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看着衆人,微微笑着道:“諸君不必擔心……”
“前時公考之時,本官就已經有所準備了……”
“現在新豐有司,別的可能還缺,但獨獨不缺,能訓練人民的官吏!”
上次新豐公考,最後錄取了兩百三十七名官吏,分散在工商署、縣尉、縣衙以及地方鄉亭之中。
這些人已經經過了張越的調、教,知道了一些近現代的軍隊操典常識。
而張越最近這兩個月也沒有閒着。
一方面,他日常閱讀霍去病的書稿,在長安之時,更隔三差五去找趙破奴聊天,借閱了這位老將的許多書稿。
對於當代漢軍的訓練、操演、編制也已經瞭然於胸。
另一方面,蘭臺的大量藏書與報告,也爲他提供了大量軍事知識。
雖然,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上過戰場,更不懂爲將之道,指揮的藝術。
但是……
軍事理論知識,卻已經無比紮實了!
在紮實的軍事理論知識的基礎上,結合後世近現代軍隊的操典,張越甚至開始私底下悄悄撰寫漢家的《步兵操典》,打算將自己看過的霍去病、趙破奴乃至於蘭臺藏着的許多名將、老將的練兵心得總結起來,進行改良、規範。
使之成爲一部標準的指導性的練兵之書。
這次冬訓,正好拿來實踐一下。
也好發現問題,改正問題。
“可是……”陳萬年起身,微微皺眉,拱手問道:“侍中,若要組織如此規模的軍事演練,下官擔憂,恐怕百姓不會很樂意……”
這也正常,新豐承平日久,除了那些醉心軍事,靠着軍功立家的家族外。
其他人對於軍事的熱心程度不高。
雖然,在社會上尚武成風,百姓也普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掌握一些軍事技能。
但,假如肚子都吃不飽,誰還有心思去練習武藝?
再一個,新豐的百姓,因爲長期貧困,營養不良的比例很高。
貿然讓他們投入一場可能消耗巨大的軍事訓練之中,百姓恐怕會有意見。
張越聽着,卻是微微一笑:“告訴百姓,就說此番冬訓之後,將要立刻興修水利,官府將優先選用那些在冬訓之中表現出色的勇士!”
對於人民,張越知道,無論是哪個時代的人民。
誘之以利,就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良方!
若現在,他能拿出手的最大的胡蘿蔔,當然非‘修水利’不可了!
要知道,這興修水利可是有工錢的,而且官府還包兩餐,發給衣物和其他勞動工具。
故而,每次官府組織大修水利,人民從來都是無比踊躍的!
這種既能省下糧食給家人吃,還能賺到五銖錢的事情,誰不喜歡?
只是,長期以來,國家的水利工程的用人問題,一直被地主豪強們所把持和壟斷。
這些傢伙蓄奴的動力來源之一,就是可以靠將奴工送去水利工地或者邊塞修路、修長城!
而且一次賺兩份工錢——一份是國家給的,一份是徵調民夫給的責庸錢。
簡直賺的不要太爽!
這次新豐傳出了要大修水利的風聲,不止新豐境內,幾乎整個關中的地主豪強都已經盯上了。
只是,張越早已經打定主意,會將這個事情,留給廣大的新豐農民。
讓自耕農和中小地主們來賺這個錢。
藉此給中產階級補血回魔,好讓他們能發展壯大。
一聽張越這話,其他人都是竊竊私語起來。
不過,新豐目前的情況,非常好。
幾乎百分之九十的官員,都是新提拔和新挑選的。
與本地地頭蛇們沒有什麼牽扯,故而,大家也都只是議論議論而已。
並沒有人反對。
“正要和侍中談水利的事情……”陳萬年也只是頓了頓,就拱手拜道:“侍中此去長安將近半月,下官等在新豐與諸鄉亭三老、士紳商議興修水利之事……”
“只是……下官等愚鈍,遇到了許多問題,還請侍中提點……”
“說說看……”張越起身問道。
“主要是,下官等不知道,這些渠道,該如何修建……”說這個話時,陳萬年羞愧的低下頭。
在場的很多官吏也都是一臉尷尬。
本來,張越離開新豐後的最初幾日,大家還是很開心的。
因爲,他們發現,似乎自己的能力也很強啊。
縣中事務,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條。
以至於陳萬年有時候在心裡面想着:“或許,吾也可以獨當一面了……”
貢禹王吉等人更是飄飄然,覺得自己已經學的差不多了,將來完全出任地方郡縣長官,造福一方。
直到,當大傢伙開始準備籌備水利建設的準備工作時,忽然坐蠟了。
雖然‘張侍中’跟大傢伙一起規劃了許多條渠道的線路,甚至還定下了最初幾條開工渠道的地址。
可是,當衆人初初開始接觸時,準備擼起袖子大幹一場時,他們才愕然發現。
他們其實——根-本-不-懂-怎-麼-修-水-利!
別說陳萬年,就是貢禹王吉甚至是新豐本地的鄉紳們,也是撓着頭,急不可耐的左思右想,卻想不出辦法來。
本來,在沒做這個事情以前,很多人都覺得,修渠道嘛?誰不會?
就是挖坑而已。
也只有等到真正動手準備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需要做的工作,似乎有很多很多!
而新豐縣的地質情況,又非常複雜。
最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前人經驗可以借鑑。
在過去,大家關注的焦點,從來都是鄭國渠、龍首渠、六輔渠這種超級工程。
像新豐這樣的小水利,最長撐死也就十來裡的小水利,幾乎無人問津,也很少有人研究。
於是,怎麼修?修多大?多深?用什麼材料?怎麼設計?
一無所知!
本來,若只是單獨一條,可能硬着頭皮也就上了。
但偏偏,整個新豐的水利渠道,最終將要連成一條網絡!
這就……
讓人有些無從下嘴了。
哪怕是陳萬年這樣的積年老吏,也是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從哪裡下嘴?!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衆人才猛然清醒,爲自己的自大與無知,深感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