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曦月的洞府時,曦月正在練功。
她見陳平進來絲毫沒有驚訝。
在靜音符的作用之下,聽完陳平的疑惑,曦月想了想,道:
“有一事本座剛纔沒說,那就是姜有爲並非被劍意所傷,也並非本座所殺,而是被這條斷臂所屠,看的出來姜有爲很想得到這條斷臂。當前來看,它應該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否則你恐怕早已步了姜有爲的後塵。”
曦月看了看陳平的古劍,繼續:
“有一點可以肯定,生靈一旦進入法寶,便已經失去了自由出入的能力,現如今的它想傷你反倒沒那麼容易。”
“本座倒是想到了很久以前聽聞過的一種傳言,按傳言所述,在選擇進入劍體之內的那一刻,或許它其實已經做好了選擇了成爲這柄古劍的劍靈的準備。”
“不過這一點本座並不確定,只是猜測。這種情況本座也是第一次遇到。此次回去後,待查清楚這些信息之後再告知於你。”
“若真擔心反噬受傷,這段時日可少用此劍。”
聽曦月這麼說,陳平其實還有很多的疑問。
不過曦月說了查清楚之後再說,陳平便沒有再問。
至少在曦月的介紹中可以看出,目前是安全的,這一點最重要。
“有勞師尊了。”陳平言謝:
“天色不早,便不打擾師尊休息。”
得到信息之後,陳平沒有多停留,此時差不多已經是丑時(凌晨3點),確實不早,當即起身告辭。
出到門外,剛好見到南楠瞪大着雙眼看着陳平從曦月的洞府裡出來。
“南道友就康復過來,並補充完靈力了?”陳平打了個招呼。
“陳……前輩不是陳道友……你的妹妹嗎?”南楠眼睛瞪的像乒乓球一樣圓,臉上都是詫異和不解。
“是啊,怎麼了?”陳平也是詫異和不解。
“沒,沒什麼。”南楠倒吸了一口氣。
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陳平和曦月的洞府,不可思議地回了自己的洞府。
…那什麼表情?
…這人不會想歪了吧?
陳平搖了搖頭,收回目光,很快回到了自己的臨時洞府之中。
取出玉牀,取了一粒聚氣丹拋在嘴裡,當糖豆一樣慢慢地嚼着,躺在玉牀上望着洞府外皎潔月光下的荒原。
來這裡十一年了。
終於順利等到了準備回去的這一天。
其實吧。
雖說蒼瀾草原生存不易,環境惡劣。
但這十一年下來,對他而言,確切說來並不算惡劣。
靈氣是管夠的。
可以肆無忌憚地補充,完全無需擔心費用的問題,反正不要錢。這一點比在凌霄宗奢侈多了。
鄰里之間也還算不錯。
十一年來除了當初遇到的宣修士和最後時刻變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姜有爲之外,其他人都還算和善友好。
這十一年以來,修爲在有條不紊地推進,先後結丹和突破金丹二層。
財物上也有所得。
靈獸袋中有一隻三階妖獸——雪隼,儲物袋中有一塊未知價值的古畫。
當然,還有一條姜有爲求而不得、暫且不知道有什麼價值的斷臂。
‘嘿嘿,也還不錯。’
陳平不由地自失一笑。
‘不僅如此,這一趟還見識到了西洲之外的世界。’
這種見識是有好處的。
當初結丹前的大感悟遲遲未能頓悟,未嘗沒有自己見識太少的緣故。
兩日後,四人回到了原村落。
曦月並沒有隱藏實力。村落裡有神秘遺址中枯槁老者的潛伏追隨者,他們破禁的消息遲早會傳到這裡。
朱綵衣和南楠不可避免會被大家知道參與了此事。
既然如此,還不如此刻表明修爲,也算是爲南楠和朱綵衣增加一份讓別人稍有忌憚的底牌。
別的不說,能和元嬰合作,說不定元嬰會留下一些不得了的保命手段給兩人。這一點就足以讓一些心懷不軌者好好掂量一二。
“陳前輩,多謝了。”南楠知道曦月的用意,心懷感激。
“不必言謝。”曦月對於自己被懷疑爲破禁者並不擔心。
人界如此之廣,出了蒼瀾草原沒人知道她是誰。
況且,她本身就是禁錮供養者。即便在內部被知曉,她也有足夠的理由進行解釋——禁錮供養者破個禁不是合情合理嗎?
曦月隨後又將一些多餘的丹藥(陳平的)和部分符籙(也是陳平的)送給了兩人。
陳平想了想,乾脆把那套六巽六爻陣法也送給了她們。
實事求是來講,沒有這兩人的協作,這一次能不能成還真不好說。
最爲重要的是,沒有南楠的那套傳送陣,他甚至都不太敢採用這套方案去破禁。
因爲一旦破禁不順利,又沒有足夠的逃生手段,很可能會把自己交代在了那裡。
南楠兩人喜形於表,再次言謝。
對她們來說,且不說送出消息之事。單單是得到這些丹藥、符籙、靈石原礦、陣法,就讓她們往後的生存變得更加遊刃有餘。
……
四人流光一般出現在村落裡的時候,村民們正聚集在那個元嬰初期修士的洞府前。
這兩日幾乎天天如此。
一方面是恭喜,一方面是套近乎,另外一方面則是看看能不能博得元嬰真君帶着走出蒼瀾草原的機會。
那元嬰修士壓抑了數十年,此刻正享受着衆人的恭維。
曦月的憑空出現,瞬間打破了這裡的平衡。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過因爲曦月本來就不怎麼合羣,平日話不多,所以大家也都只是恭敬地見禮,僅有少數幾個平日裡還算熟稔的修士跑過來打招呼。
馮理則偷偷把陳平拉到了一邊,一臉詫異地看了看曦月,小聲道:
“這,沒想到陳道友的妹妹居然是元嬰真君修士,而且氣勢比凌道友更甚。陳道友你這賺大了啊。”
馮理檸檬般的嘖嘖稱奇。
沒想到自己的鄰里居然是這個村落裡修爲最高的修士。
感嘆完又真正打量陳平,眼珠圓瞪:
“陳道友,你該不會也是.?”
陳平好笑道:
“馮道友想多了。來時才築基,這會要是元嬰的話那纔是真見鬼了。”
“那倒也是,看我這記性。”馮理尷尬地笑了笑。
陳平當初結丹的情況他可是有所耳聞的,這會一激動居然給忘記了,笑道:
“也一樣,妹妹是元嬰真君也一樣。”
“嘶……”
馮理一個勁的吸氣。
回憶起陳平是在這裡結丹成功一事並沒有緩解馮理的羨慕,反倒是更加歎爲觀止。
一個築基修士,居然找了一個元嬰真君的潛在道侶。
嘶。
這……
陳平見馮理一個勁地吸氣,知道這傢伙想到哪裡去了,很無語,他其實對吃軟飯並沒有什麼興趣。
他不是那種人。
…再說了。
…那是我師尊啊。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修士,誰會無恥到對自己的師尊有想法?
“馮道友今後有何打算?”陳平轉移了一個話題。
馮理回過神來,吸氣改爲嘆息:
“單就我和阿瑤來說,天道法則歸正之後並沒有直接的益處,我等修爲不會發生變化,反倒是荒原裡還多了一些四階妖獸。”
“不過總得來說是好事。我等在這裡等着,看看消息傳出後,有沒有一些機緣和轉機。”
馮理與南楠兩人不一樣。
南楠兩人的宗門裡有元嬰,或許願意過來帶她們回去。
但馮理來自小宗門,沒認識什麼大能。
只能等大義之人過來將他們帶走。
這一點陳平愛莫能助,只是道:
“倘若有幸走出蒼瀾草原,我儘可能將這裡的情形散播出去,就說一些金丹修士願意出全部身家求得元嬰修士將其帶出,屆時肯定會有一部分元嬰進入此地,馮道友只需散財求得元嬰出手即可。”
蒼瀾草原打開門戶,這裡有豐富的妖獸資源,一些妖獸材料本身就是煉器、煉丹的上好材料,只要消息傳出,斷然會有一部分元嬰冒險進入這裡。
返程時順手帶一些晚輩出去還能爭一些資源,並非不可能。
這也是陳平唯一能做的一點。
“多謝陳道友了。”馮理連忙道。
“……”
“陳道友,我等一同返程如何?這樣也可以在應對未知風險時更加遊刃有餘。”
等曦月達到替南楠兩人增加了威懾力之後,陳平和曦月沒有再停留,正準備離開之後,村落裡的另外一個唯二的元嬰修士匆匆走了過來。
“抱歉,凌道友。本座習慣了獨來孤往。”曦月揖手,直言拒絕。
元嬰修士微微擡頭。
走出蒼瀾草原尚屬被封之後的首次。元嬰可以飛出蒼瀾草原,那也只是理論,過程中依然危機重重,稍不留神就可能隕落。
多一個人同行便是多一個幫手。
不曾想曦月居然拒絕了。
元嬰修士看了看陳平兩人,最終也只是尷尬地笑了笑。
陳平兩人告辭後,由曦月啓航,在南楠等幾人的目送之下,唰地一聲沖天而去。
真正地告別了這個村落。
……
考慮到路途遙遠,還不知道要飛多久,而身上的靈石原礦又已經全部給了出去。
商議之下,兩人決定再去挖一次靈石原礦,以備路途中的應急之需。
而周邊最大的礦當屬白羽蛟守護的那個靈礦。
於是,自然又去了白羽蛟那裡。
一個三階後期,一個元嬰中期,高下立判,曦月僅僅一招就拿下了白羽蛟。
陳平見曦月並沒有下死手,心奇道:
“不殺了?”
聞言,白羽蛟被打趴下的頭顱一下子擡了起來,警惕地望向陳平,甚至抖了抖羽毛。
“啪~”
曦月一掌拍下,白羽蛟的腦袋頓時耷拉到了地上,發出一陣嗚鳴之聲。
“這種妖獸對危險的警惕性非常高,適合帶回去當坐騎。”曦月慢慢收服妖獸。
“行,我去挖礦。”陳平爲白羽蛟默哀一秒鐘。
本來是蒼瀾草原的一方霸主,最頂級的戰力,什麼時候受過氣?
當然,那兩次除外。
現在天地法則歸正之後,霸主地位沒了不說,還要被抓去當坐騎。
他來到靈礦洞內,開始挖礦。
這是第三次挖這個靈礦了,與前兩次不一樣,這一次完全不需要遁地,光明正大地挖就行。
可趴在地上的白羽蛟看着陳平挖礦,卻越看越不對勁。
…這個人的挖礦姿勢怎麼這麼熟悉?
隨着“Duang”的一聲一塊礦石掉落,白羽蛟忍不住擡頭……這人莫非就是當初先後兩次過來偷礦的那人?
這動作太熟悉了。
當初先後兩次偷礦的時間持續了近十個時辰,它也認真地盯了十個時辰,對這個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一個人的容貌可以變,氣息可以變,但近距離觀察之下,一些行爲特點是變不了的。
或者說陳平此刻壓根就沒想再遮掩動作。
“昂~”
白羽蛟忍不住趴了趴兩條爪子,嘶吼了一聲。
聞聲陳平一愣。
扭頭看了看白羽蛟。
這眼神,這神情,這動作……
怎麼回事?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着報復我?
“師尊,你看它還不服氣啊。”陳平大聲提醒。
“啪!”
“不服是吧?”
白羽蛟的腦袋再次耷拉到了地上,發出嗚嗚的悲鳴聲,眼珠子一轉一轉。
陳平繼續挖。
白羽蛟習慣性地又“昂”了一聲。
“啪!”
“還不服?”
白羽蛟:???
因爲不需要在地底下束手束腳的挖,陳平的挖礦速度要快了太多,不多時就裝滿了所有的儲物袋,而且挖的還都是高品質靈石原礦。
隨即兩人正式飛行返程。
因爲沒有蒼瀾草原全面的地圖,只能選擇往西面一直飛行。
事實上,蒼瀾草原處於人界的東面,但並非極端之東。而是一塊被無邊海包圍的大陸。
因此即便沒有飛對方向。
甚至直接往東飛。
也能飛到人族居住的大陸。
只不過之後要再回到縹緲大陸就得繞路而行,恐怕要多花去數倍的時間。
因此往西飛最便捷。
考慮到荒原中可能還有一些四階妖獸,曦月優先選擇將飛行的高度拉高。
雖然更容易被其他四階妖獸感知到,但也更加不容易貿然闖入妖獸的領地,被追着攻擊的概率小一些。
等到飛行了幾天之後,陳平才見識到蒼瀾草原有多大。
根本看不到盡頭。
除了偶爾出現的一些湖泊、羣山,大部分地方都是長滿雜草的荒原。
期間曦月也有遇到四階妖獸,但兩人重在趕路,並沒有與之硬碰硬。
而是繞道而行。
飛行過程中,兩人交替趕路。當曦月靈力消耗過大時,則由陳平御駛裂風梭載着曦月飛行,她則可以打坐運功恢復靈力和神識。
偶爾也會停下來找個地方一起歇息。
就這樣,一個半月之後,兩人終於看到了一片湛藍的海洋。
“這就是無邊海了吧?”陳平兩人在蒼瀾草原的邊緣落下。
“應該是的。”曦月點點頭。
陳平舉目四望後:
“我等先在這裡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趕路如何?”
無邊海是隔絕西面大陸和蒼瀾草原的天然屏障,海上人跡罕至,風暴頻生,海上大霧詭異難辨。
之所以說金丹修士無法飛出無邊海,不僅僅是因爲無邊海無邊無際海域遼闊,同樣還是因爲海上危險重重,金丹修士幾乎沒有能力應對這些危機。
得以最飽滿的狀態飛躍無邊海。
“依你的。”曦月贊同。
一夜無話,翌日。
兩人唰地一聲,正式飛入危機重重的無邊海。
進入無邊海上空之後,曦月變得更爲謹慎,速度也稍稍降低了一些,將更多的精力用於應對危機。
陳平同樣保持警惕。
六天後,海上突生詭異大霧,幸得曦月速度足夠快,趕在大霧極速擴散之前,第一時間撤退。
倒退了上百里。
“這白霧是什麼東西?”陳平迷惑不已。
“誰知道?大千世界之中,無奇不有,有憑口生蓮的妖魔,又何嘗沒有吐納白霧的詭異?又或者,僅僅只是此地海域本身的異象。總而言之,遇到這種情況當第一時間逃命爲要。敬而遠之,方爲上策。”曦月坐在陳平的裂風梭上面閉目眼神,恢復靈力和神識。
…敬而遠之,方爲上策。
陳平甚是贊同。
可就在此時,海域的白霧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悠揚的海螺歌唱聲。
白霧中人魚若隱若現。
陳平只覺元神突然就是一陣恍惚。
連忙召喚出第一層已經滿級的冥王裂魂術,一個巨大的骷髏頭瞬間呼嘯而出,迎着白霧嘶吼。
曦月原本下意識地準備給陳平阻擋一下,但見到那個碩大的骷髏頭,猶豫了下,縮回手沒再施展法術,繼續閉目修養。
幾個冥王裂魂術之後,或許是見到無效,歌聲最終消失不見。
陳平才鬆了一口氣。
就這樣等了整整一日,直到白霧退去,兩人才繼續前行。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遇到過風暴,遇到過海上四階妖獸,但都還算幸運。
一路有驚無險。
陳平倒是發現,這裡的海域與當初在滄海時完全不一樣。
這裡幾乎沒有海島。
中途累了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若不是陳平靈力儲備驚人,他御駛裂風梭時可以提供足夠的時間給曦月閉目養神,否則兩人還真得進入海水中進行運功打坐。
若那樣,真就是危險了無數倍。
三個月後,兩人終於飛出了無邊海,進入了一片大陸。
就近找了一個修仙城,打聽了當前的位置,買了地圖,規劃了他們接下來的行程,才發現南楠和朱綵衣的宗門所在的疆域並不順路。
但承諾在前,兩人還是優先去了她們各自的宗門,把信息傳達到位。
同時委託她們宗門將蒼瀾草原上還有一羣懸賞待救的修士的情況竟可能散播出去。
此後繼續趕路。
進入大陸區域之後,飛行之路並沒有變得好走很多。有些地方被高階修士人爲地建立了上古界壁。
遇到這種界域,往往要繞道而行。
有時候一繞就是十餘天過去。
有一些不友好的宗門管轄範圍,避免起衝突,同樣需要繞道。
就這樣,還經常遇到一些元嬰修士用神識隔空喊話:“道友,此乃我宗核心區域,請繞道而行”。
諸如此類的情況數不勝數。
又六個多月之後,兩人回到了久違了的縹緲大陸。
十餘日之後,西洲遙遙在望。
陳平呼吸到了香甜的空氣。
“不知蚩涼的情況如何。倘若他還隱蔽在西洲的話,多半會埋伏在天衍宗附近打探本座的情況。安全起見,進入西洲之後,本座先將你送至凌霄宗。”在進入西洲之前,曦月謹慎道。
“有勞師尊。”陳平點頭:
“俞玲春的情況,還請師尊屆時送個信息回來。”
“會的。”
停頓了一下,曦月又道:
“你也可以自己來凌霄宗看她。”
“本座是說,你們道侶間十餘年未見,你如今已經金丹,這點距離也不算什麼嘛。”
“會去的。”陳平笑了笑:
“以後還需要選定本命法寶。我修劍道的,當初師尊說天衍宗有個厲害的劍道長老,還想着屆時去天衍宗向他了解一二這方面的信息呢。”
雖然這麼說,但陳平也沒準備很快去打擾曦月。
這一趟下來,可以預見曦月接下來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去了解,需要去完成。
她恐怕會很忙很忙。
“嗯。”曦月倒是很快允諾。
“……”
數日之後,陳平進入了青雲域,曦月則調轉方向,匆匆消失在向北的方向中。
目送曦月離開,陳平扭頭望向凌霄宗。
深吸一口氣。
二十八年了。
我陳平又終於回來了。
“凌霄宗,我回來了。”
“小竹峰,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