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鄒澤詢聞言身子明顯愣了一下。
“看來我猜對了!”
鍾天正嘆了口氣,身子靠在了辦公桌的邊沿上,摸出兜裡的香菸來給自己點上,青煙寥寥:“也不是猜的,是我都看到了。”
“你又看到了什麼?”
啊香有些好奇的看向了鍾天正,強忍着內心的好奇,沒有說出來,但是有些難受。
憋的。
“我猜,你在殺死黃珊珊以後,你坐在牀上呆滯的那一段時間,你的內心是無比複雜的。”
鍾天正夾着香菸,直視着對面的鄒澤詢:“或許,這也是你爲什麼沒有跑的原因?”
“至於圍牆上留下的那些痕跡與線索,是你提前設置的,亦或者,你一開始的時候就沒過要跑。”
“而收養那條寵物狗,纔是你的臨時起意,一開始,你是沒有想過要收養那條寵物狗的。”
“正是因爲你在她的手機裡看到了什麼,所以你纔會睹物思人,留下了那條狗,把佈置密室的線繩也留在了狗的線圈裡面,你要把這一切都塵封在一起。”
鍾天正說完這些,裹了口香菸沒說話,等待着鄒澤詢的確認,見他沉默:“我在她的微信收藏裡,看到了她自己寫的便籤,這是你在清除她手機資料的時候,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你本可以把手機恢復出廠設置,但是恢復出廠設置就太明顯了,如果要下載軟件僞裝成正常使用的手機,時間又太長,你的時間不夠,所以你只能刪除那些關於你的東西。”
“呼..”
鄒澤詢深呼吸一口,雙手攤開座椅的桌面上,儘管他嘗試着放鬆,但是他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你看到了什麼?”
“你先說。”
鍾天正搖了搖頭:“我很好奇,你看到了什麼。”
“行吧。”
鄒澤詢點了點頭:“殺死黃珊珊以後,我在清除她的手機記錄的時候ꓹ 剛解鎖,就發現了她的手機壁紙ꓹ 是個便籤的截圖。”
“上面寫着:我從來沒有留下什麼證據,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舉報你,我只想要離開你ꓹ 就是這麼簡單。”
當鄒澤詢解鎖黃珊珊的手機的時候。
看到了這麼一段話。
他整個人就呆滯在了原地。
或許。
黃珊珊猜到了自己即將發作的病痛,她怕自己失去意識ꓹ 沒能把這個信息傳達給鄒澤詢,所以她提前做了這麼一手預留。
只是。
還是晚了。
案發現場的鄒澤詢ꓹ 看着蹲在牀角已經沒有了動靜的黃珊珊ꓹ 一時間久久無言。
“救她!”
“她是騙你的。”
兩種聲音在鄒澤詢的腦海裡做起了鬥爭,各自持着自己的理由,激烈辯駁。
這讓鄒澤詢陷入了搖擺不定當中。
“她或許早就猜到了你會對她動手,所以她提前預留了一手,就是爲了你別殺她。”
邪惡的聲音語速很快的說到:“你如果現在不殺她,你救了她,那麼等她甦醒以後ꓹ 她肯定會報警抓你的。”
“你現在就這樣走了,那麼你一點事情都沒有ꓹ 但是如果你救了她ꓹ 那麼一切都變得不受控制起來。”
“你能保證她醒了以後ꓹ 不會報警說你喂的她的藥?一旦她報警ꓹ 那麼你就是謀殺!你這些年掙的錢就都白費了。”
“永遠都要把握主動權,千萬不能讓別人來主宰你ꓹ 你的一切!”
邪惡的聲音越是越激動ꓹ 警告的聲音不停的在他的腦海裡迴響着ꓹ 充斥着他的內心。
“不會的!”
善念小人同樣也是解釋了起來:“她一開始就沒有想着要舉報你,你想的太多了。”
“她還是愛你的呀ꓹ 畢竟你們都一起走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了,你要相信她,她威脅脅迫你,只是想要自由。”
“放了她吧,現在把她送去醫院,一切還來得及。”
“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即便是不愛了,那也堂堂正正的分開,不是麼?”
就這樣。
兩個不同的聲音,一直在鄒澤詢的腦海裡迴盪着,他怔怔的看着牀角沒了動靜的黃珊珊,猶豫了三秒鐘以後,堅定的握了握拳頭,指關節發白。
我命由我不由天。
鄒澤詢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不要讓別人主宰自己的命運,他不希望留下任何的不穩定因素,他要自我主宰。
就這樣。
鄒澤詢快速的開始清理起現場來,然後離開了兇殺現場。
他說完這些,歪頭看向鍾天正:
“所以,你在她的手機裡看到了什麼?”
他的眼中。
好似有光芒在閃動。
充斥着好奇。
“留給你自己看吧。”
鍾天正把手裡的菸頭掐滅,折身來到辦公室的前面,拉開抽屜把裡面透明證物袋拿了出來。
裡面裝的是一臺手機。
黃珊珊的手機。
他隔着證物袋把手機打開,把之前的頁面調轉了出來,放在了鄒澤詢的面前。
鄒澤詢深呼吸一口,他伸出手來想要拿手機但是卻被鍾天正被制止了,此刻的他,不適合再接觸這些東西了。
他笑了笑,視線落在了屏幕上,這是微信收藏裡面的一個文字文檔。
裡面斷斷續續的寫着一些文字。
從格式上來看,有點類似於日記本,但是沒有具體的時間標誌。
“我想點根菸。”
鄒澤詢擡頭看向鍾天正,再次開口:
“可以嗎?”
“嗯。”
這一次。
鍾天正倒也沒有再拒絕他,給他派了一根。
室內安靜下來。
“滋..”
菸頭發着光亮。
鄒澤詢叼着香菸,眯眼看着文檔。
“此時此刻,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了?我覺得我自己真的已經完蛋了,我的人生都已經毀了,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子對我!都已經分手了爲什麼還要纏着我!”
這是文檔開頭的第一句話。
從這段文字中。
鍾天正似乎都能感覺到黃珊珊當時在敲擊下這段話的時候的一個心理狀態,她當時應該是非常的憤怒、然後又非常的無助與憤慨。
也許。
這是她窩在被窩裡把自己罩在裡面一個字一個字打出來的,沒有溫暖,只有她身邊的被窩,能給她帶來一絲一毫的慰藉。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在裡面寫。
裡面只寫了這麼多。
然後再往下。
說話方式就是比較跳躍式的了,並沒有跟前面的話銜接,用幾行空格空開了。
“你個王八蛋!原本這件事就是因你而起,我已經因爲你的原因被毀了!爲什麼你還要禍害我!用這種方式來控制我!”
她這裡說的,應該就是鄒澤詢用精神類藥物控制她了。
“滋..”
鄒澤詢面無表情的裹着香菸,煙霧把他給籠罩在了裡面,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原來,愛真的是會消失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隱瞞你的,我知道你逐漸的開始厭煩起我來了,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那段過往的事情我不能告訴你。”
“對不起,我知道你很愛我,對我也很好,但是我只能用這種隱瞞的方式來欺騙你,錯都在我,就算你不愛了,我也不怪你,我會一直待在你的身邊,直到你主動離開我。”
“謝謝你在我最難的時候一直陪在我的身邊,爲我在醫院裡奔走,很愛很愛你,是你給了我濃濃的安全感。”
這一段。
黃珊珊應該是在說自己跟黃文濤之間。
這段話與之前黃文濤的描述,大致的對上號了。
鄒澤詢好像非常的瞭解黃珊珊與黃文濤之間的關係,看完這些的時候,他不屑的撇嘴笑了笑,看上去好像不屑一顧似的。
不過。
鍾天正啊香,卻能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來一股子酸味。
檸檬。
亦或者。
嫉妒。
還有一種羨慕在裡面。
“真的,我真的已經受夠了現在這種樣子,我真的太愧疚了,爲什麼你要這麼對我!一直死纏着不放!還讓我到你的眼皮子底下!”
“我很憤怒!”
這是兩段話,應該是兩個時間發出來的,看得出來,現在的黃珊珊,應該是已經接近崩潰了。
“你看着我幹嘛?”
鍾天正手指滑動着屏幕,把頁面往下拉扯:“實話告訴你,那天我在你家裡發現米袋子細節的時候,其實我是沒有想這麼多的,那時候的我還是不確定。”
“真正讓我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的,就是這件事了,眼皮子底下這幾個字,讓我不自覺的就聯想到了你的身上。”
“結合我在你家裡發現的異常,由此就加深了對你的一個調查。”
既然鄒澤詢已經交代了,那麼鍾天正也就沒有必要對他隱瞞自己調查過程中的線索了。
“呵呵..”
鄒澤詢撇了撇嘴,沒有搭理他,視線繼續落在了手機畫面上。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我要騙他,騙他我已經把之前跟他打交道時候的過程全部錄音、錄視頻錄下來了,我可以用這個來脅迫他,徹底跟他擺脫關係。”
“只要我威脅他,如果再不放過我,我就去警察局報警,那麼他也不會好受的,他肯定會害怕的。”
寫這段話的時候,黃珊珊的心情應該是有一點點慶幸甚至是有點小開心在裡面的。
字眼中,無不透露着輕快的意思。
“今天跟他攤牌了,他很生氣,我能感受到他的憤怒,但是沒辦法,他只能對我妥協的,我也不想傷害他,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他現在這個樣子了。”
“希望我可以成功吧,徹底擺脫他,愛過,我也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所有的內容,到這裡就已經戛然而止了。
鍾天正收回手機。
鄒澤詢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手機屏幕,隨着鍾天正的移動,最終落在了桌面上。
他就這麼一直看着手機屏幕,表情無法。
良久。
他擡起頭來,癡癡的笑了起來,如同一個瘋子一樣,笑着笑着他的眼睛逐漸模糊。
泛起了漣漪。
“愛過..”
“不想他受到傷害..”
簡單的幾個字。
無疑也是黃珊珊內心的一個表露。
即便是現在這樣了,黃珊珊在遭受到了鄒澤詢一次次乃至於說無數次的折磨以後,她都沒有想過要真的報警,把鄒澤詢的事情公之於衆。
看的出來。
黃珊珊並不想鄒澤詢因爲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而真的被警察給抓了進去。
她不想毀了他。
“我笑了呀!”
鄒澤詢彷彿是陷入了魔怔當中,一會哭一會笑的,整個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在這一刻。
當他看到黃珊珊的所有內心OS變化,他原本冷血的心崩潰了。
即便是自己這麼對待黃珊珊,她到最後,真的只是想逃離自己,並沒有半點泄露他這些變態之舉的意思。
她。
夠傻。
此時的鄒澤詢。
他想起了當時自己在兇殺現場,對黃珊珊灌藥時候的樣子,他似乎一下子突然又明白了什麼。
“所以,你所說的那個:你之所以對黃珊珊灌藥,是因爲她在極其痛苦的情況下,依舊去拿着她的手機。”
鍾天正的做法似乎有些許扎心:“其實,事實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她那時候並沒有在錄音或者錄像,她當時在極度痛苦的狀況下,之所以去拿手機,我想..”
“她應該是想解鎖手機,把手機桌面給你看吧。”
“她從一開始,也沒有想過要把你怎麼樣。”
這。
就是當時的真相。
當時的黃珊珊,因爲是內心極度的痛苦的吧,當鄒澤詢強行給她喂藥毒害她的時候。
或許。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
黃珊珊的心這才真正的死去,徹底對鄒澤詢失望透頂。
“真的很可惜!”
鍾天正默默的點評了一句:“黃珊珊這個人,她的心地善良沒錯,她愛你也是沒有錯,就是不應該對你太過於容忍,以至於讓你這樣子對她,真是個傻女孩子。”
“有時候,對待一些人的容忍,真的就是在放縱他而已,對於某些人的寬容,其實是在放縱他,助長他扭曲的念頭。”
此時的鐘天正,選擇了DISS鄒澤詢,這也是他難得的一回,用這麼嚴肅得語氣來質問嫌疑人。
“珊珊!”
鄒澤詢對鍾天正的話置若罔聞,嘴裡喃喃自語:“對不起,我害了你!”
“我一定會讓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的!”
“唰!”
鍾天正啊香的眉頭同時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