門出來。”張明擔心地說道。
“那就過去看看。別廢話了。萬一人跑掉了,咱們兩個誰都別想有好果子吃。”肖武說道。
張明點點頭。於是兩個人一起走上前去,推開快要倒下來的破門,屋子裡的火已經快要熄滅了。那張破牀上,爛棉絮在不停地抖動,聽得見牙齒在不停地得得響。
“合金不是病了吧?好像在打擺子!”肖武說道。
“在水塘裡泡了半天,這麼冷的天氣,不打擺子纔怪呢。”張明笑道。
“我在這裡看着,你去喊人過來。萬一這傢伙死了,也麻煩。”肖武說道。
“要得。”張明飛快地跑了出去。
“冷啊,我冷啊。”周合金不停地呻吟着。
“活該!就你這德行,還敢打桂蓮的主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現在好,你可以用豬尿水照照你自己的德行了。”肖武罵道。
過了一會,周茂林帶着幾個人過來。郎中張慶元也被喊了過來。
張慶元掀開被子看了一眼:“就是打擺子。待會我去撿副草藥,喝下去就冒得事。只是這個傢伙是個禍害。醫好了更麻煩。”
周茂林深表贊同:“但是總不能把他給弄死吧?”
“我是郎中,只管看病。弄不弄死是你們的事。反正他要折騰出什麼事情來,也是煩你們。”張慶元說道。
“要不用鐵鏈子鎖起來,免得他到處亂跑。”周茂林說道。
周家人都非常贊同,這個周合金太壞了,要是治好了他的病,肯定是想方設法跑去公社告狀。
“那就鎖起來,咱們老周家就當養條狗,只要他不再幹壞事就是了。”
“要是依我,這種人直接用家法把他的腿打斷。讓他哪裡都去不了。”
“別說沒用的,鎖起來吧。幹活的時候把他鬆開就是,我們這麼多人看着,他還能跑得了?”
“也是。”
周家人議論紛紛,最後一致決定給周合金上鎖。勞動依然不能省,牽着他去地裡幹活。
周合金喝了一劑草藥,病終於好了。不過周茂林很快給他送來了一套全金屬的禮物。
“周茂林,你要做麼子?這個世上冒得王法了麼?”周合金連忙躲閃,很快就被兩個民兵用手鉗住,讓周合金沒法掙扎。
“你要王法?現在是無產階級專政,你竟然要復辟!你好大的膽子?把這反動分子綁起來!”周茂林立即抓住周合金的這句話柄。
“茂林叔,莫誤會,我說錯了。我不是故意詆譭無產階級專政的。”周合金慌了。
但是別的人哪裡會聽他解釋?是不是都得綁,鏈子都早就準備好了,你以爲是因爲你剛纔的一句話?只是有了你這句話,就更名正言順了。
“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沒犯法!”周合金大聲嚎叫道。
“你現在最好老實點,公社現在搞批鬥搞得很熱鬧,就憑你剛纔講的一句話,就可以把你押到公社去參加批鬥了。不過,念在你剛大病一場,腦子還不太清楚,先把你關幾天,再看你的表現。”周茂林說道。
“那你們要管我吃管我住!”周合金只能爲自己爭取一些好處了。
“放心,不會讓你餓死的。但是該乾的活,你一樣都不能少,不然別想有飯吃。”周茂林說道。
“我知道了,你們想把我控制起來,讓我沒有辦法去公社告狀。我現在保證,我不去公社告狀了,只要你們把我放了,每天讓我吃飽飯。”周合金說道。
“算了,我寧願相信鐵鏈子。”周茂林笑道。
“想讓不出去亂說,其實並不難。”常興走了過來。
“常興,你有辦法?”周茂林問道。
“常興當然有辦法。”張喜來得意地說道。
“喜來,你一邊去,我問常興呢。”周茂林一把將張喜來撥開。
常興點點頭:“小事一樁。”
常興嘀咕了幾句,然後在周合金頭上拍了三下。
周合金慌了:“常興,你在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你不是想殺人滅口吧?”
“周合金,你以後最好夾着尾巴好好做人,不然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常興說道。
周合金很生氣:“常興,咱們等着瞧。除非你們把我弄死,不然我跟你沒完!”
“隨你便。”常興笑了笑,就走開了,周合金屋子裡當真是臭啊。
“那這鏈子還要上麼?”周茂林問道。
“上不上都無所謂。就算他去了公社,也掀不起什麼浪花來。”常興說道。
“也好,我們也省得養着他。以後就讓他自生自滅吧。如果他膽敢再做壞事,就把他送去勞動改造!他好吃懶做,勞動改造對他來說正好是對症下藥。”周茂林將周合金身上的鐵鏈子鬆開。
周合金腳上的鐵鏈子鬆開之後,表現得很老實,不過他的眼睛不時地盯着其他的人。
大夥都嫌棄周合金的臭味,很快一個個全走光了。
周合金很快也從茅屋裡走了出來,四周看了看,行爲鬼鬼祟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