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張越坐着車,也回到了建章宮之中。
鳳凰闕的司馬,見到張越回來,前所未有的熱情,走上前來,像看怪物永遠的看着張越,眼中滿是崇拜,微微作了一揖,就放開了姍欄,讓張越進去。
不止是這司馬,幾乎整個鳳凰闕上上下下的衛兵,都圍攏了過來,一個個帶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張越。
漢人尚武,崇拜強者。
李廣爲什麼名氣那麼大?
因爲他膽子大,射術強,在先帝時代那個漢軍被匈奴騎兵壓制的時代,就他經常的撩撥和挑釁匈奴人。
以至於典屬國公孫昆邪嚇得肝膽欲裂,向先帝報告:“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數與虜戰,恐亡之!”
而真正令其名揚天下,人盡皆知的,卻還是李廣夜射石虎的故事。
一箭射進石頭之中!
其臂力之恐怖,讓人震怖、崇拜!
以至於李廣在當時,成爲了漢軍的代表人物。
自那以後,無論他在那裡,身處何地,總能有源源不斷的豪傑與勇士絡繹不絕的前去投奔,使得李廣的軍隊,哪怕屢敗屢戰,但始終保持了極強的戰鬥力。
而張越手碎長戟,手搓鐵戟頭的事情,無疑比李廣射石虎的故事更具傳奇性。
更重要的是——李廣,是隴右人。
而張毅張子重是土生土長的南陵人,在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也能算半個長安人——太常陵邑縣,一般都是算在京畿的。
故而,在鳳凰闕的衛兵們眼裡,張越其實屬於自己人。
崇拜與敬仰,自然更加熱烈。
由是,張越不止在鳳凰闕下面受到了圍觀與追捧,哪怕進了建章宮,一路上,無數宮女宦官甚至宮廷妃嬪,都側目以對。
人人都已經知道了——一位未來大將,正在冉冉升起。
這種追捧,讓張越也有些不自在。
他感覺,自己恐怕以後出門都得小心隱蔽了,不然,恐怕隨時會有人哭着喊着要給他做食客,甚至自帶乾糧,也要給他做下人。
可張越並不需要食客,也不想要不清楚底細的下人。
等回到自己的小樓,郭穰早已經在等候了。
“侍中公此番可真是出了大風頭啊……”郭穰笑嘻嘻的迎上前來,對張越作揖拜道:“宮中內外,都已因侍中威名而膜拜……”
張越聽着,笑道:“郭公太擡舉在下了……”
“陛下那邊沒有怪我吧?”張越小聲的問道。
“陛下命奴婢,在此等候侍中回宮……”郭穰端正起來,答非所問道:“還是請侍中這就隨奴婢去面聖吧……”
張越一聽,就知道答案了。
若天子怪他,就不會讓郭穰來此等候了。
說不定,鳥都不會鳥他。
“多謝郭公……”張越連忙一拜:“還請郭公帶路……”
………………………………
在郭穰的引領下,張越在建章宮中,七拐八繞,最終在蓬萊閣前停了下來。
恰好此時,太子劉據帶着大臣,也趕到這裡。
“家上……”張越與郭穰連忙上前恭身問安。
劉據的臉色,卻是很難看,嘆了口氣,對張越拜道:“卿受委屈了,孤一定給卿一個交代!”
“家上言重……”張越連忙回拜:“臣豈敢!”
而劉據身後,張賀探出頭來,向張越使了個眼色。
張越立刻心領神會,對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怎麼辦了。
張賀則回以一笑,笑容之中卻略帶苦澀。
最近,太子流年不利。
關中旱災,導致士大夫們對雍縣、鬱夷的事情,頗有微詞。
曾經仁厚的形象,也因此事蒙上了陰霾。
錯非,太子做出了補救和努力,讓岐山原的災情沒有演變的不可收拾。
不然……
張賀已經能想象到此刻,洶涌的輿論鞭笞了。
尤其是那幫自己不想當官,也不想讓自己的弟子子侄做官的在野學者,恐怕能跳到天上去!
即便如此,張賀也還是聽說了一些質疑聲。
現在又出了這麼檔子事情,張賀真是有些擔心,有人內外聯手,製造事端。
還好……
總算,這次的苦主是長孫的大臣,自己的朋友。
不然,張賀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張越自然知道,這個事情,幫太子就是幫自己。
輕重他還是分得清楚的。
只是……
他拿着眼睛,在太子據身邊的大臣裡找了找,卻沒有發現李禹的身影。
這讓他有些狐疑。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李禹還能躲的了?
這讓張越百思不得其解。
張賀卻是趁着太子據,帶着大臣們,走進蓬萊閣的機會,湊到張越身邊,低語道:“李禹現在失聯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那裡……”
“啊……”張越聽着目瞪口呆。
這李禹是怕太子據被當今面前不夠慘吧?
這個事情麻煩了!
本來,太子據的大臣與外戚李禹在廣陵王劉胥面前搞事,這個問題就已經非常敏感了。
當今素來多疑、敏感,喜歡胡思亂想。
若一個不小心引發這位陛下的猜疑……
現在可沒有一個大將軍長平烈候能夠居中調和這對父子了。
現在,李禹又玩了失蹤!
這簡直是將劉據往火坑裡推啊!
毋庸置疑,張越很清楚,哪怕天子再大度,自己再給力,也很難讓劉據這次可以全身而退了。
御下不嚴,用人不當,識人不明,這三個帽子是可以直接扣在劉據的腦袋上的。
而一旦這三個帽子扣死了,劉據的太子位置,馬上就要搖搖欲墜,其根基將發生動搖。
漢季的士大夫貴族們,可是出了名的苛刻與挑剔。
尤其是那幫信奉了君擇臣,臣亦擇君的傢伙,恐怕馬上就能以這個事情爲理由,發起對劉據的攻仵。
噴天子,沒有人敢。
但噴太子,漢季士大夫貴族們,技能熟練。
儲位一旦動搖,劉進也就陷入了危險之中!
漢季還從未有,被廢的太子和他的家人,能夠生存下來的記錄。
怎麼辦?
張越也不得不陷入了沉思與憂慮之中。
這時,一個宦官從蓬萊閣中出來,來到張越面前,道:“侍中官,陛下傳召……”
張越連忙道:“知道了,我馬上去……”
他回頭看着張賀,道:“兄長,爲今之計,還是得儘快找到李禹,得要活的!”
張賀聞言,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必須在明天天亮之前,找到李禹,而且是活的李禹。
若找到的是屍體,那就一切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