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兒三人帶着李飛翎很快便回到了飛羽山莊,正在山莊內處理事務的方青鸞聽說後匆匆趕來,當她可見躺在地上的李飛翎只能衝着自己轉動着眼瞳時,不由得臉色一變。
“清兒,到底怎麼回事,是誰點住了飛翎?”方青鸞蹲下來伸手搭住了李飛翎的脈門,發現李飛翎只是被人以精純的內力封住了全身大部分穴道,並無其他傷勢後,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詢問起一旁的宋清兒。
宋清兒忙將剛剛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給了方青鸞。
當方青鸞聽到對李飛翎下手的竟然是柳七後,原本平靜的雙眸中明顯閃過了一絲慌亂。
身爲當初的當事人之一,方青鸞可是知道李飛翎與柳七之間的恩怨糾葛。
當初正是李飛翎以鶴羽神針暗算了已經逃出她們四小飛鶴包圍的柳七,導致對方一怒之下反身殺回,最終林師弟替李飛翎擋了一刀,命喪柳七之手,四小飛鶴只剩三人。
自從宮中之亂知曉柳七的身份後,方青鸞幾乎每天都在關注着江湖上與柳七相關的訊息,她深知這位武林新崛起,威名赫赫的“霸王”是個睚眥必報之人。
可她竟然放過了李師弟?
方青鸞心中除了慶幸之外,不免也有些疑惑,這與她想象中的柳七有些不大一樣。
“方師姐,你快快救李師兄啊,他已經這樣快半個時辰了!”宋清兒滿臉焦急地說道。
通常而言,一個人若是被點住超過一個時辰,縱使解開了穴道,也會留下難以治癒的內傷。
方青鸞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隨後搖了搖頭:“我剛剛已經試過了,封住飛翎幾處要穴的真氣太過精純,一時半會兒我也無法解開,現如今之計,唯有去請師傅出手了!”
可是……
方青鸞眼神複雜地看向了後山的方向。
宋清兒聞言當即急聲催促道:“方師姐,既然如此,咱們趕緊帶着李師兄去找莊主師伯。”
哪有這麼簡單!
方青鸞心中暗歎一聲,目光沉沉地看向了躺在地上的李飛翎。
李飛翎此時一雙眼睛也死死地盯着方青鸞,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眼中卻是透露出決然之色。
作爲朝夕相處的同門,方青鸞豈能看不出李飛翎眼中的深意。
她都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柳七故意設下的圈套,偏偏就挑在這個時候對李飛翎下了手!
“師姐,難不成莊主他老人家不在?”宋清兒看出了方青鸞的猶豫,聲音有些發顫地問道。
方青鸞雙眸緩緩閉合了一下,隨後沉聲說道:“隨我來吧!”
小江和程珍珍因爲不是飛羽山莊的弟子,所以乾脆留在了前院養傷休息。
方青鸞則是帶着宋清兒,以及兩個山莊弟子擡着李飛翎來到了後山江寄餘閉關之處。
她打開了通往禁室的門後,孤身一人先走了進去,沒多會兒便再次走了出來,臉色陰沉地示意留在外面的宋清兒等人將李飛翎擡進去。
宋清兒和另外兩個飛羽山莊弟子將李飛翎送去後便在方青鸞的冷聲催促下退了出來。
隨着時間漸漸推移,宋清兒開始有些站立難安,來回地踱着步,時不時扭頭一臉緊張地看向通往禁室的石門。
而此刻在禁室之內,被冰冷泉水環繞的石臺上,李飛翎單膝跪在江寄餘的身前,顫聲道:“師傅……您不該救弟子啊!”
江寄餘緩緩收功之後,望着眼前緊埋着頭的弟子,冷峻的臉上少見地露出了一絲笑容:“飛翎你啊,日後還是得好好磨一磨心性。”
“柳七她若真存着通過你來損耗爲師修爲的心思,又何必要答應等上一段時日呢。”
江寄餘搖了搖頭,接着輕聲說道:“你這孩子本性倒是不壞,只是出身商賈,有時候太工於算計,殊不知算來算去,最終得不償失的只有自己。”
“青鸞,那些‘叛逆之輩’可都清理乾淨了?”江寄餘昂首看向了正在入口候着的方青鸞,繼而沉聲問道。
方青鸞應聲抱拳朗聲回道:“除了張陽師叔外,其餘所有人都已順利拿下,只不過……”
她遲疑了片刻,接着說道:“馮師叔和趙師兄負隅頑抗,大師兄沒能收住手。”
江寄餘聞言眼底瞬間涌出一抹深意,隨即擡起手輕輕晃了晃:“事已至此,將其他人廢掉武功逐出山門即可,倘若還有人心懷不滿……格殺勿論!”
方青鸞躬身抱拳:“是!”
對方青鸞交代完後,江寄餘見李飛翎仍然跪在面前,便主動伸手扶住其雙臂將其託了起來,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已經無事了,就去幫你師姐做事吧。”
“可是……”李飛翎猶豫道,“張師叔他?”
江寄餘嘴角當即露出了一抹冷笑:“張陽?他莫非真的以爲柳七會像那些蠢貨一樣任由他擺佈,就讓他去吧,若不親自感受感受,還真以爲霸王只是徒有虛名!”
李飛翎看着江寄餘臉上的笑容,不知爲何感覺有些不寒而慄,他小聲地問道:“師傅您的意思是……柳七不會和那些人聯手?”
聯手?
江寄餘眸光微凝,眼前又浮現出柳七懸於江面,一刀斬斷鉅艦的景象。
他隨即搖了搖頭:“她柳七若真是會與別人聯手的人,就不會有霸王這個名號了。”
……
當方青鸞和李飛翎從禁室中出來時,門口焦急等待的宋清兒頓時大鬆了一口氣。
李飛翎安撫好宋清兒並將其送走之後,見四下無人,對着方青鸞沉聲道:“方師姐,師傅是不是受傷了?”
方青鸞擡眸看了他一眼,並未多說什麼,只是邁步離開了。
李飛翎見狀臉色一沉,也緊跟在方青鸞的身後而去。
飛羽山莊在外人看來依舊是一片寧靜祥和,但唯有內部的弟子知道,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無聲的腥風血雨。
門中近三成的長老被打成了“叛逆之輩”,關鍵其中大部分長老都是門中頗有威望的老人,與現任莊主江寄餘是同一時代的人。
這些“叛逆”除了少部分逃走和身死外,其餘的都被關押在了一間堆放柴火的院子裡,由四小飛鶴之首的獨孤鳴親自帶人看守。
當方青鸞帶着李飛翎來到這裡,向獨孤鳴傳達了江寄餘的意思後,獨孤鳴不禁眉頭一皺,繼而不滿道:“這樣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方青鸞輕聲回道:“大抵是師傅他老人家念在多年同門之誼,不忍對他們下手吧。”獨孤鳴冷笑道:“他們投靠外人,暗中設計謀害師傅的時候,就沒有想過同門之誼?”
方青鸞沉默了片刻,隨後輕嘆道:“都是上一輩的恩怨,師傅的意思是一切就到此爲止了,大師兄,按照師傅的意思去辦吧。”
獨孤鳴雖說覺得這樣的處置有些過於仁慈,但知曉是江寄餘的意思,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遂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下來。
隨後獨孤鳴看向了站在方青鸞身側的李飛翎:“飛翎你不是去追張陽了嗎,他人呢,莫不是被你給殺了?”
李飛翎聞言面露苦笑,隨即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了獨孤鳴。
而當獨孤鳴聽到江寄餘出手爲李飛翎解穴後,當即扭頭對着方青鸞怒聲喝道:“青鸞你明知道師傅有傷在身,爲何還要……”
“行了,別在我這幹吼了,趕緊去將那些人處理乾淨,然後遠遠送走。”方青鸞明顯不想和獨孤鳴過多解釋,當即橫眉冷聲道,“整個山莊上下就沒一個省心的!”
雖然獨孤鳴比方青鸞年長几歲,武功也在她之上,但當方青鸞面露不耐後,獨孤鳴的臉色明顯有些發怵。
目送着獨孤鳴離開了房間,李飛翎纔對着已經坐下的方青鸞問道:“方師姐,現在總可以告訴我,這次針對咱們飛羽山莊的幕後主使究竟是什麼來頭,爲何這麼多長老都被蠱惑背叛了師門!”
飛羽山莊幾乎是一夜之間出現了這麼多的叛徒,哪怕是李飛翎,在追拿這些叛徒的過程中,也是一頭霧水。
他始終不明白爲何張陽這些門中德高望重的長老會突然背叛師門,江湖上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能量!
李飛翎一開始還以爲他們是因爲對方青鸞不滿,而張陽之前對柳七說的話也讓他徹底明白了,這些人就是衝着師傅他老人家去的!
方青鸞也在猶豫該不該告訴李飛翎。
四小飛鶴雖然一向同進同出,但實際上獨孤鳴和方青鸞早已接觸到了飛羽山莊大部分核心業務,並且在江寄餘的授意下,方青鸞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莊主。
猶豫半響之後,方青鸞緩緩吐了一口氣,繼而沉聲道:“飛翎,伱還記得大師伯嗎?”
“大師伯?他不是已經死在海外了嗎?”李飛翎皺眉道。
方青鸞搖了搖頭,說出一句讓李飛翎目瞪口呆的話。
“大師伯沒死,他回來就是取師傅之位而代之,所以你現在明白爲何有這麼多長老會背叛師傅了吧!”
李飛翎愣在了原地。
他終於明白了。
大師伯是師祖的獨子,是當年飛羽山莊的少莊主,也正是因爲大師伯死在了海外,師傅才能以師祖唯一親傳弟子的身份接手山莊。
難怪會有這麼多長老牽涉其中
原來在他們眼中根本就沒有背叛飛羽山莊,只是背叛了江寄餘!
……
張陽在屋檐上快速穿行着,雖然小腹傷口依舊有些隱隱作痛,但死裡逃生的張陽絲毫不在乎這一點微不足道的痛楚。
不多會兒,張陽翻過城牆了,落地之後停下腳步往後看了一眼,直至發現身後並無人跟來,眉頭微皺的同時,眼中眸光閃爍。
隨後他再次施展身法,朝着不遠處的樹林而去。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張陽在一間農家小院前站定,他有些緊張地環顧四周,發現四下無人後便推開了籬笆門進入了院子。
“大師兄,是我。”張陽站在茅屋門口衝着裡面小聲喊道。
砰!
突然,房門被撞開,一道勁風狂涌而出。
張陽也被突如其來的勁風給嚇了一跳,他迅速橫臂在眼前,隨後竟是被勁風捲得朝後連連退去,直至到了院子中央的位置方纔勉強站定!
“大師兄,是我,小陽子!”張陽放下雙臂,焦急地衝着屋內大聲喊道。
“小陽子?”屋內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一道身影在門口浮現,隨着勁風平歇,門口的身影露出了清晰的面容。
一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野人!
“這就是口中的高手?”
張陽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心中一凜的同時猛地回頭看去,只見柳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小院的籬笆外面。
柳七視線落在了茅屋門口的“野人”身上。
她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涌動的真氣十分精純,單以真氣而言,確是一位絕頂高手。
但是……
哪有絕頂高手連自己的真氣都無法收斂的!
很明顯,這個野人對於自身真氣的控制,甚至還不如一個一流之境的高手!
對於這樣的人,柳七連出刀的興趣都沒有。
“小陽子!”野人突然扭動着脖子,似是看向了柳七的方向,隨後發出了憤怒的吼聲,“你也要害我!”
“大師兄,這人不是……”張陽見連忙想要開口解釋,卻被突然涌來的勁風給撞了個滿懷。
他只覺得胸口一痛,隨後“噗”的一口血噴出,整個人朝後拋飛而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在張陽閉眼的前一秒,他看見狀若野人的大師兄已經衝到了柳七的面前。
砰!砰!
柳七與對方連對兩掌,腳下寸毫未動。
而那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野人在對完兩掌後,身上的氣勢瞬間一頹,口中“嗚哇嗚哇”地狂叫着往後退去,直到“轟隆”一聲,將身後的茅屋給撞地轟然倒塌!
嘭!
塵土碎木應聲散開,隨後煙塵散去,露出了野人披頭散髮的身形。
“呼呼……”野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掩藏於亂髮之下的雙眼似是緊緊盯着柳七所在的方向。
感覺到對方周身的真氣漸漸斂於體內,原本已經轉過身去的柳七不禁緩緩側過身來,擡眸看向了站在倒塌的茅屋中央的野人。
“是……江寄餘……派你來的?”野人終於開口說了話,聲音低沉沙啞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初學說話的嬰孩一般。
“不是。”柳七已經轉過身來面對着野人,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