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周雲跟宋遲一塊兒去他公司附近的餐廳吃午飯。
餐廳老闆跟宋遲已經是老相識,提前給他們留了一個被屏風隔斷的區域,外邊的人不走進來是看不見裡面的人的。
餐廳人很多,兩個人戴着帽子和墨鏡進去坐下。
雖然有人疑惑這兩個人有點像宋遲和周雲,不過因爲屏風隔斷了,疑惑的人並不好意思再直接再走到屏風後面去確認。
有這麼一道屏風擋着,周雲和宋遲也就能夠好好地、不受打擾地吃頓飯了。
過了片刻,吳成寶也過來了。
三個人聊起了《將雲臺》的上映,以及另一部正在籌備中的科幻災難片。
“新修改的劇本已經給休·瑞德曼那邊發過去了,我們等他那邊的反饋吧,塞達爾對於劇本修改意見不大,她也很願意跟休·瑞德曼合作。”吳成寶說,“只不過他們兩個人的檔期都太緊張了,要拍也得等到明年再開機了,今年兩個人的檔期根本對不上。”
“嗯。”宋遲點頭,“本身也還有很多需要提前籌備的東西。”
寧姚點頭:“你這兩年確實一直馬不停蹄地在拍戲,工作,就沒有見你休息過。”
吳成寶說:“你突破不突破是一回事,有沒有比你更合適的、更好的提名人選也是一個問題,當然,今年最佳女演員這個獎項上是大年,很多優秀的女演員都拿出了很好的表演,聽說寧姚就用重新剪輯版的《澤寶》送了青木獎,《澤寶》重新剪輯版也會在三月重新公映。”
周雲問:“《香菸》報名青木獎了嗎?”
僅僅只是這一件小事,都讓他們掣手掣腳,可想而知,那些長期處在不對等、不平衡權力關係中的下位者,他們做出的每一個決定,有多艱難。
周雲說:“寧姚姐在《澤寶》裡頭演得確實好,她拿提名完全沒問題。”
周雲說:“寧姚姐,如果最後實在解決不了,你就別去韓國了,我相信金炳德導演肯定也能理解的。”
跟寧姚見完面,周雲晚上又和宋遲一起去拜訪了叢藍導演。
周雲說在。
吳成寶說:“說不定你也能憑《四個殺手》殺出重圍,再一次提名最佳女主角。”
吳成寶說的這三部電影,去年上映的時候,周雲都看過。
“是什麼電影?”
寧姚問:“你呢?”
自己辛辛苦苦拍攝的電影,而且,也貢獻出了那麼精彩的表演,韓國首映禮本來就是這部電影在韓國最盛大的活動,她不去的話,也太對不起電影了。
當然,就算是拿過獎,也還是會渴望下一次拿獎。
“我後面都空着呢,有在看本子,不過,趁這段時間,我也想先好好休息一下。”周雲說,“後面有幾部戲陸陸續續要跟大家見面,我好好跑一下宣傳,其他的之後再說吧。”
“他通過一些人轉告我,讓我最好不要去韓國,否則要讓我好看。”寧姚嘴角帶着笑意說出這件事,“我聽到這話的時候都驚呆了,我上完高中以後,就基本上沒有聽過別人說這句話了,沒想到,我還以爲他一併也威脅你了呢。”
吳成寶問:“小云,你之前不是看中了《偶像複製體》嗎?你準備什麼時候拍?”
周雲問:“寧姚姐,你接下來什麼時候會要進組嗎?”
寧姚約她出來喝咖啡。
叢藍本身也是電視劇大導。
其實寧姚的擔心有道理。
周雲本來還詫異,爲什麼這家咖啡館看上去都沒有什麼人,一看價格,瞬間明白了。
每一次在競爭各種獎項的時候,這些事情就冒出來了。
寧姚說:“如果最後真是這樣,那也只能這樣了,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夠去一下。”
周雲問:“那《香菸》入圍的希望不大嗎?”
這是人所無法剋制的慾望。
“嗯?聽上去好有意思。”
李振擡讓人傳話,完全是在對寧姚進行人身威脅,寧姚會擔心,周雲非常理解。
周雲很心動,拿出手機讓寧姚給自己拍幾張照片。
“真好。”
“差不多二十天就能拍完。”寧姚說,“不費時間。”
他想要邀請叢藍出山,執導這部電視劇。
“哈哈,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之前剛演戲的時候,哪裡懂啊,也不敢多說話,反正就是別人說什麼,我就乖乖地跟着做,我也是快三十歲了,纔開始去主動地對自己的工作提一些要求。”
周雲點頭。
最後,宋遲和叢藍去聊那個項目,周雲則跟叢藍的夫人坐在客廳聊天。
“嗯,劇本也很精煉,故事完全就發生在一個地方,就是我演的那個角色的家裡,主要演員也就是幾個人,沒有什麼羣戲,我團隊的人說,這是一個‘劇本殺’式的故事。”寧姚說。
周雲:“那是不是很快就拍完了?”
周雲說:“我之前一直在澳大利亞拍戲,可能他想找人傳話也找不到吧,但是這種人,你別搭理他,不過就是仗着自己家裡有點背景、有點勢力,所以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也許他在韓國真的有這樣的本事,但我們兩個人又不在韓國工作,搭理他這種傢伙幹什麼。”
兩個人約在一家非常偏僻、隱私的咖啡館。
周雲點頭。
周雲想到寧姚這一次錯失柏林電影節的最佳女主角獎,也不禁爲她感到可惜。
她們在柏林捍衛了自己的正義觀,之後,她們就要爲這樣的行爲買單了。
周雲自己其實最喜歡邢丁蘭導演的《邊走邊看》,這是一部聚焦在幾個年輕人身上的電影,非常青春,也非常傷感,在電影院看這部電影,撲面而來的記憶感。
“今年青木獎的競爭還挺激烈。”吳成寶又說道,“《香菸》不知道能夠拿到多少提名。”
周雲說:“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多僱一點保鏢吧,只能這樣了,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他最恨的人肯定是我,當初打了他一耳光的人是我。”
寧姚搖頭,說:“我不用了,這裡我來過好幾次了,已經拍了很多,但我們倆等會兒拍個合影吧,好久沒有見了。”
“還沒有想好,不過,我今年後面都還沒有確定的拍攝計劃,我們先去看看請誰來做這部電影的導演吧。”周雲說,“這種類型片,我還從來沒有拍過,也不知道哪個導演比較合適。”
周雲問:“那你跟金炳德導演溝通過這件事嗎?”
周雲跟叢藍合作過《定風波》這部電視劇,雖然最後出來的口碑不是特別好,但周雲跟叢藍的關係卻保持得很不錯。
“好啊。”周雲點頭。
寧姚:“我是怕他真不擇手段要報復我,那我在韓國,人家的地盤,我帶再多的保鏢也白搭。”
吳成寶說:“我這邊回頭列一個名單,我們開會討論,怎麼樣?”
其實也纔不到一個月。
周雲連忙搖頭,說:“我可不覺得我能靠這部電影提名最佳女主角,我也沒有演得多突破。”
世界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她們只是在捍衛自己內心的正義,可當她們踏出了捍衛正義的那一步,也同時選擇了直面邪惡的報復。
“嗯,還有尹琳暴瘦二十斤出演的重病患者,雖然電影口碑一般,但是她的表演和個人形象的犧牲,卻得到了非常多人的認可。”吳成寶說,“這就是兩個種子選手了。”
“懸疑犯罪。”寧姚說,“我演一個爲了保護自己兒子而不得不殺掉了一個闖到家裡來的混混的母親,還挺驚心動魄的。”
叢藍和他的夫人在家裡請周雲和宋遲吃了一個便飯,聊了很久。
兩個人聊到這裡,寧姚突然說:“對了,小云,韓國那個李振擡後來還聯繫過你嗎?”
而《定風波》和《花開一夏》,前者很穩,是老牌導演那種穩坐泰山的調度和節奏,後者是激烈奔放的日常生活寫照。
周雲沉默了。
兩人相顧無言。
她是這部電影的女主角,哪有女主角不參加首映禮的。
寧姚欣然幫周雲拍了。
“總覺得自己剛入行嘛,沒有安全感,想要抓住自己手裡的每一個機會,不敢放棄。”周雲說,“現在才慢慢地敢讓自己放鬆一些,拍了一些戲還備着,就算休息一下,也不會長時間沒有作品跟大家見面,我覺得底氣這種東西,還真跟時間有關係,我做演員有幾年了,漸漸摸清楚這一行的一些門道了,我纔敢去放棄一些東西。”
結果,中午還在聊寧姚在《澤寶》裡的表現呢,下午,寧姚就給周雲打來電話,問她在不在上海。
周雲聽明白寧姚的擔心是什麼了。
確實,這三部電影都是好片子,各有各的好。
“報了,但是今年算是大年,去年很多片子,質量都很高,競爭會非常激烈,”吳成寶說,“尤其是張楚導演的《定風波》,邢丁蘭導演的《邊走邊看》,陳碧赤導演的《花開一夏》,這三部電影都是去年口碑非常好的文藝片,票房也都不錯,名導名作,絕對是青木獎的座上客,《香菸》是一個新人導演的作品,不知道能不能突出重圍。”
但是,這家店真的設計得很有格調,不僅是文藝的,也是美的。
宋遲這是爲了自己公司要製作的一部電視劇去拜訪的叢藍。
“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數,對電影的質量我是有信心的,不過一個獎項,誰入圍,誰不入圍,裡面涉及到的因素太多了,沒有那麼簡單。”吳成寶說,“有的時候也會考慮很多平衡的問題,尤其是幾個主要的獎項,更是如此,更別說,去年還有很多票房很高、口碑也不錯的電影,青木獎肯定也不能把他們排除在外的。”
“還不是因爲《凡境》計劃八月份在韓國上映,我到時候還是要去韓國做宣傳的。”寧姚說,“如果我不去韓國的話,我也懶得搭理他,我怕他這個人比較瘋,真的敢幹出一些不好的事情來。”
周雲疑惑地搖頭,說:“沒有啊,他聯繫我幹什麼?”
寧姚點頭,說:“接了一部電影,今年五月要進組。”
兩個人明明剛在柏林見過。
以李振擡那個瘋批的作風,找黑道打手去報復寧姚都不奇怪。
“金炳德導演知道這件事後,也只嘆氣,說盡量找中間人說圓。”寧姚很無奈,“其實我真的挺不爽的,我一點都不想找中間人跟他說圓,但是,《凡境》上映,我也不能不去參加首映禮,唉,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要不要我幫你拍一下?”周雲問。
真操蛋的世界,人不僅要爲自己的錯誤買單,也要爲自己的勇氣、正義和堅持買單。
寧姚嘆了口氣。
周雲和寧姚都不是無名小卒,甚至都是有着非常強大力量的人,儘管如此,她們也還是要受制於李振擡這樣的勢力。
周雲慶幸自己很幸運的,早早就拿過獎,對這些獎的期待也沒有那麼大了,否則,她未必能夠這麼平常心看待這件事。
因爲《澤寶》這部電影的關係,兩個人的關係比之前更近了。
色彩壯烈的牆板噴繪給整個空間都營造出一種安靜的釋放感。
人跟瘋子相處,瘋子往往最不吃虧。
國內這些年的電影市場,基本上都是被主流商業大片給佔據,電影獎項其實也是,難得去年有這麼幾部文藝片佳作,在取得好口碑的同時,還拿到了不錯的票房成績,觀衆知名度也很高。
叢藍的夫人叫魏春麗,年輕時也是一位演員,嫁給叢藍以後,就逐漸息影,擔任起了賢內助的角色。
叢藍做導演,每年都有很多時間要跟着劇組跑,家裡只能全部交給她。
周雲聽魏春麗說起往事,心中想到的是自己。
她以後會爲了家庭和孩子犧牲自己的工作嗎?
魏春麗說:“孩子長大以後,我本來也想過要復出,重新開始演戲,畢竟是自己一直熱愛的事情,不過,大家看在過去的面子和老叢的面子上,雖然願意給我幾個角色演演,卻也都是情面,沒什麼演頭,觀衆其實也都不記得你了,演了幾個角色,我也就意興闌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