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高的有些想法,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就算是嬴政,就在嬴高開口之前也沒有想過要殺了李斯,就像是他當初明知道殺了文信侯呂不韋最爲穩妥,但是依舊只是斥責一樣。
這個時代,諸子百家大行於世,這是華夏曆史上對於讀書人最好的時代,沒有之一。
一介布衣學子,能夠與帝王分享半壁江山。
一介布衣學子,傲視帝王,帝王不得不待之以禮。
這便是戰國之世,一個大爭之世,一個各種思想激烈碰撞的時代。
而嬴高來自於一個大一統的帝國,自然是可用者用,不可用者,而有大才者,殺。
“殺?”
嬴政臉皮一抖,有些無奈,他心裡清楚,對於李斯不可殺。
“王上,三公子此策不可行——!”
王綰害怕嬴政做出決定,連忙出聲,道:“當今天下那是士戰天下,一旦殺了李斯,等同於將士這一階層阻擋在大秦之外........”
“呼........”
長出一口氣,嬴政對着嬴高,道:“長史所言甚是,作爲大秦必須要吸收六國優秀人才,唯有如此,才能壯大。”
“父王,三川大學的建立便是爲了給大秦帝國後續提供人才,而且我大秦統一山東六國從孝公之時就開始準備,父王奉六世之餘烈,必然會振長策而御宇內!”
“只要在二十年之中,統一天下,又何必在乎山東之士,山東之士大多有家國情懷,這些人將會是大秦未來的隱患。”
嬴高語氣堅決,眉目之間殺機凜冽:“兒臣的意思是,在該殺的時候就應該殺,而不是心慈手軟,要不然,這便是對於大秦的不負責任。”
在這個時候,嬴高仗着自己年輕,口無遮攔也會被包容,直接是指出了嬴政在歷史上處置的缺漏,希望能夠在一定的程度上影響嬴政。
“公子高,你是在教本王如何做一個王麼?”
嬴政心頭有些好笑,一個八歲的少年就這樣的殺伐果斷,當真是讓人驚訝,心中念頭閃爍,不由,道。
聞言,嬴高臉色驟變,連忙,道:“兒臣不敢,父王乃是蓋世王者,將來的中原之主,天下人皇,兒臣只是覺得對於敵人就應該冷冽如撼動,就應該是斬盡殺絕。”
“有道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兒臣只是希望大秦能夠長治久安,少一點波折——!”
嬴政都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嬴高自然清楚嬴政這是心中不高興了,只好連忙解釋,道。
白了一眼嬴高,嬴政沉默了一下,道:“對了,長史,公子高,對於大旱與逐客的風波應該如何解決?”
“大旱風波難平,但是逐客風波只需要撤銷逐客令就是了,時間一長,必將會平息——!”王綰目光一閃,對着嬴政,道:“臣以爲最麻煩的還是大旱.........”
聽完王綰的話,嬴高沉聲,道:“父王,兒臣的想法更好與長史相反,大旱風波已經持續了這麼久,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只要等到一場雨就可以解決大旱風波。”
“如今本就是已經進入了雨季,隨時都會下雨。”
“相反,逐客令不僅是動盪了大秦根基,更是讓大秦堅持了百年的國策失去了公信力,以兒臣之間,父王應該對這件事重視一點,唯有完美化解,纔是王道。”
“大旱風波會輕易過去?”
呢喃一聲,嬴政望着嬴高一字一頓,道:“你從何處得知?”
“兒臣曾詢問奉常,奉常稱根據日書推算出來的——!”
嬴高的記憶之中記得會下雨,這一場大旱,七月之時最爲嚴重,而在八月末的時候,便迎來了一場雨,大旱的危局便輕易被瓦解。
此刻他提出日書與奉常只不過是爲了容易相信,也解釋起來方便一點,而且嬴高爲了以防萬一,也曾找奉常聯繫過。
而日書是秦人從事婚嫁、生子、喪葬、農作、出行等各項活動時選擇時日吉凶宜忌的參考之書,其本質是一種選擇時日吉凶的數術。
嬴高記得很清楚,大秦統一天下之後,始皇採納了李斯焚書的建議:凡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
然而,一本關乎着大秦國人百姓生活衣食住行的奇書卻被保留了下來,這就是歸於“卜筮之書”類目之下的《日書》。
一本《日書》,可謂是大秦國人百姓的生活幾乎片刻都離不開它,離了《日書》的生活,用寸步難行來形容都一點兒也不過分。
所以在這個時候,嬴政纔會藉助日書的名義告訴嬴政這件事,如此一來,將會有更大的說服力。
只有讓嬴政相信,才能放下心頭的壓力,去解決好這件事。
.........
“嗯嗯!”
點了點頭,嬴政沉默了半響,在心裡思考取捨:“大旱一事先行放過,逐客令一事,若是你,你打算怎麼辦?”
聞言,嬴高眼底掠過一抹亮光,他本來是打算是讓嬴政下罪己詔,只是一想到嬴政的驕傲,便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父王,赦免鄭國,讓其繼續主持涇水引流一事,與此同時,將鄭國的身份公佈於四號八荒,然後重用,如此一來,逐客令的來去都將解釋的通。”
嬴高心裡清楚,嬴政是一個好面子的人,只能這樣退而求其次,爭取能夠這樣完美的解決,畢竟三川大學纔剛剛起步。
在沒有培養出忠誠於大秦的士子之前,不能得罪這些人。
嬴高見到嬴政的目光,思考了一下,肅然一躬,道:“父王,欲一中-國者,當海納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