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即日登基
皇帝死了?
蕭文淮剛剛還在猶豫不定的禁軍,此時紛紛陷入了呆滯,看着仰面倒下的皇帝,眼神中透露出不敢置信的驚愕。
皇帝……就這麼死了!
夜風驟然生起,將禁軍手中的火把吹得左右搖曳,插在蕭文淮胸膛之上的利刃,清晰地倒映出瘋狂舞動的火光,就好像在爲這個癲狂的夜晚起舞助興。
“咕咚!”
在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中,吞嚥口水的聲音分外的清晰。
柳七的刀且準,所以蕭文淮仰面倒下之前,眼神中流露出的只有短暫的驚愕,除了感到心口一涼,蕭文淮可以說走得一點痛苦都沒有。
不過柳七倒也並非區別對待,她出手向來如此凌厲,但凡有過體驗的,想必臨終前的感覺都還不錯。
柳七的出手沒有逃過蕭奇峰的眼睛,但這位同爲蕭氏一族的東海王,卻並未出手阻止,只是在看到蕭文淮仰面倒下的那一刻,眼神略微閃動了一下。
所以當週宓說出那句後,蕭奇峰也並未有什麼明顯的反應,秉着臉沉吟片刻之後,緩緩開口道:“這就是你讓我回京的目的?”
周宓絲毫不避地凝視着蕭奇峰的雙眼,繼而輕輕點了點頭,直接承認了蕭奇峰的說法。
“不過……”似是看出了蕭奇峰眼中的不情願,周宓笑了笑,話鋒一轉,“當然你若是不願意,我想這世上也沒人可以強迫你。”
蕭奇峰聞言陷入了沉默。
二人之間的對話,自然逃不開柳七的耳朵。
聽聞周宓所言,柳七此時纔算明白,剛剛她那句“蕭家,也不止蕭文淮一人”,原來指的就是蕭奇峰。
柳七低垂着頭,輕輕撫摸着驚寂刀的刀柄,心想着這或許不是周宓的一時起意,她恐怕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想好,要讓蕭奇峰坐上龍椅了。
但是蕭奇峰自己會願意嗎?
正如周宓自己所言,現如今大將軍周威揚已灰飛煙滅,放眼天下也只有青城的那位“劍絕”,可以與蕭奇峰一較高低。
而在親身體驗過“滄海橫流”的柳七眼中,蕭奇峰的武功修爲已經達到了極爲恐怖的境地,在他的面前,柳七的心底甚至涌現了十幾年未曾出現過的絕望之感。
要知道,就在蕭奇峰出現以前,已經真氣臨近枯竭並且傷勢不輕的柳七,面對着當世“七星”之一的江寄餘,在生死關頭,她心中也未生出過絕望。
嗡!
纖細的五指緊緊握住了刀柄,旋即刀身微微一顫,傳出了一聲細若蚊吟的錚鳴。
柳七眼中的幽光瞬間斂去,而後緩緩擡起了頭,看向了陷入了沉默的蕭奇峰。
大致在她心中,認爲只要自己堅定的走下去,有朝一日定能勝過江寄餘。
但同樣的想法,在面對蕭奇峰時,柳七卻難得的猶豫了。
絕頂之間的差距,當真如天塹。
正當氛圍逐漸凝固的時候,突然遠處火光大盛,緊接着蕭奇峰和柳七先後擡眸看向了遠處,耳邊傳來了繁多急促的腳步聲。
“傅大人來了!”
在不知誰的一聲驚呼中,傅青書帶着京營的人馬趕到了。
傅青書剛剛走上寢宮門口的臺階,便看見了圍攏在一起的禁軍,“撲通”一聲,整齊劃一地跪倒在他面前。
直至聽到蕭文淮被殺,顯得十分淡定的傅青書終於臉色大變,隨後目光掃去,沿途的禁軍倉皇避讓,直至蕭文淮的屍體出現在了傅青書的視野之中。
“嘶——”
傅青書臉部微微抽動了一下,隨後傳出了一聲倒吸冷氣的聲音。
“是誰,誰殺了皇上?”傅青書聲音有些顫抖。
一衆禁軍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向了寢宮大門的方位,卻發現剛剛還在那裡的柳七一行三人,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傅青書情緒似乎緩和一些,他先是讓人將蕭文淮的屍首安置好,又親自將插在蕭文淮胸口的利刃拔了出來,只是在看到完整的刀身時,傅青書眼神中瞬間涌現出複雜的神色。
此時他已經知曉了事情的前後經過,但臉色卻比剛剛得知蕭文淮死訊時還要陰沉,直至手下的京營官兵徹底接手了寢宮外圍,他方纔整理了一下衣衫,預備進入太后寢宮。
“傅大人,還是末將隨您一起進去吧。”一個年輕的小將站了出來執禮道。
傅青書腳下一頓,目光在眼前之人的身上一掠而過,隨後微微頷首:“也好,你就隨老夫一起進去吧。”
方維憲聞言頓時神色一肅,而後腳下連連挪動了兩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傅青書的身後。
二人一前一後踏入了寢宮大門,在看到寢宮中滿地的屍首時,雙雙臉色一變,隨後方維憲更是“蒼啷”一聲拔出了隨身佩刀,站在了傅青書的身前小心戒備着。
“傅大人,您來的有些遲了。”
傅青書聞言頓時心中一驚,瞬間清醒過來,隨後循着聲音看去,看見了正前方臺階之上,一襲宮裝,雍容華貴的周宓。
以及周宓身邊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
傅青書喉間“咕咚”滾動了一下,而後迅速彎腰,望着二人躬身道:“老臣姍姍來遲,還望太后娘娘和東海王恕罪!”
東海王……
站在傅青書身前的方維憲聽到了“東海王”三個字時,不由得心頭一震,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的處境,目光有些怔怔地擡首看去。
結果只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突然胳膊被人扯動了兩下,方維憲瞬間回過神來,趕緊手中寶刀一轉,將刀刃扭向自己的同時,“咚”的一聲單膝跪地,行了一個軍禮。
“末將方維憲,見過娘娘,見過東海王!”
周宓見狀微微一笑,隨即口中輕輕說了一句:“是安樂侯的小兒子。”
一臉肅然的蕭奇峰聞言,不禁垂眸看去,目光在方維憲身上停留了片刻才離開。
而此時周宓則是微微側眸,眼角餘光看向了後殿入口的方位,柳七雙手環抱於身前,十分悠哉地背靠在門框上,低垂着雙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柳七也感覺到了有人在窺視,遂擡首側目看去,只見周宓衝着自己莞爾一笑,同時眼中眸光朝着寢宮門口的方向晃了晃。
無聊……
柳七直接冷着臉收回了目光,她又不是沒長耳朵,自然知道隨着傅青書一道進來的,是方維憲。
周宓臉上的笑容很明顯帶着一絲揶揄。
方家和柳家議親之事,在京城的一些圈子裡也不算什麼秘密。 這門婚事本就帶着極強的目的性,故而雙方都沒有主動去遮遮掩掩,任由一些風言風語在外流傳。
柳七對這門婚事無感,自然也不會對方維憲有興趣。
倒是傅青書剛剛表現出的態度,頗有些耐人尋味。
照常理而言,傅青書身爲蕭文淮一手提拔的當朝首輔,在得知蕭文淮被殺後,他應該第一時間雷霆大怒纔對。
但柳七瞧着他對周宓以及蕭奇峰的態度,似乎並不是爲了興師問罪而來,而且對於蕭文淮的死,也沒有那麼的悲痛。
不過轉頭想到,蕭文淮用傅青書之子,那位自稱“尊上”的傅卓林冒充傅青書,可見二人的關係並非表面上想象的那麼簡單。
至少在對待大將軍的問題上,蕭文淮和傅青書有着明顯的分歧。
而經過接下來蕭奇峰和傅青書一番對話,柳七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原來傅青書因爲不願對已經隱退的周威揚下死手,並且多次勸阻蕭文淮,應該施恩大將軍,以此籠絡人心。
只是蕭文淮心理已經扭曲,一心只想將周威揚和周宓碎屍萬段,方能一舒胸中積壓多年的屈辱。
蕭文淮明裡暗裡圖謀多年,甚至不惜勾結邪魔外道,在手下也糾集了一羣好手,其中不乏南宮家老者,以及毒神這樣的頂尖高手。
傅卓林便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與蕭文淮勾搭上的。
因爲傅青書始終不答應對周威揚趕盡殺絕,同時蕭文淮也非常需要江寄餘這等絕頂高手的相助,所以最終只能讓傅卓林假冒傅青書。
爲了保證能夠以假亂真,甚至還要以防被江寄餘看穿,傅卓林找上了在江湖之中有着“千幻巧匠”之稱的盧宮……
接下來的事便順理成章了……
太后寢宮之中,傅青書和蕭奇峰以及周宓,三人不顧周遭濃郁的血腥之氣,一直商議到了天亮。
在得到周宓和東海王蕭奇峰點頭後,傅青書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隨即目光沉沉地朝後看去,隱約可見寢宮外的地面上整整齊齊地排放着數具被白布蒙着的屍體。
蕭文淮已經死了……
傅青書緩緩收回了目光,心底突然涌出了一許悲痛,無論蕭文淮有多麼的不堪,但至少是他曾經親自下旨,將自己重新啓用,且一路官升至當朝首輔。
“唉——”
正當傅青書幽幽嘆氣之際,瞥見了一抹纖細的身影,正從後殿入口緩緩走出。
剛剛走出後殿的柳七察覺到了傅青書的窺視,她凝眸回看過去,而後輕聲問道:“傅大人,敢問柳宗訓夫婦被您關押在了何處?”
傅青書臉色一寒,直至看見了怯生生躲在柳七身後的柳湘湘,遂斂去了臉上的寒意,繼而幽幽一嘆:“宗訓是老夫的弟子,當年是老夫一番哀求,他才捨身飼虎……”
話說一半,傅青書突然一頓,隨即露出了滿臉的苦澀。
“他們夫婦二人很安全。”傅青書目光越過了柳七,望着柳湘湘,語氣溫和地說道,“待此事過後,老夫會安排你們一家三口離開京城。”
傅青書不是一人孤身前來,在慶國公和平陽侯的支持下,傅青書帶來的京營官兵已經接管了宮中戍衛。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到了周宓和蕭奇峰的首肯。
昨晚的事太大了!
皇帝死了,大將軍也死了。
在這二位的面前,安國公以及德妃南宮玉等人的死亡,似乎聽着有些微不足道了。
比起這些已經死去的人,傅青書更在乎的還是大齊的安危。
一夜未眠,傅青書的身體已經有些吃不消了,身形也有些顫顫巍巍,但即便如此,他仍強打着精神,擡首對一臉平靜的蕭奇峰說道:
“慶國公已經帶人去了京營,將安……逆賊王仁元的部將全部拿下,現在宮中戍衛由平陽侯掌管,至於寢宮外的那些禁軍……”
傅青書語氣只是稍稍拖了拖,蕭奇峰便開口道:“他們也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畢竟有皇帝和兵符在,此事怪不得他們。”
傅青書臉上頓時涌出滿意之色,遂頷首應道:“臣明白了。”
通過昨晚三人的商議,已經定下了將昨晚之亂全部推至安國公王仁元的身上。
傅青書回頭看了看寢宮外的天色,見夜霧已經徹底散去,天邊泛出了魚肚白,他頓時神色一肅,隨即整理了一下衣衫,而後便對着蕭奇峰,直接跪了下去……
“老臣懇求東海王,即日登基!”
……
從宮中離開時,已經又是日落西山。
“哐哧哐哧……”
馬車行駛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
突然車窗簾被掀開,周宓探出了半張臉,扭頭看着馬車側後方,一匹高頭大馬慢悠悠地跟在馬車之後,而馬背上的人正是一臉漠然的柳七。
“柳七,聽說你打算去一趟沈家?”
聽到了周宓的聲音,柳七目光自其臉上一掃而過,隨即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了頗爲不耐的神情。
“娘娘,我看你還是留在宮中比較好。”柳七沉吟片刻之後,幽幽說道,“東海王似乎對您的感情不一般啊!”
“太后當不了,皇后說不定還能坐個幾年。”
“呵呵呵……”周宓聞言只是搖頭低笑,她豈能聽不出柳七言語之間的揶揄。
果然是個記仇的小丫頭!
在寢宮之時,只因自己稍稍用眼神揶揄了一下她與方維憲,便一直記到了現在。
周宓笑着搖頭道:“聽你的口氣,蕭奇峰的皇位坐不了幾年?”
柳七目光深邃地看向了遠處,京城的外牆已然出現在了視線之中,巍峨延綿如山脈一般。
“娘娘可別忘了,三年之後,我與他必有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