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栩說, 我是他的男朋友，對着林玥玥。
我自覺這是一次勝利，看向林玥玥的時候, 帶着無法抑制的洋洋得意。我笑着, 看林玥玥那雙手捏在她手中的摺疊傘上, 發出細微的聲響。她瞪大了眼睛, 眼底裡冒着怒火, 她看着我，說話卻是對着肖栩：“肖栩……你被這傢伙，帶壞了吧？”
類似的對話似乎曾經在什麼地方發生過, 我想了想，才記起來是上個輪迴的事了, 在電影院被林玥玥發現, 那時候的她就一廂情願地指責我, 非要說一定是我帶壞的肖栩。
肖栩皺了皺鼻子：“你說什麼呢？”
“肖栩，你……”林玥玥咬着嘴脣, 那張漂亮的臉蛋扭曲起來，如果此時被拍下照片，大概會嚇到她全部的愛慕者吧？“肖栩，這不是正途，你還是……”
“林玥玥, 你跟肖栩只不過是普通同學, 你沒什麼立場來管教他吧？”我打斷了她的話。
我很少在別人說話的時候插嘴, 這並不是禮貌的行爲, 但林玥玥說的話卻讓我無法聽下去。
沒想到她卻忽然發瘋了似的吼叫起來：“你這個變/態！一定都是你！”
她這麼喊着, 舉起手裡的摺疊傘當武器，向我抽打來。文科班文弱的女生沒有幾分力氣, 我稍微一避，便躲開了她的攻擊。但她卻不肯停手，我也不好意思還手打一個女孩子，正在躲避的時候，肖栩插站在我們兩個人的中間，推開了林玥玥：“你幹什麼呢你？”
“肖栩，我……”林玥玥擡起頭來，我忽然發現，她的眼角竟然已經掛上了淚滴。
我無奈地嘆氣，敲了敲肖栩的腦袋：“都是你惹的桃花債……自己解決去！”
“秦恆你別生氣啊。”肖栩轉過頭，攔着我的肩膀，語氣裡帶着點哄的意味，“我跟林玥玥就是同學啦，她怎麼想的可不管我的事……”
他這句話說的並沒有控制自己的音量，身旁的林玥玥一樣聽得清楚。我曾經聽說過，中文系林玥玥暗戀肖栩暗戀到幾乎可以叫做明戀的地步了，我想肖栩並不是不知情吧。但他現在在林玥玥的面前說這樣的話，我很期待林玥玥會作出什麼樣的表情。
我的眼中的幸災樂禍完全沒有隱藏，光明正大地去看林玥玥的表情。果然她驚訝得要命，之後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了，嘴巴一張一合，像是要說什麼，不過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扭身從路的另一邊跑了出去。
秦恆沒有理會她，睜着小動物一樣無辜的眼睛看着我，期許着我說些什麼。
我又拍了拍他的頭：“你把林玥玥給氣走了，你不怕她告訴你所有同學？”
肖栩忽然僵住了，似乎是纔想到還有這樣的可能。但木已成舟，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深呼吸兩下，最終豁然地表達：“知道就知道吧，我就是喜歡秦恆你，不管他們的事！”
雖然這句話說得這麼霸氣，我卻看得出肖栩此時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這個傢伙，說這樣的話，更多的只是給自己壯膽吧。
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對這一步。我腦海中有完整的計劃，一步一步地，最終的目標是引導着肖栩，走到陽光之下。這不過是第一步而已，不用急。
我說：“這可是你說的。”
他一下子泄了氣，趴在我的肩膀上：“……林玥玥告訴誰都行，可千萬別跟我媽說啊……我媽一定會打爛我的屁股的！”
“你都多大了，還會被打屁股？”我笑。
“我媽可恐怖了！”肖栩這樣強調着。
我不是沒見過肖阿姨，一點不覺得那個和藹的老人需要被用“恐怖”來形容。但這一刻其實我也有些沒有底，不知道肖阿姨真正知道我們兩個的關係的那一天，會作出如何的反應？
但這一次林玥玥似乎沒有告訴任何人，幾天過去了，肖栩都沒有說什麼。
我們一如既往地在下課後呆在一起，散散步或者找個自習室坐着，在人與人之間都隔着至少一個座位的時候，我們挨在一起。儘管他在看滿是字的書，我則是在研究公式，我們兩個的專業相差天南海北。
肖栩忽然感慨：“我白作心理準備了，同學們好像到現在都不知道啊？”他這麼說的時候語氣裡還帶了一點失望。
“你希望別人知道？”我挑眉，問。
“那倒不是希望……喂，秦小恆，不公平啊，憑什麼我的同學裡有知道咱們是一對的了，你的同學裡沒有啊？”他突然想起了這個，對我抗議。
我想了想：“啊，我可以介紹你給我的同學認識的。嗯，這是肖栩，我的男朋友。”我笑着說，裝模作樣地對空氣介紹我和肖栩的關係。
“一言爲定，約個時間，我見見你朋友。”肖栩說。
一言爲定就一言爲定。
本來是想叫着鄭和，但剛問了他有沒有時間，電話對面就傳來了鬼哭狼嚎：“秦小恆！我被壓榨了！快忙死了！我爸說我一閒下來就惹禍，給我安排了一大堆的任務啊！”
好吧，鄭和沒有時間。
再看看其他同學，不得不怪我自己，大一接連上了五年，半點新鮮感都沒有了，跟同學們處的也不是很熟。想了想，我聯繫了斜對角的414宿舍的方青驊。倒不是因爲我們關係有多好，只是因爲，他也是個GAY。
他的保密工作做的差勁至極，當然，沒準其實他根本沒想過要做什麼保密工作。此時距離他被出櫃沒有多久，我給他發短信說，要不要四人約會一次？
“哪位啊？”他居然這樣回覆。
“你隔壁宿舍的，秦恆。”我無語，他這是連同學的電話都不存嗎？
“啊啊！那啥……你確定？要跟我和我男朋友四人約會？”方青驊不太敢置信似的。
“是啊，你，你男友，我，我男友。”我這樣說。
“臥槽！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這傢伙脫線的思維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同志！我終於找到組織了！”方青驊回覆的時候，還帶了個流淚的顏文字。
“……”我無語了。
我們“約會”的地點不過是學校食堂，時間定在某天下課。方青驊的男友不是我們學校的，來的要遲一些。
那天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專業課，一下課方青驊就湊過來：“喂，喂，走！帶我見見你家帥哥去。”
“……沒準不是帥哥呢？”我問。
他嚴肅地說：“那怎麼行！咱們秦恆這麼帥，不夠帥怎麼配得上你！不夠帥就踹了，我給你介紹！——我跟你說，我在酒吧當駐唱，別的不說，帥哥認識不少！”
眼前的場面簡直似曾相識，讓我想起了鄭和那個傢伙，曾經非得要給我介紹女孩子認識。我搖了搖頭：“算了，你自己操心着找個比你家那位帥的吧。”
“太膚淺了！愛情怎麼可以只看外表？”這個時候，他又換了一種說法。
我們在食堂佔據了一整張桌子，說實在的，食堂的桌椅塞下四個男生，顯得十分擁擠。
方青驊似乎對肖栩的長相很滿意：“不錯不錯！帥哥哪個院的？中文的啊？怪不得，我看你有詩人的氣質！”
肖栩尷尬地笑笑：“呃，謬讚，謬讚……我不會寫詩……”
方青驊對肖栩的熱情持續到他的男友艾歸趕到爲止。他眼角一直沒有離開食堂大門，在看到艾歸出現之後，立刻招手：“喂喂，這邊！——給你點了你的鐵板燒還熱着呢！敢不敢再慢一點！”
“對不起，教授拖了兩分鐘的課。”艾歸抱歉地說。
他坐在了方青驊身旁的位置，從方青驊那邊拿過筷子。
“給你一塊烤雞肉，你把我這裡的青椒幫我吃了吧。”方青驊順手把自己的一塊烤雞送到艾歸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對方。
“……”艾歸回看，“不吃就剩下。”
“不敢啊，這個食堂的大媽脾氣特別大，上次就數落我來着。說我不吃青椒比她孫子都不如……”方青驊這麼說着，就開始把青椒往艾歸那裡挑。
他旁若無人地挑揀，不止是青椒，連一點的蔥花都送了過去。我眼看着他身後有個女孩子將這場景盡收眼底，用來教訓自己身邊的男生：“你看你，人家做朋友的都能幫忙挑蔥花，你都做不到。”
“多大了，還挑食……”那個男生咕噥。
我都能聽見的音量，不信方青驊聽不見。但他置若罔聞，將最後的一點青椒挑出：“大功告成！”
忽然間我眼前多了一雙筷子，順着它一看，肖栩那傢伙，從我這裡順走了一塊肉，已經送到了嘴裡，沒看我，面無表情地把我的肉吞嚥下去。
我笑了笑，也把筷子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