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該想到的。】
說着這句話的豐塔斯看向伊蕾,眼睛裡再也無法裝下除她以外的任何事物。眼前的這個人與過去的巨大差別是那樣清晰地告訴着他,他們已經錯過了的,屬於彼此的七年時光。
可是這一次,換伊蕾無法明白對方爲什麼會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了。她張了張嘴,卻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任何話語。只是走向豐塔斯在這些天裡已無法勝任的駕駛座。
那天晚上,豐塔斯在伊蕾睡着之後動作很輕地起身,看向身旁的那個人睡着了的側臉,用目光去描摹屬於對方的一切。許久許久之後,他起身出去找了一把剪刀,從牀單上剪下一截布條,並用那根布條圍着伊蕾的左手無名指繞了一圈。
他很仔細地確認了那一圈的長度,然後又用剪刀減去多餘的部分,這纔在把那截布條小心地壓在了自己的枕頭底下之後又擁住了熟睡中的伊蕾,並滿心歡喜地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
在去到俱樂部進行復診的時候,豐塔斯就和隊醫組確認了會在兩天之後拆去石膏,然後開始他下一階段的復健訓練。而到了約定的那一天,俱樂部則更是派出了工作人員來帶豐塔斯去到俱樂部的訓練基地。
臨到出門的時候,豐塔斯站在門前捧着伊蕾的臉,狠狠地吻了她,並說道:“等我,在這裡等我回來。”
可是伊蕾根本就不明白爲什麼今天豐塔斯會這麼高興。在這個早晨,她顯然能稱得上是不解風情,只當豐塔斯是因爲終於可以在三週之後拆封石膏而特別的高興。於是她失笑地向對方點了點頭,卻是在豐塔斯才離開的時候就考慮起了回去聖塞巴斯蒂安的事宜。
事實上,她已經在這裡待了差不多三週的時間,而這當然遠遠超出了她最初時的預計。而現在,屬於豐塔斯的一切都彷彿已經回到正軌。他接受了自己終於還是錯過了這屆世界盃的事實,烏拉圭隊也如伊蕾意料之中地在小組賽中就被早早地淘汰。而豐塔斯的右腳則比先前預料的還要恢復得更好,在經過了三週的靜養之後可以拆開石膏並進入下一階段的恢復訓練了。
那麼,她也應當回到她的正軌了。
只是現在有兩件事是會讓她感到頭疼的。第一,她應當怎樣向豐塔斯告別。第二,她該這樣才能把被豐塔斯整理好了放在三樓雜物間裡的那些裝了滿滿幾個大木箱子的,當年她留在這裡未有帶走的東西帶去聖塞巴斯蒂安。
這麼一想,伊蕾就決定先確定那些箱子的尺寸。她找出了捲尺,把那幾個木箱子的長、寬、高全都量了一遍,再是去到車庫裡找到她開來這裡的車,繼續那那捲軟尺來筆劃。然後她就能夠確定了,她的這輛車連那幾個木箱子裡的一個都放不下!
這樣,她就得找到物流公司或是搬家公司才能完美地解決這個問題了。又一考慮到這些被人精心整理起來的東西很難一樣一樣地包起來,避免撞壞,然後再全部放回那些木箱子裡,因此現在她就只剩下求助於馬德里的搬家公司這一條路了。
幸好,幸好搬家這樣的事,她已經做得十分熟練了。半個小時之內,她就已經找到了四家總部在馬德里的,能夠提供城際搬家服務的公司,確定了各家的收費標準。
不過在真的實行之前,她還需要和保管了這些那麼多年的豐塔斯好好地商量一番。
這麼想着,伊蕾給豐塔斯發了一條短信:【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正在把那幾個木箱子裡的東西放得更整齊一些,也更緊密無間一些的伊蕾才發出了這條短信沒多久,豐塔斯就直接給她打了電話。
“什麼都不用準備,我請了廚師到家裡來。”電話那頭的豐塔斯聽起來似乎有一些緊張,但是他很快就調整過來,並對伊蕾說道:“馬德里有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我和我的一些俱樂部隊友都很喜歡。他們每週的週一也就是今天會休息。所以我請他們的主廚今天來家裡做一頓晚餐。”
“今天……是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沒有,沒有。”豐塔斯語調十分堅決地否定了伊蕾的疑惑,並在那之後很是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只是想今晚浪漫一些。”
雖然伊蕾還是覺得怎麼都不對勁,但她說不出來這到底應該是怎麼回事,因此只能和對方說“好”。可是在電話被掛斷之前,豐塔斯又喚了一遍伊蕾的名字。
“伊蕾,我愛你。”
依照禮節,伊蕾在這個時候應該回以一句:“我也愛你”。可接到這通無論是哪一處都透露出了一種不同尋常的電話之後,伊蕾就覺得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因此,在最後的時候,她只是說了一句:“謝謝。”
掛了這通電話的伊蕾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那幾個木頭大箱子。顯然,今天並不會是一個和對方提出那些的好時候。所以……她應該明天說?
另一邊,在伊蕾給自己發了短信之後就立刻回給了她一個電話的豐塔斯則在掛了電話之後又立刻跑回了剛纔自己所在的櫃檯,和被他喊來的俱樂部隊友布魯諾一起看着那些被這間首飾店的店長拿出來的鑽戒。
布魯諾司職邊後衛,在上個賽季有非常搶眼的表現。但或許是因爲作爲一名邊後衛,他還太過年輕,只有23歲。他並沒有從自己的前輩們那裡爭奪到一個進入到23人大名單出戰世界盃的機會。而現在,在世界盃期間就待在馬德里的布魯諾被自傢俱樂部的當家球星喊了出來。
“我想向伊蕾求婚,你來幫我一起挑個戒指好嗎?”
相比較起皇家社會的邊後衛,這名皇家馬德里青訓營出身的邊後衛可算是靠譜多了,雖然也是年紀輕輕,可布魯諾不光在場上的表現十分沉着冷靜,私底下口風緊,還擁有不錯的品味。這也正是爲什麼豐塔斯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了他的原因。
可相比較起打定了主意之後就立刻行動的豐塔斯,布魯諾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的第一反應卻是:你還好嗎?
但是布魯諾當然沒有當即就給豐塔斯潑了一盆冷水。作爲平日裡在俱樂部關係不錯的朋友,他在接到了豐塔斯的電話之後就很快開車去到了俱樂部,並跟着豐塔斯一起去到馬德里大大小小的首飾店挑選一足夠打動人的鑽戒。
可是光是裸鑽的形狀就能有十種這麼多,更不用說鑽戒的指環以及周圍的設計還能有多種多樣的。最終,他們暫時選定了心形和水滴形的。
布魯諾表示,就他先前看到的和聽說的隊友們求婚成功的例子,女人們其實並不是特別喜歡那種小小的鑽石周圍鑲上了一圈的。如果願意買一顆大一些的,並且這裡的鑽戒足夠滿足他們的要求,那最好還是買一顆裸鑽的,並且鑽石本身的品質很好的,看起來簡單大方一些的。
於是豐塔斯開口就問那些首飾店的店長,你們這裡裸鑽最大的心形和水滴型鑽戒是幾克拉的。
自傢俱樂部的當家球員願意爲了求婚而花幾十萬歐元買一顆鑽戒這在布魯諾看來當然沒什麼,可顯然有一個問題會是十分重要的。
“伊蕾小姐她……真的會答應你的求婚嗎?”
布魯諾雖然今年只有23歲,可他已經爲皇家馬德里踢了不止十年的球了。也正是因爲這樣,他其實和喬瓦尼一樣,也是聽着“iley姐姐的傳說”長大起來的一代。早在伊蕾和英格蘭的博魯科林分手之後,她在足壇的所代表的含義就已經足夠具有傳奇性。
而在寂靜了三年之後,伊蕾又帶着她的布拉格梅特奧隊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這一次,或許也只有用“封神”這樣的詞才足以表達她在足壇的超然地位了。
也正是因爲這種瞭解,這使得布魯諾對於豐塔斯的這一次求婚能否成功抱有極大的懷疑。他相信這個世界上或許沒有女人能拒絕豐塔斯的求婚。但前提是,這個女人不是伊蕾。
可就在布魯諾表達了他的這份疑惑之後,豐塔斯沒有絲毫猶豫地就給出了他的答案。
“不會。”
說着這句話的豐塔斯刷卡付了買下這顆他現在所能在馬德里找到的最大心形鑽戒的錢。看着布魯諾錯愕的表情,豐塔斯結結實實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並說道:“我可不覺得我求婚一次就能成功。但是沒關係,我想讓她知道我的心意。”
說着,豐塔斯又拍了拍這位俱樂部隊友的肩膀。並問道:“你和你的女朋友現在感情好嗎?”
“還不錯。”提到自己的女友,布魯諾的笑容裡帶上了一絲大男孩的羞澀。
於是豐塔斯也笑了起來,說:“如果你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也真的很愛她,那就早點向她求婚。雖然現在很多人都習慣只是在一起,卻不登記結婚。但是如果她在意,也願意嫁給你……”
豐塔斯並沒有把話說完,但布魯諾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一天,說着要去拆右腳上的石膏,在早上的時候就被皇家馬德里的俱樂部工作人員接去了訓練基地的豐塔斯直到下午六點纔回來。而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俱樂部隊友布魯諾,這名身強力壯的邊後衛幫豐塔斯搬了很多東西到他的花園,卻是在做完了苦力之後就向豐塔斯道了別。
又是一個小時之後,豐塔斯所說的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廳的主廚就帶着他的學徒一起來到了這裡,並借用起了豐塔斯家的廚房。
其實在豐塔斯告訴伊蕾,今天會有米其林餐廳的主廚來到這裡之後,伊蕾就從豐塔斯爲她收起來的那幾大箱子個人物品中挑了一條以現在的眼光看來也足夠漂亮的禮服裙。那個時候,她還在想着,這樣會不會太過鄭重了。可是當那位主廚帶着他的學徒們來到這裡的時候,她會發覺選擇那條裙子纔會是正確的。
那就像是在家裡進行一場鄭重而浪漫的約會。於是伊蕾不僅穿上了那條禮服裙,還化了妝,並且用捲髮棒捲了頭髮。當拆了腳上的石膏,已經能夠離開了柺杖走路的豐塔斯也穿上帥氣逼人的正裝並敲開了伊蕾待的那間有着很大鏡子,並放置了那些大木箱子的房間時,他的眼睛裡閃過了驚豔,而後他很快地走過來,牽起伊蕾的手吻了吻,又是將吻落在她的眼睫。
而後,他才向伊蕾發出了共進晚餐的邀請。那一切的一切都讓伊蕾有了一種危險而又不真實的感覺。
這一天晚上由豐塔斯所安排的晚餐堪稱驚豔。從那瓶白葡萄酒被打開,並讓人聞到那芬芳而淡雅的酒香開始,屬於它的每一道菜,以及每一個部分都能帶給人一重又一重的驚喜。
先是從調酒以及前菜的四重奏開始。被切成了小片的塊菌,以及栗子在一起層層疊疊,配上了鮮美的醬汁。小塊的鵝肝在經過了烤制之後配上了小而薄的博餅,解除膩味卻留下了那種濃郁香醇的口感。糖漬豬面肉被墊上了經過烘烤的麪包,再飾以石榴點綴,增添清新的口感。以荔枝味馬卡龍的外殼配上在鐵板上燒製過的鵝肝以及切片柑橘的夾心。
這前菜四重奏裡的每一個都是那麼的小巧,只用一口就能吃完它,卻是在那一口的分量中讓你感受到了滿滿的精緻。
但那還只是一個開始。在那之後,主廚又親自爲伊蕾和豐塔斯端上了一道道的菜餚。由冷杉樹的樹油、山羊奶和胡桃以及冰凍的越橘所調味的生蠔。塗抹了鵝蛋蛋黃醬,並灑上了瑤柱幹所磨成的米分以及黑冬松露烤出的鮮嫩扇貝。加上了鳳尾魚汁,白鱒魚子烹飪的鱈魚。由蒔蘿和啤酒一起煮出來的帝王蟹腿肉……
一直到後來,伊蕾甚至都數不清這位米其林三星餐廳的主廚先生究竟給他們帶來了多少道美味佳餚了。
而在完成了最後一道餐點之後,那位主廚先生帶着他的兩位學徒一起向他們紳士地告別,並將這個夜晚餘下的時間全都留給伊蕾與豐塔斯。
當那位主廚先生向他們表達了這個意願之後,豐塔斯拿起方巾擦了擦嘴,並向伊蕾表示他要將主廚以及他的兩位學徒送去樓下。
對此,伊蕾當然會點頭應允。
可是豐塔斯這一下樓就讓伊蕾等了好久好久。在纔過去十分鐘的時候,伊蕾還坐在桌子前一個人靜靜地等着,可是當時間過去二十分鐘之後,她便開始有些擔心了。可還沒等她拿起手機撥出豐塔斯的號碼,她的手機鈴音就已經響起。
“伊蕾,你能走到窗臺那裡看一看嗎?”
豐塔斯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傳來,聽起來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卻又帶着無比的愉悅。那讓今天穿着一襲銀色長裙的伊蕾在給出了對方肯定的回答之後有些遲疑地起身,並走向窗臺。
然後她看到樓下的花園裡由白色的方形蠟燭所燃起的燭光在夏夜的微風中拼成的那一句:
“你願意嫁給我嗎?”
【你願意嫁給我嗎?】
僅僅是在看到那句話的瞬間,伊蕾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淚水也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從眼睛裡涌出。
就是在下一刻,在剛纔藉着送主廚先生離開而去到了樓下的花園用用五箱白色的方形蠟燭完成了那一切的豐塔斯跑上了樓,並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他帶着一些微喘,但那當然不會是因爲他剛纔好不容易纔把那麼多的蠟燭排出那一行字,並且還在把它們都一個一個地點燃之後跑上了樓。
那當然……當然會是因爲他太過緊張又太過興奮的緣故。
他關了燈,僅這間屋子裡僅留下桌上的燭光照明。而後他走到伊蕾的面前,單膝跪了下來,在她的眼前打開了戒指盒,露出那顆足有六克拉的心形鑽戒。
可是在那燭光搖曳的夏夜中,比那顆心形鑽戒更讓人挪不開眼的,是這個烏拉圭人眼中的虔誠。他握住伊蕾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個吻。
“七年前,我欠了你一場求婚。我們本應該從那時候起就在一起,一直到現在的,可我卻把一切都搞砸了。那時候我還看不清我的未來,也看不清我想要的未來。但是現在,現在不會了。你還願意嫁給我嗎,伊蕾?”
聽到那些話語,伊蕾的眼淚再也無法被她止住,就連視線也因此而模糊起來。她感到自己甚至都快要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那讓她在嘗試了數次之後才說道:“我……我很意外。我沒想到你會……”
“我知道。我知道這很突然。”豐塔斯又對伊蕾露出了那種彷彿帶着南美的陽光般俊美的笑容,“但是沒關係。有人求婚一次就能成功。有人得求婚兩次,三次,甚至是四次。”
在說到“四次”的時候,豐塔斯的臉上出現了糾結的表情。顯然他認爲很可能他自己就是那個求婚四次才能成功的傢伙。但他早就已經想好了一切,這就又擡起頭對伊蕾露出微笑,他並不起身,只是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又吻了吻伊蕾的手,並說道:
“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我內心的想法。我等不及想要讓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