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最近跟肖栩聯繫得太過頻繁了,被爸媽看出點端倪來,兩個人掛着曖昧的笑容,看得我毛毛的,沒過幾天,媽媽打着“談心”的名頭拽我進書房,笑着問:“小恆啊,這是有女朋友了?”
前世不是沒被父母猜測過催促過,忽然想起這個身體才十八歲來,莫名其妙的慌張擾亂了心緒。我忙擺擺手:“媽,你說什麼呢!怎麼可能啊!”
“得啦,還有什麼不好跟媽明講的麼……”她一點也不信我的推託,臉上明晃晃地寫着“我懂”。
辯解不過,又不敢說出實情,在家幸福地混日子變成了熬日子了,等到正月十四一到,我立時打了包袱,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勢。等上了火車,不捨才佔據了心扉。座位靠窗,我用力地擺手,目送站臺上的媽媽變成一個不可辨識的小點,才捨得好好地坐下,鄰座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伯母,和藹地笑着,問:“小夥子,這是頭一次離家麼?”
我訕笑,早便不是第一次了,離家卻仍舊讓人覺得痛徹心扉。
爲了避嫌好久沒跟肖栩視頻了,只是有一發沒一發地發着短信,昨夜還信誓旦旦地說要到車站去接我的肖某人,等火車經過妾都,快要到達帝都時,我去打他的電話,對方卻無人接聽。奇怪他怎麼了,下了火車之後,自己坐上地鐵4號線晃晃悠悠地回了B大,拖着箱子路過他宿舍樓下,纔看到那個傢伙一邊舉着手機一邊慌慌張張地往外跑。
還沒等他看見我,我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了。肖栩這傢伙非要把自己單獨分組,還設置了特別的鈴聲,唱的是《北方有佳人》,作爲一個沒有品位的理工生總覺得這唱歌的女聲如女鬼般淒涼,偏偏肖栩讚不絕口,我至今還沒有見過撞了鈴聲的,想必肖栩也沒有。熟悉的鈴聲一響,他愣住了,忙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我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拎着揹包,笑了笑,就算是打招呼了。
“秦恆你回來啦?我還想去接你呢,嘿嘿……”肖栩尷尷尬尬地摸了摸鼻子,略帶歉意,眼神卻像是做了壞事的小動物一樣。我哪裡會跟他計較這麼多,倒是奇怪他眼底下怎麼有這麼濃的黑眼圈:“最近熬夜了?暑期有作業還是怎麼了?”
“沒、沒什麼……”他閃爍其辭,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殷勤地跑上來表示,“我幫你提包,送你回宿舍,你們在四樓呢……”
箱子裡裝得都是書,壓得及爲沉重,一隻手提着上樓梯的確不方便。我便沒客氣,把揹包遞到了他的手裡,一路上閒聊着,直到我宿舍門口,趕着最後一天的晚上到校,我已經是最晚的了。把行李略微收拾了一下,打開手機一看,卻有一條未讀短信,居然是來自肖栩:“後天晚上百講門口見^^”。
這是開學後學校裡放映的第一場電影,因爲售票的時間在假期,並沒有多少人會來買票觀看。我路過百講門口的時候,看見外面擺着的大海報,電影名叫《繡花鞋》,黑色佈景,小繡鞋上面還流着血,不用看簡介便知道是什麼性質的片子。我挑了挑眉,肖栩是怎麼想的,有興致來叫我看恐怖片?
一起吃過晚飯,纔來到百講。有那個閒情逸致一開學就跑來看電影的,三三兩兩地都是一個假期未見的情侶。有手拉手的,有挽着胳膊的,有乾脆在百講樓下來了個親密的擁抱。不由得覺得有些落寞,明明也是情侶,我和肖栩就只能一前一後地走着,把兩章電影票一起遞出去,還收到了檢票的志願者奇怪的一眼。許是很少有男生和男生一起來看電影,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頭憋了一股的悶氣,乾脆一把夠過肖栩的脖子來,伸手接來撕掉副券的電影票,拖他進了場。
直到關燈了場內還沒坐滿一半,不少票在兩邊的人偷偷地湊到了中間去。窗簾一個挨着一個地被拉上,大幕還沒有拉開,百講內變得愈發地暗,我正坐等着電影開場,抱着幸災樂禍的心態等待接下來的好戲,肖栩扯了扯我的胳膊,小聲提議:“咱們坐後面去吧。”
“怎麼?你怕鬼從屏幕裡爬出來,坐後面方便逃跑嗎?”我戲謔地問。
即便是在昏暗中我也看清了肖栩瞪大了眼睛,強撐起氣勢來:“我怎麼可能會怕鬼!你看我的肌肉!怎麼也該是鬼怕我纔對吧!”雖說喜歡打個籃球耍個小帥,可肖栩哪裡來的肌肉。我憋住免得自己笑出聲來,摸了一把他繃得緊緊地肱二頭肌,順手便拽了出去:“走,咱們坐後排去。”
沒多少人的電影院裡,沒過多時集中在前排的人們便鬆散地四散開了。我們選了倒數第二排的位置,稍微偏入口一些的地方,揶揄肖栩說給他最優的逃跑路線。肖栩這傢伙,愛災難片愛血腥暴力片,偏偏最怕看鬼怪的電影了,真不知道他今天在想什麼。看着他硬氣了頭皮偏偏死不承認的樣子,我憋住了笑,等待電影開始。
恐怖片大部分的場景都在夜裡,電影院內誰都看不清誰的臉,哪怕我和肖栩並排坐着,也只能分辨出彼此的輪廓。這裡不被允許帶食物進入,偏偏電影看得我打瞌睡。乾脆把我和肖栩兩人中間的座位扶手掀了起來,讚美了一聲學校的貼心,這種設計豈不是方便了情侶和愛睡覺的人?捅了捅肖栩的胳膊:“哎,我靠你睡一會兒。”
偏巧電影中的女鬼愛耍的花招就是拽一拽夜路人的胳膊,回頭只能看到兩隻流着血的繡花鞋,我倒是沒注意這一點,卻把肖栩嚇得不輕:“別過來!”一邊叫喊着,一邊跌坐在了地上。
看他突然之間就矮了下去,再聽“碰”地一聲坐到地上去了,我戳他胳膊的手還沒有縮回來,倒是愣了一下,之後無可奈何地笑了。被志願者警告,再鬧出什麼聲音來就要趕我們出去了,我忙向工作人員道歉,然後把地上的肖栩拽了起來。
知道自己丟了面子,肖栩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老實坐回了座位上,借出肩膀來讓我睡一覺。我可沒比肖栩矮多少,重量也不見得有他輕,這麼一壓,他的肩膀倒是垮了一些。
也怕壓得他難受,我只想着小睡一下,倒是沒想到叫我醒來的是胳膊上傳來的疼痛。肖栩這傢伙,拽着我的胳膊,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樣,還瑟瑟發抖。明明怕成這個樣子了,眼睛卻拔不開大屏幕。我瞟了一眼,屏幕上正是女鬼眼睛的特寫,慘白的臉色,發黑的額頭,帶着血絲的眼睛,流着鮮血的眼角,驟然看到這張臉,饒是不怎麼懼怕鬼怪的我也嚇了一跳。
“……秦恆……”肖栩的聲音裡竟然帶上哭腔了。
我哭笑不得,乾脆捂上了他的眼睛:“怕你就別看了。”
無奈音響里正放出女鬼的尖叫,百講的禮堂是能舉辦音樂會的,音響效果很不錯,這一聲高亢銳利的尖叫從四面八方襲來,肖栩如同溺水一般慌亂地扒着我的手,要把我的手從他的眼睛上拽下來:“別,別,你讓我看,光聽着更害怕了。”也是,這傢伙是學中文的小文青,想象力不是一般地豐富。單獨把這段音頻放給他,沒準他腦補出的畫面比電影裡無聊的劇情更加恐怖。我便悻悻地鬆了手:“你怕成這樣,怎麼還買這部電影的票?”沒記錯的話明天還有一場美國災難片,這纔是肖栩的那杯茶吧?
肖栩的聲音裡都帶上哽咽了:“你就一點也不怕?”
“……理工男都是相信科學的。”我無可奈何地表示。
再無聊的恐怖電影場都不缺驚叫的小女生,是不是藉機撒嬌就不可考證了。陸續被警告的不止我們這一對了,不過肖栩是唯一一個怕成這樣的男的,也足夠奇葩。在我們之前的兩排同樣作者一對情侶,這一對就大膽得多,別說怕不怕的問題,恐怕他們的心思根本便沒放在電影上,一直聊着天,傳到我們這裡只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實在懶得看這種爲了嚇人而嚇人的毫無營養的電影,我乾脆打量起那一對情侶來,男生倒是夠大膽,就在這陰影裡便俯下身親到了女生的嘴角上了。
我無聊地幹起偷窺這等事來,一條胳膊被肖栩死死拽着,感受着他的顫抖。藉着屏幕的光,看見肖栩緊繃的嘴角,忽然涌起一股的衝動,我想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