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迷朋友們!這裡是國王杯的半決賽首回合賽事!交戰的雙方是馬德里競技和皇家社會!這已經是今年的西甲聯賽升班馬球隊皇家社會連續打進西班牙國王杯半決賽的第二年了!巧合的是,去年還在西班牙乙級聯賽的皇家社會和皇家馬德里以及巴塞羅那分在了同一個半區,並一路擊敗同一個半區內的所有對手晉升至國王杯的決賽,並在那場最終決戰中遭遇馬德里競技!而那年的國王杯決賽皇家社會遭遇了慘敗!今年,和馬德里競技分在了同一半區內的皇家社會提前遭遇他們去年所沒能戰勝的對手!這也是這兩支球隊在兩個賽季內的第四次交手!”
“射門!開場僅僅三分鐘,馬德里競技就已經取得了射門!這是一次角球主罰下的進球,沒有任何花哨的戰術配合,負責主罰角球的馬競球員把球直直地開到了自己隊友的頭頂,在輕輕的一頂之後,球就進了!”
“漂亮!!!又是馬德里競技!我太激動了!這個進球一定能夠入選在本月的十佳進球!不不,我認爲他應當能夠入選本年度的十佳進球!連續兩次的倒勾球!艾托爾在禁區外接到隊友的傳球就直接選擇了倒勾球!而後他的這一腳倒勾球又被傳遞到了禁區內,並由另外一名馬競球員的倒勾球完成了射門!”
“3:0!上半場比賽才進行到第三十二分鐘可馬德里競技已經領先三球了!我認爲馬德里競技在今天的比賽中抓住了皇家社會在發起進攻時所暴.露出來的每一個漏洞!”
如果說在落後三球的時候,伊蕾還能繃着扳回比分的那股意志,那麼當馬德里競技領先第四球以及第五球的時候,伊蕾就已經被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地領先得脾氣都沒了!
第一球,在爭搶頭球的混亂局勢下,這種精準而突然的頭球根本就不是守門員的反應所能救回來的!第二球,那樣連續兩次倒勾球所完成的射門簡直是她幾年都看不到一次的精彩,當那樣的進球出現時她除了鼓掌還能做什麼?第三球,那腳突然的冷射打在他們防守球員的身上時產生了變線,再加之守門員的視線完全就被擋住了,所以她真的不知道當他們的防線沒能在球門前的三十米處攔截住馬德里競技的進攻推進,還有什麼能阻擋住這一球的打入球網。
第四球和第五球……哦,那簡直就是一個災難!因爲這兩球他們失守得簡直莫名其妙!
直到第七十九分鐘的時候,他們才因爲馬德里競技的過於鬆懈而打進了挽回顏面的一球!如果,在對方一場比賽打進六球的情況下再扳回一球也能夠算得上是挽回顏面的話。
當伊蕾在比賽結束之後作爲戰敗一方的主教練出席新聞發佈會的時候,她覺得那些記者們對着她按下的閃光燈簡直閃着明目張膽的興奮以及激動!
即便是在十連敗的時候,她也從未帶隊打出過這種比分。這怎麼能讓那些記者不興奮,不激動?
看到那一雙雙彷彿閃着綠光的眼睛,覺得自己面對這種情況應該已經能算是老江湖了的伊蕾繃着臉鎮定異常地坐下,並一開口就讓那些閃光燈瘋狂了起來!
“我認爲,和馬德里競技的首回合比賽既然已經打出了這樣的一個比分了,結合我們在過去遭遇馬競時所取得的戰績,足夠有理智的人都不會說我們下回合還有扳回比分的希望。下回合的希望?只有兩個吧,一個是不出現傷病,還有一個是有尊嚴地踢完我們本賽季的國王杯。”
一天後,
皇家社會訓練基地。
“伊蕾小姐!我親愛的伊蕾小姐!你怎麼能在昨天的新聞發佈會上說出這樣的言論!”
特意在午休的時候來到訓練基地和伊蕾進行這番談話的俱樂部經理曼薩諾簡直就是痛心疾首!痛心疾首!
在上次的辭職風波之後,在把伊蕾勸回來的這件事上發揮了巨大能量的曼薩諾就說服了俱樂部主席巴登先生和董事會,有事沒事別去找伊蕾,如果有什麼意願和要求想要和伊蕾小姐傳達,可以交由他來做。
所以,曼薩諾這就來了,他並沒有告訴伊蕾這是誰的意思,並且選擇了更溫和的方式,並不是把伊蕾喊到俱樂部的總部大樓,而是他自己來到伊蕾的地盤,俱樂部的訓練基地。
伊蕾:“所以……你認爲我該怎麼說?”
曼薩諾:“在這種艱難的時候,你更應該鼓舞士氣,讓球迷們不要放棄希望。你這樣一說,讓球迷怎麼過接下去的日子!距離下回合的比賽可還有三週的時間呢!”
伊蕾:“可我說的是實話,馬競在昨天的那場比賽裡贏了我們五個球,所以你認爲我們有可能在次回合的比賽中贏他們六個球嗎?別說是在西甲聯賽了,整個歐洲都沒有球隊能夠做得到。我認爲要贏下次回合的比賽或許還能有希望,但晉級決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當伊蕾說完那些,曼薩諾臉色一變,而後一下開口說道:“你變了,伊蕾小姐!”
這種被拋棄的女人對自己的負心郎說話的語氣以及話語一下震撼到伊蕾了,這讓剛剛吃完了午飯的伊蕾差點就被驚到打嗝!但伊蕾好不容易纔壓下那個嗝,曼薩諾就接着說道:“你的鬥志和不服輸的拼勁呢!”
早已經習慣了有一說一的伊蕾頓時有些不能夠明白曼薩諾那句話的中心思想,於是她就只能帶着一絲絲的尷尬,示意曼薩諾繼續和她說下去。
“這個賽季我們還有一場和馬德里競技的比賽,這是我們在兩個賽季之內和他們的第五場比賽。下個賽季,下個賽季誰又能知道我們可能遇到他們兩次還是四次。我認爲你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已經很習慣輸給他們了。這是不可以的,也是相當危險的。我真正擔心的其實不是你在新聞發佈會上說的話可能會引起球迷們的暴動。每年都有很多支球隊以大比分的落後輸給皇家馬德里和巴塞羅那這樣的強隊,可日子總是要繼續的。我擔心的,是在你發表了這樣的言論之後,即便次回合的比賽我們真的是不敵對手,也會被人說成是早就已經放棄了。”
當曼薩諾說到這裡的時候,伊蕾已經明白了對方所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這讓她抿了抿嘴脣,而後笑着說道:“請你放心,曼薩諾,這樣的事不會發生的。球迷們有評判事實的能力。次回合的比賽,我會讓他們看到我對這場比賽有多麼的重視。我會珍惜每一次和馬競交手的機會。因爲我們還從沒戰勝過他們。我們可以輸球,但我不希望讓我們的隊伍會畏懼任何人,任何事。不過,無論如何,謝謝你的提醒。以後我會注意。”
當伊蕾回到家後,她還是沒能把馬德里競技從她的腦袋裡揮去。儘管兩天後她就將帶隊去到巴倫西亞。並且巴倫西亞也是一支在西甲聯賽排名十分靠前,一直就在歐戰區域的強隊。可她沒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起自己從未擊敗過的馬德里競技。
和其他許多教練不同,伊蕾從出道的那天起就沒有固有的強弱隊的概念。在她看來,說某支球隊是強隊只不過是因爲那支隊伍贏的次數比較多一點而已。並沒有什麼隊伍是無論如何都戰勝不了的。這一點,僅從賽季末的保級隊也很有可能痛宰積分榜前三名的球隊就能夠讓人明白。並且,在伊蕾的潛意識中,她從來就不認爲有什麼球隊是她一定擊敗不了的。
所以,當她遇到四次相對沒有一次戰勝的時候,她會對這支球隊產生一種說不清的執着。這種執着又與賽前的那種煩躁以及抗拒混在了一起,讓她再也分不清。
而在那場比賽結束後的第二天,馬德里競技在前一天的比賽中破門的那些瞬間以及在他們的球門前製造的險情都是那樣清晰地在她的眼前過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的手機短信提示音打破了那種狀態。
【你好,伊蕾小姐,我是耶芙娜,請問我上次向您說過的提議您考慮得怎麼樣了?期待您的回電。】
耶芙娜。看到這個並不多見的名字,伊蕾很快就想起了在兩週以前通過她的經紀人來聯繫到她的那位女士。
這位溫柔大方而自信的女士屬於一個由志願者所組成的,宣傳女性權益的組織。當伊蕾與皇家社會共同向外界宣佈她獲得了一份續約合同之後沒多久,耶芙娜也她的團隊就注意到了伊蕾,並輾轉找到了她的經紀人舒爾茨,而後向她發出了邀請。耶芙娜說希望她能夠以足壇第一女帥的身份來出席她們所舉行的演講。
她們所開展的這些演講旨在讓活動在各個領域的成功女性和年輕女孩們分享她們成功的經歷,並藉此或多或少地喚醒這些女孩的意識,告訴她們只要是在不單單隻依靠體力來完成的工作領域,她們能夠做得不比自己的異性差。
並且,耶芙娜女士還希望完全帶在全世界“最有男人味”的領域工作的伊蕾能夠和這些女孩們分享一些自己所遭到的性別歧視,並以此來讓那些女孩子或是男孩子們明白,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事其實就已經是一種性別歧視了。
伊蕾原本和對方約好了會在兩週之內給對方答覆的,但這一陣子她實在是太忙了,居然連這件事都給忘了。
伊蕾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而後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思考了起來。良久,她才撥出了耶芙娜女士的號碼。
這通電話幾乎是撥出的時候就被接通,而後那個溫柔又自信的聲音帶着些許的欣喜,對伊蕾說了一句晚上好。
“晚上好,耶芙娜。我想,我們之間的這通電話你可以開啓錄音,這可以方便你在這通電話結束之後記錄我和你說的話。”
電話那頭的耶芙娜雖然有些不太明白伊蕾的意思,卻還是並沒有多問地照做了。在她告訴伊蕾已經可以了的時候,伊蕾才又開口說道:
“其實,接到你的邀請時,我的心裡是有一些矛盾的。一方面,我很高興能夠收到你們的邀請。而另一方面,我又不是一個擅長用語言來向那麼多人表達自己,甚至是進行演講的人。在接到你的電話的第二天,我就開始思考我可以在這場演講會上說些什麼,我想到了很多很多。但是當我一忙起來,我就又忘了那些。對於這些,我想在這裡對你說一聲抱歉。”
對此,耶芙娜只是告訴伊蕾不用去在意那些。她能夠想象伊蕾的工作量,並且她認爲伊蕾只是需要一位能幫她記錄行程的助手了。
耶芙娜的打趣讓伊蕾感到輕鬆不少,而後她就在沉吟片刻後把她剛纔打好了腹稿的話告訴給對方聽。她說:“但就是在剛纔,當我收到你給我發的短信之後,我又進行了一次慎重的考慮。我想,我得拒絕你的這次邀請了。請您聽我完整地說完我的理由。”
耶芙娜:“好的,我正在傾聽。”
伊蕾:“相比較起執教球隊和挖掘有潛力的新星,我的演說能力其實很糟糕。我只知道怎麼和我的朋友們說說無關痛癢的玩笑話,卻不知道如何才能僅僅依靠幾十分鐘的講話就改變別人的想法和固有的概念。我知道怎樣在近十萬人的瞪視下鎮定自若地指揮作戰,卻不明白如何才能在幾百人的注視下不怯場地進行演講。那些並不是我所擅長的。但是我知道,只要我站在這個位置,那麼在這個世界上,就會有許多球迷每週都起碼看到我一次。我認爲這就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事。
“就我自己所看到的,如果一個國家擁有一位女性的總統,那麼你就不需要在那裡發表女權的演講。因爲你知道整個國家的人都敬愛這位女性,這個國家不可能存在嚴重的性別歧視問題。同樣地,如果一支球隊的主教練是一位女性,那麼你就不需要向這支球隊的球迷呼籲關注女性權益。
“如果我能夠在這個位置待足夠長的時間,那麼一定會有別的女性教練因爲我的緣故而選擇進入和我相同的領域。當她們也進入到五大聯賽,併成長爲能夠獨當一面的教練,她們所執教球隊的球迷就不可能在其它球隊的球迷攻擊身爲女性的她們時無動於衷。
“當然,我們需要有那樣一部分像你一樣的人站出來告訴年輕女孩一些什麼,或者是給出提醒。但那並不是我所擅長的,所以我不會說,但我會去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只有我能夠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