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須、陳蟜……”劉徹大馬金刀的坐下來,對着兩個小舅子,和顏悅色的說道:“你們放心,朕讓你們去新化,是讓你們去享福的……”
陳須跟陳蟜聽了,嘴上雖然唯唯諾諾,喊着陛下聖明,但心裡頭卻是日了X了。
享福?
對出生和成長全部都是在長安這個溫柔鄉的陳須兄弟來說。
別說是那偏遠寒冷的新化了。
就是邯鄲,也是個鄉下地方。
哪怕是號稱富甲天下的雒陽,也不過是個大點的鄉鎮。
具體思考方式,你可以參考後世某些魔都大媽的心理——在這些魔都大媽心中,除了魔都之外,便是帝都,也是外地……
所以,漢家列侯數百,封國遍及全國,但百分之七十的列侯,死活也不願意回自己的封國去當土皇帝,寧願賴在長安,當個背景板。
對陳須兄弟來說,新化這個地方,簡直就是地獄。
他們根本無法想象,在那樣一個沒有鬥雞走狗,沒有僰奴,沒有嬌妻美妾以及長安各種奢靡享受方式,且物資極度匱乏,很可能連個稍微正常點的妹子都找不到,周圍除了夷狄就是肌肉男的地方,他們兩兄弟該怎麼活下去!
這就好比,你在後世,要將兩個網癮少年,丟到大西北的鄉村,沒有wifi,沒有網絡,甚至連根電線杆都沒有,還在燒炭火的鄉村。
你看看這兩個少年,會是個怎樣的反應?
必然,馬上就是撒潑打滾耍無賴,甚至哭天搶地叫爹孃,使勁一切辦法和手段,死也不願意去的啊!
陳須陳蟜兄弟現在就是這麼個心態。
他們雖然清楚,自己剛不過皇帝妹夫和老媽和外婆。
但總歸還是能想點辦法的。
大不了自殘嘛……
關中列侯裡,又不是沒有人幹過自殘身軀,阻止被朝廷趕出長安的奇葩事情。
但劉徹隨後的一句話。讓這兩個兄弟的心肝頓時就撲通撲通的跳動了起來。
“爲什麼呢?因爲,首先,新化沒有廷尉跟御史大夫!”劉徹微笑着說道:“更加沒有丞相!”
陳須陳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大大的。
你要問關中紈絝們最恨的是誰?
毫無疑問。毋庸置疑,就是那三個吃飽了沒事幹,閒的蛋疼,喜歡到處管事的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
那個紈絝沒有過被叫過去喝茶聊天談心的經歷?
即使是靠山硬扎如陳須兄弟的傢伙,也絕不願意。屢次嘗試這樣的體驗。
道理很簡單,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都有能力也有權力,能將他們折磨的欲仙欲死。
這就好比後世,再牛X的二代,被中紀委叫去聊天,不死也會脫層皮一樣。
所以,在長安的紈絝們的日子,其實很不好過。
就連駕車外出都要小心,平日裡開個紳士才懂得的趴體。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聽到風聲,捅到廷尉什麼的面前,那就完蛋了。
過去幾十年,漢室的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就是高懸在紈絝們頭頂的達斯克摩之劍。
讓他們最多隻敢玩玩擦邊球。
而不敢太過放肆。
而廷尉和御史大夫以及丞相,也用了數十位列侯的消亡和腦袋,證明了他們的威權。
陳須和陳蟜相互看了一眼。
新化確實是沒有這三個討厭的傢伙的!
甚至連這三個衙門的辦事官吏,等閒也不會跑那麼遠。
也就是說……
去了新化,他們兄弟就能——海闊天空任鳥飛。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唯一的問題是,新化那邊能有什麼好玩的啊!
這就跟網癮少年一樣,沒有網絡和遊戲,你就算在他們要去的地方。擺上一排比基尼小姐,人家也是覺得圖樣圖森破,完全沒吸引力。
劉徹似乎知道他們的心思,所以,笑着說道:“其次,朕將給兩位愛卿一個便宜決斷之權!”
劉徹讓王道將那個剛剛被繪製出來的新化郡地圖給搬了出來。
劉徹看着這個地圖。臉色也有些尷尬,實在是這次地圖開疆,開的實在太沒下限了。
北洋當年好歹還繞着南海轉了一圈,這次漢室開疆,甚至就是閉着眼睛在在地球上畫線,甭管合理不合理,先把地方扒拉進來。
所以呈現在眼前的這個地圖,不僅僅地理常識錯的離譜,就連線條也銷魂的可以——幾乎有大半個新化郡,在現在,連半個漢人都沒有,甚至,這些線條畫到的地方,究竟有沒有陸地,都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不過,這種細節,對帝國主義來說,根本是無足輕重的問題。
劉徹指着這個地圖上,那個龐大的新化郡轄區說道:“朕給兩位愛卿五年時間,不拘兩位愛卿用什麼手段,什麼辦法,誰將這個地圖上標註出來的疆域開發的最多,朕就賜誰一枚‘贖死令’!”
“持此令者,除謀反、亂倫等不赦之罪外,無論犯下何種罪行,皆可贖死一次!”
對網癮少年來說,能無憂無慮,無限制的玩lol,估計就是天堂了。
而對紈絝子弟來說,若能肆無忌憚,想幹嘛幹嘛,不用擔心被廷尉叫過去喝茶聊天談人生,這也是天堂!
況且,劉徹給出的條件是‘便宜決斷’‘不拘手段’。
這就讓陳須和陳蟜感覺腎上腺素分泌加快,血液沸騰。
列侯中的廢柴,一定是紈絝子弟,但紈絝子弟,卻並非是廢柴。
他們橫行霸道,肆無忌憚,甚至屢屢挑戰社會道德和秩序的底線,其實並非他們想這樣。
而是他們覺得這樣子很威風,逼格高。
就好比某個時間段的天朝學生,喜歡成立個什麼十三鷹,十三太保啊,在手上紋個身啊,耳朵上鑽個洞啊,學人古惑仔。張口哥們,閉口兄弟,以進局子和被人害怕爲榮。
他們是真的喜歡和認可這樣嗎?
恐怕多數人,僅僅是覺得這樣逼格高。能引人注目,更能泡妹子,耍威風。
同樣的道理,用在紈絝和混世魔王身上是一樣的。
對陳須兄弟來說,出風頭和逼格是最重要的事情。
因此。聽到這裡,兩兄弟就已經怦然心動了。
劉徹趁熱打鐵,繼續道:“另外,朕還打算將烏恆與鮮卑這兩個夷狄之族的羈絆任務交給兩位愛卿,兩位愛卿,各自選一個吧,或者抽籤也成……”
陳須兄弟的眼神,頓時就亮了起來。
這似乎是個很爽的任務啊!
決定一國命運,甚至操其全族上下生死,這可是無數紈絝做夢都想要的金手指啊。
比起這個。在長安,跟其他列侯子侄鬥富,簡直是太遜了!
玩女人,調戲婢女,更是完全沒有爽感。
於是兩兄弟再不猶豫,立刻叩首拜道:“陛下隆恩,臣等奉詔!”
也不管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個能力,先去試試再說。
反正,他們姓陳,有個外婆是太后。有個妹夫是皇帝,即使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着。
劉徹看着這兩兄弟,眼神卻有些像科學家看待自己實驗室裡的小白鼠。
小白鼠什麼的。
從來不是重點。重點是試驗的相關數據。
對劉徹來說,陳須兄弟去新化,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們會做出些什麼決定和選擇。
這是一個很好的觀察未來漢室殖民地中的那些分封諸侯的的狀態的窗口。
至於烏恆與鮮卑?
無論陳須兄弟是收復他們還是將這兩個部族搞的變成漢室敵人。
都不重要。
收復他們,讓他們變成走狗。自然很好。
但逼反他們,也是不錯。
劉徹正愁沒有一個練兵磨刀的地方呢!
在遠東這個世界邊緣的一角,遠離主舞臺的地方,進行一場類似兩山輪戰的實兵實彈演習,有助於幫助漢軍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但陳須兄弟卻沒想這麼多,他們兩個立刻喜滋滋的交頭竊耳,商議了一會,然後就道:“回稟陛下,臣等已經選好了!”
陳須道:“臣選鮮卑!”
陳蟜道:“臣選烏恆!”
這兩個傢伙雖然從來都不知道鮮卑跟烏恆在哪裡,是什麼,有多少人?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有了一個新玩具。
在他們兄弟想來,區區夷狄,又不是匈奴那樣的大敵,在他們這樣的天潢貴胄,漢家外戚面前,難道還能翻得起什麼浪花來不成?
還不是得乖乖的跪下來,跪舔自己。
然後,合舉族之力,來取悅自己一人。
這可比在長安,玩鬥雞走狗以及博戲蹴鞠有意思多了。
陳須甚至覺得,應該帶幾個小夥伴一起去新化那邊耍一耍。
“善!”劉徹見了點點頭。
他一點也不擔心,這兩個混世魔王去了新化亂來,搞亂目前新化的河蟹局面。
原因很簡單,他們兩個傢伙,根本插手不了護濊軍以及屯墾團的事情。
別說是他們,就是他們的老媽,館陶也插不了手!
新化令兼護濊都尉薄世也非是什麼善茬。
人家背後也有薄太后這尊大神,並不虛他們兩個。
但想了想,劉徹還是給這兩個傢伙提了個醒:“去新化後,凡護濊軍及新化郡郡守的事務,你們都不要插手!”
“諾!”陳須兄弟頓首一拜,答應的非常爽快。
…………
出了長樂宮。
陳須和陳蟜對視一眼。
“大兄,我打算邀請灌蒙、韓則一同前往……”陳蟜咬着嘴脣,對自己的哥哥說道。
灌蒙是大將軍魏其候的腦殘粉代國內史灌夫的次子,而韓則是特進元老弓高候韓頹當的長子。
這兩人都是長安紈絝圈子裡跟陳蟜走的比較近的人。
有意思的是,這兩人的能力,在紈絝們中屬於比較出類拔萃的類型。
韓則,陳蟜還沒有什麼把握說服,畢竟,人家是弓高候世子,完全不需要跪舔陳蟜,但灌蒙就不一樣了,向來就是圍繞在陳蟜身邊打轉的小夥伴。
陳須聞言,沒有說什麼。
兩人雖然混賬,但卻一點也不傻。
向來,老劉家最善於挖坑埋親戚。
太宗就埋了淮南厲王、枳候、南皮候跟章武候。
先帝也坑的樑王淚流滿面。
今上這個妹夫能是什麼善茬嗎?
真會這麼好心?
陳須甚至都不用去想就知道,這個甜蜜的任務背後是一個天大的陷阱,能不能爬出來坑來,是個未知數。
但這是天子的命令,連皇祖母都不站在他們這邊,他們也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而且,跟所有少年人一樣。
誰說紈絝,就沒有理想和志願了?
作爲一個男人,誰沒有想過建功立業,布武天下?
更何況,事情要是辦成了,那可是有一枚‘贖死令’的獎賞。
更能讓整個天下,整個朝野,都對自己刮目相看,想必,就是母親,以後也不能再隨意的羞辱和打擊自己了。
所以,陳須笑了笑,道:“爲兄打算去請甘泉宮衛尉周衛周兄長了!”
“周衛……”陳蟜眼珠子一瞪,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彷彿從來都不認識似的。
要知道,周衛可不是什麼善茬。
人家是故太尉絳候周勃的世子的嫡子,他的母親是太宗公主,他的外祖母是竇太后當年的侍女之一,論關係和在東宮的地位,比他們兩兄弟加起來還要高。
陳蟜在今天以前,壓根不知道,自己親愛的兄長什麼時候跟此人有了聯繫和關係。
但陳須既然這麼說,那就肯定有一定的把握了。
這讓陳蟜感覺很惶恐。
若陳須真能請動這位東宮老太太的愛將出山輔佐。
那麼,毫無疑問,東宮的資源就會向自己的哥哥傾斜。
而且,最近因爲丞相將他的加恩食邑封地分給周衛等幾個侄子,使得絳候家族一團和氣,兄友弟恭之像羨煞旁人。
到時候,自己兄長,要政策有政策,要權力有權力,甚至還能從丞相府那邊借力。
自己拿什麼去跟他鬥?
咬了咬牙,陳蟜一跺腳,做出了一個決定——我要去墨苑。
陳蟜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的小夥伴又有幾斤幾兩。
他清楚,若是以自身的力量,根本沒法子與陳須加周衛的組合鬥。
沒辦法,陳蟜只能將主意打到墨苑身上。
至於爲什麼,長安勳貴圈最臭名昭著的紈絝會想到去跟一向走下層路線的墨苑聯繫到了一起?
答案很簡單——潮流啊!
對紈絝來說,什麼東西最吸引他們?
當然是時髦時尚和潮流了。
而墨苑的墨者,雖然奉行簡樸,提倡節用,好像跟紈絝子們的世界差了一萬八千里。
但實際上,兩者之間的交匯非常多。
對閒的蛋疼而且無聊的蛋疼的紈絝們來說,墨家這個神秘的學派和提倡的種種說法,就好比後世披頭士之於歐米一樣。
有事沒事,學一下,cos一下,感覺還是棒棒噠。
想當年,巴黎的學生,還曾經高舉天朝太祖的旗幟和紅寶書,誓要推翻腐朽墮落不民煮的資本主義政府,霓虹的中二們,也幹過組織赤軍,反對官僚資本主義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