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也沒想到會在藥店裡撞見馮羣,不過馮羣能夠強撐至現在倒也算是難爲他了。
內傷一旦發作,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對於馮羣這種級別的高手而言,體內用以運轉真氣的經絡和穴脈其重要性絲毫不亞於五臟六腑。
尤其馮羣修習的還是佛門剛烈的內功,一旦遭到反噬……
突然柳七眼眸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
“芳芙,你要的藥都在這兒了。”直至老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柳七方纔收斂了思緒,然後伸手從老者手裡接過了一個大包裹。
只是包裹還未在手裡停留多久,便被徐慶濤直接給搶了去,
然後在柳七欲要掏銀子的時候,徐慶濤便早早地將一張銀票遞給了老者。
老者口中說着“都是一家人就不必了”,但看到銀票之後還是笑的咧開了嘴,然後不作絲毫猶豫的將銀票接過飛快地塞入了袖中。
……
從藥店出來之後,徐慶濤手拎着裝滿藥材的包裹,邊走邊和柳七說道:“七爺爺是南府主家的,紹字輩的長輩,現如今掌着藥店的生意,也算是主家那邊說得上話的人物!”
紹字輩,就是徐家第五代。
似徐家這樣的江湖家族,族中產業總是離不開藥店,武館,鏢局這類和武林息息相關的行當。
西街徐家亦是如此,在清江府下面的縣也有兩家藥鋪,另外在府城之中還有十幾間鋪面。
算上下面縣裡面的鋪面和良田,只要後人不使勁折騰,足夠數代人過上富足的生活了。
尤其是現在的西街徐家眼看着還在蒸蒸向上。
“時間還早,小妹想不想在城裡逛逛?”徐慶濤笑着問道。
柳七當即搖了搖頭表示拒絕,她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回到徐府之後,柳七便帶着藥材直接一個人回到了房間,並且囑咐已經搬回來的柳十九把守着門口,不要讓任何人回來!
以柳十九的武功,只要不是徐永元回來,府中應該沒人是她的對手。
回到房間後,柳七盤膝坐在牀上,將裝滿藥材的包裹打開,隨後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爐鼎。
這就是沈家的陰陽爐,需以至陽至陰兩種內力同時驅動!
柳七之前所修的乙木神決和滄海神功皆是至陰的功法,所以她纔會將主意打到了金剛不壞神功之上。
雖然與預期有些不符,但降龍伏象功也是一門至陽的功法,僅僅是用來煉製九轉清心丹已然足夠了!
柳七雙眸緊閉,旋即心中默唸降龍伏象功的心法口訣,丹田之內的真氣瞬間狂涌而出,在柳七的催動之下流入了預設的路線。
昨日回來之後柳七已經運轉過這門佛門神功,如今再度運功已是輕車熟路,真氣瞬間衝破了數道關竅。
柳七的面容逐漸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淡金色熒光。
與此同時經絡間流淌的真氣也隨之變得精純熾熱,於此同時柳七雙脣微張,一股灼熱的氣息噴涌而出。
嘭!嘭!嘭!……
經絡運行路線之上的關竅猶如豆腐渣一般接連崩潰。
降龍伏象功一共十層,柳七僅僅用了十息不到的時間便突破至第六層,一路奔着第七層的瓶頸而去!
直至此時柳七才感覺到了真氣行進的速度漸漸放緩。
但柳七早有準備,只見她閉合的眼眸微微顫動,旋即一股肅殺之意驟然在身上浮現,經絡之間流淌的真氣突然浮現出點點蒼白色之氣。
殺意凝聚!
在殺意的加持下,真氣如入無人之境在經絡間瘋狂前行,看似牢不可破的瓶頸在蒼白色的殺意麪前瞬間土崩瓦解!
第七層,破!
第八層,破!
第九層,破!
每破開一道瓶頸,柳七的臉頰都隨之微微顫動,臉上的血色也隨之消退一分。
恐怕無人想到,柳七會以這般近乎自殘的方式來突破瓶頸!
隨着挾裹着殺意的真氣行至最後一道瓶頸,柳七雙目驟然睜開,眼中金色佛光四溢但轉瞬便斂於無形!
第十層,破!
吼——
蒼茫雄渾的氣息自柳七身上涌出,隱隱凝聚出龍象滾動的氣象,但頃刻間又斂於柳七體內,消失的瞬間一道仿若來自上古洪荒的嘶吼聲迴盪開來。
外面背靠着門轅閉眼小憩的柳十九突然心頭一震,隨之猛然睜開雙眼,耳邊似是響起一聲嘶吼,但當她睜眼之後卻發現周遭一片寧靜,仿若剛剛只是她幻聽了。
柳十九輕輕撫了撫心口的位置,繼而側目看向了柳七的房間,見房門緊閉並無異樣,遂默然收回了視線。
房間內,柳七身形蕭索,全無剛剛神功大成的睥睨之姿。
她的雙手攤在雙膝之上,隱隱可見指間蒼白色的氣息縈繞,剛剛藉助殺意突破降龍伏象功瓶頸的弊端這麼快就顯現了。
柳七雙眸陡然一冷,隨着她五指微曲,蒼白色的氣息瞬間消失無影。
如今至陽功法已成,爲確保萬無一失柳七甚至還將這門神功徹底練成,只可惜這門武功練到頂也不過是頂尖水平。
故而對於柳七而言除了多一門手段之外,對她本身的修爲並無太多助益。
一切都是爲了九轉清心丹!
柳七收斂思緒,雙手瞬間擡至身前,與此同時放於一旁的陰陽爐似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拉扯,“嗖”的一下徑直落入了柳七雙手之中。
柳七不作遲疑,至陽至陰兩股真氣同時灌入,丹爐的爐身瞬間散發出淡淡熒光,柳七也隨之感覺到丹爐之中逐漸瀰漫出灼熱的氣息。
就是現在!
柳七雙手陡然分開,卻見離開了雙手的丹爐穩穩懸在了半空之中,隨後柳七目光右手輕輕一翻,便將桌上鋪開的藥材捲了一些過來,悉數放入了丹爐之中。
按照沈家老祖留下的心得,柳七雙眸緊閉,開始以內力轉動着丹爐。
片刻之後……
嘭!
輕響過後,一縷青煙自丹爐中飄逸而出。
柳七睜開雙眼,耳邊聽着門外傳來的動靜,開口輕聲道:“無事,莫要來煩我!”
話音剛落,門外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柳七遂擡手又捲了一些藥材放入了丹爐中,重新閉上雙眼開始轉動丹爐。
門外柳十九面色凝重地看着緊閉的房門,原地沉吟片刻之後,便一臉忿忿地轉過身去。
眼不看爲淨!
嘭!
突然屋內又是一聲輕響,柳十九不由得餘光一瞥。
……
連炸七爐之後,買來的藥材也即將用盡。
第八次柳七終於順暢地走完了全部的過程,她催動着真氣將丹爐的蓋子揭開,一股濃郁的藥香瞬間撲鼻而來。
白霧散去,丹爐之中赫然躺着一顆晶瑩剔透的丹藥。 成了!
雖不是真正的九轉清心丹,但柳七已經記下了剛剛煉丹時的所有步驟,可以用琉璃淨心蓮來煉製了。
柳七緩緩側目看向了桌面上那株被黑布蓋着的靈藥。
她將丹爐之中的丹藥取出,這顆丹藥雖然稱不上靈丹,但畢竟也是用珍稀的藥材煉製而成,對普通人而言無疑是活血生精的神丹!
柳七想到了氣血兩虛的陶氏,便將此丹用木盒裝着貼身放好。
……
“我已經說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你們也不能進去!”柳十九雙手環抱站在院門口,眼神不善地看着眼前諸人。
爲首之人正是此前在沈家見過的房氏,她聽聞柳十九所言氣得渾身發抖,好在是身旁徐芳菲牢牢地攙扶着她。
徐芳菲看着柳十九,眼眸微微流轉隨後柔聲道:“十九姑娘,這裡所有人都是芳芙的親人,難道也不能進去見她一面嗎?”
柳十九搖頭口中蹦出兩個字:“不能!”
不過她心中還是思索了一番,只是想起柳七進去之前交代的話,任何人都不能進來。
任何人……不就是包括眼前這些親人嗎!
如此想來,柳十九微微昂首,眼神更加堅定了。
同樣在場的還有陶氏,她焦急地探着腦袋往柳十九身後看去,雙手已經柔捏成了一團!
剛剛房氏和徐芳菲歸來,本想去見見柳七,結果卻被柳十九攔在了門外,任憑她們如何訴說,總之柳十九就是一句話。
不能進!
陶氏生怕失而復得的女兒再度離自己而去,幾番欲要上前硬闖,好在是被徐芳菲及時給攔下了。
“或許小妹她真的是有什麼事,我們不妨先回去等等。”徐芳菲瞥了一眼柳十九已經搭在刀首之上的手,一隻手拉着陶氏一隻手攙着房氏,勸說道。
“可是……”陶氏眼巴巴地看着柳十九身後,她是真的害怕啊!
徐芳菲知曉三嬸心中擔憂,但此時也只能柔聲勸慰,攔在門口的這個喚作柳十九的小娘子莫看長得嬌俏可人,但身上那股子殺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善茬。
如今大伯和徐慶淮這兩個好手不在,徐芳菲也不願多生事端。
正當她準備勸着陶氏離開之時,突然聽到了“咯吱”一聲,似是門被打開的聲音。
與此同時站在門口的柳十九也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不禁回頭望去。
只見柳七正盈盈走來。
“芳芙……”看見柳七出現,陶氏率先大鬆一口氣,隨後輕輕撫着心口。
而徐芳菲則是嘴角微微勾起,對着柳七輕輕喚了一聲:“小妹。”
柳七目光微動,但卻難得頷首應了一聲:“嗯。”
……
房間內,柳七的右手被房氏雙手緊握,左手則是被陶氏緊緊握着。
兩人臉上皆洋溢着幸福歡喜的笑容。
“說起來給京城她大伯信送了沒有?”房氏滿面歡欣地問道。
坐在徐芳菲旁邊的徐慶濤無奈地回道:“娘你都問第三遍了,早就送出去了,小妹回來的當年就派人送過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房氏一臉欣慰地笑道:“等芳芙她大伯回來,再叫慶江和慶淮這兩個孩子也一起回來,咱們一家人總算是團聚了!”
說着房氏又一臉憐惜地看向了柳七:“這孩子在外面肯定沒少受欺負,瞧這小臉瘦的!”
坐在下面的徐芳菲奔來正喝着茶,聞言手上動作一頓,隨即嘴角露出了一抹淺笑。
這世上能欺負小妹的恐怕……沒幾個了吧!
徐芳菲想到了傳說中的那幾位,心想着他們也不該是會與小丫頭計較的人。
輕抿一口茶水後,徐芳菲感覺到了身下有人窺視自己,垂眸一看發現是躺在自己腿上的小侄女徐欣寧。
一大一小,兩人四目相對。
徐欣寧頓時露出了一副篤定的表情:“大姑姑果然就是沒有小姑姑好看!”
徐芳菲:……
這孩子,真是白疼她了!
徐芳菲看着跑開的徐欣寧,不禁笑了笑。
徐欣寧則是一路小跑着來到了柳七面前,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她,喚了一聲:“小姑姑。”
房氏順勢將徐欣寧攬入懷中,在她嬌嫩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然後便將她胖乎乎的小手塞到了柳七手裡。
“欣寧這孩子與芳芙小時候一樣,都調皮的很!”
柳七順勢探了一下徐欣寧的筋脈,然後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腕。
嗯,果然是個練武的苗子!
一旁的陶氏看着柳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開口問道:“芳芙,在想什麼呢?”
“她是個練武的好苗子。”柳七下意識地回道。
“你這孩子!”房氏聞言一愣,隨後笑着打趣道,“果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整日就想着武功!”
“當年你娘臉皮子薄,我可沒少去向街裡鄰坊的道歉,看着粉雕玉琢的一個小丫頭,把人家高高壯壯的男娃兒揍得門牙都掉了!”
“小妹的確天賦異稟!”想着江湖上關於柳七的傳說,徐芳菲頷首贊同道。
隨後她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當即對着徐欣寧眨巴眨巴眼睛:“欣寧,你小姑姑武功可是蓋世無雙哦,你想不想跟着她學武功啊?”
“想!”徐欣寧高聲回道,同時狐疑地看向了柳七,“小姑姑的武功真的很厲害?”
說着她仔細想了想:“比二叔還厲害?”
徐欣寧口中的二叔自然指的是在長風鏢局當鏢師的徐慶江,在小丫頭看來高高壯壯像個巨人的二叔就是最厲害的人了。
柳七看着徐欣寧清澈的雙眼,本想問她一句“殺過人嗎”,好在及時收住了口,回想着剛剛房氏所說的話,頓時開口問道:“打過人嗎?”
徐欣寧搖了搖頭,但很快又點了點頭,繼而小心翼翼地問道:“弟弟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