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顧判劇烈咳嗽着,一步步來到了那座塌陷的大坑邊緣,低頭向下看了一眼,不由得長長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息,捏住了自己的眉心,面上盡是吃了苦瓜一樣的表情。
“我真的是甘霖涼了啊……剛纔用雙刃大斧剁了他不香嗎,就算是不用斧頭,用天地無極混合大爆,召喚派大星出來炸死他不香嗎,爲什麼剛纔就突然腦抽了一般,非要調動烈焰掌熱流使出那個蠢女人一樣的拳法!?”
“動作僵硬,姿勢醜陋暫且不說……最關鍵的是,這特麼的一拳頭砸出來,竟然能放不能收啊,非要搞得最後和這沒頭的傢伙硬碰硬之後才能倒轉而回,不僅被一劍破防幾乎切斷了骨頭,還幾乎被抽空了力量,就像是夜御百女一樣腰痠腿軟……”
他站在陷坑邊緣,思索着最後一刻對方那詭異到了極點的自殘式血腥拔劍術,以及長劍拔出那一瞬間,所散發出來的視萬物爲芻狗,天地之間無物不可殺之的狂暴殺意,許久都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他忽然有些遺憾,因爲這算是他所見過的最厲害的人之一,就算是比起京城內的珞聖女和白公公,至少都是在同一個層次上,而這樣一個非常厲害的純粹活人,他直到最後竟然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一直躲在附近的陋狗着急忙慌飛了過來,開始圍着那具無頭殘屍轉了好幾圈,有些吃力地用書頁夾着一柄森寒依舊的長劍,還有一些小東西,繞着自家老爺上下左右在那裡諂媚獻寶。
顧判抓過那柄名爲長劍隨意揮舞兩下,很有些愛不釋手地將它還入劍鞘,細心繫在了自己的腰間,只想着等什麼時候再與人打招呼時,他可以自稱是個貨真價實、瀟灑不羈的劍客了。
這就叫劍氣縱橫三萬裡,一劍光寒照九洲。
至於真打起來的話,再從褲腰裡掏出自家大斧不遲,想必到了那個時候,誰也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精力去跟他較真。
他很快回到最開始到來的位置,低頭看看地上那一坨金光閃閃的東西,不由得一頭霧水,滿是疑惑地問道,“白夜啊,這一坨屎一樣黃泱泱的東西,就是那個胸不大,卻也十分無腦的愚蠢女人?”
白夜此時已經恢復人形,聞言當即答道,“回老爺的話,這胸不大,卻也十分無腦的愚蠢女人剛剛昏迷不久,便被這層屎一樣黃泱泱的東西包裹住了,奴婢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所以也沒敢亂動。”
“你不亂動就對了,這種屎一樣的顏色,我也不想動她。”
顧判說着便又嘆了口氣,“老爺我在前面打生打死,弄出來那麼大的動靜,想不到這三個傢伙竟然一直都昏睡不醒,別說過來掠陣幫忙了,就連個拉拉隊都勝任不了,搞得連躲在邊上喊六六六的圍觀解說羣衆都沒有一個,你們說是不是啊。”
“老爺聖明,所言極是。”
“老爺高瞻遠矚,所言發人深省,感人肺腑。”
“老爺……六六六啊!”
顧判一擺手,打斷了幾個屬下搜腸刮肚的馬屁,再看看周圍依舊沒有散去,卻好像變得更加濃郁的大霧,面色一點點沉凝了下來。
這霧肯定是不正常的。
而如今他已經將那個白衣劍客殺死,大霧卻並未散去,只能說明製造了這場大霧的另有其人。
如是聯想到不久前和計喉午夜會談時得到的情報,頓時一個讓人瞬間清醒的名字閃過了他的腦海。
羽千玄……
難道是這位千羽湖主親臨此地!?
如果真的是千羽湖主的話,事情似乎就要超出控制了,如果只有它一個異類還好,怕就怕大佬出行小弟一跟隨,真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被一羣異類圍毆,到時候一個不好就會翻車翻船,造成重大損失。
沉默思索片刻後,顧判對受損頗重的靈引道,“你過來的最早,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老爺的話,奴婢循着紙鶴當時傳遞消息時的位置指引,出城後一路向西而行,並釋放出大量紙鶴四處搜查,然後就在前面遇到了已經燈枯油盡的祝崇與雲泓,當時因爲四周盡是大霧瀰漫,地上還有變得殘暴的兇獸橫行,奴婢接了他們後便決定不多做停留,第一時間駕馭紙鸞返回……”
它說到此處,身體微微顫抖一下,才接着又說了下去,“只是奴婢駕馭紙鸞剛剛載着他們飛出不過數裡距離,便一頭扎進了一團濃郁到近乎實質的霧氣之中,陡然間失去了方向感,就連紙鸞也無法繼續飛行,無奈之下奴婢只好降下高度,就在那座小山坡頂停了下來。”
“然後便見到了那個白衣負劍的瘋子……本來奴婢倒還是有三分左右的把握能夠在他手下逃脫,只是被無處無在、又擾亂感知的霧氣所阻,被變異狂暴的鳥羣獸羣包圍,同時還有神出鬼沒的藤蔓不停從地下鑽出偷襲,所以便被硬生生堵在了這裡。”
“好在那白衣負劍的瘋子只是最開始飛出三劍,斬破了奴婢召出的三座靈棚,後面便一直以貓戲老鼠的姿態旁觀奴婢與那些獸類爭鬥,這纔有了些許喘息之機。”
顧判微微皺眉,“除了這些東西之外,其他還有沒有什麼發現?就算是一些細節之處也給我詳細講出來。”
靈引想了一會兒,忽然皺眉道,“老爺這麼一說,奴婢倒是記起來有個比較奇怪的地方,那便是將奴婢感知能力壓制下去的那團濃霧,其色爲灰,感覺上和這漫天大霧有些不同,似乎有些像老爺御使的那些混沌灰霧。”
“像我御使的混沌灰霧?”
顧判若有所思地凝視着天地間瀰漫的茫茫霧氣,沉默許久後才滿是疑惑地想了下去。
“難道說,這件事還和幽冥之門有所關聯,但是按照計喉的說法,它、姽嫿、羽千玄在進入幽冥之門前生出罅隙,一番交手之後各自分道揚鑣,只有計喉自己進入到了幽冥之門內,羽千玄卻是並未和那扇大門有過任何接觸,按理說它不應該如此純屬地運用混沌灰霧纔是……”
“而且當時我還專門問過,計喉也言道,瀰漫在整個千羽湖上空的大霧和混沌灰霧並無任何關係,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東西,不可相提並論……所以,到底是計喉在說謊,還是這裡面還它和我都沒能看清楚的東西?”
“老爺,這女人看起來就要醒了。”
白夜的聲音將顧判從沉思中驚醒,他低頭看着像是大繭一般的金色開始緩緩消散,裡面的女人動了一下手指,忽然露出一絲笑容道,“這女人的搜尋探查能力不錯,也有讓人羨慕萬分的吸怪體質,所以說我們最好先撤到暗處,讓她開始自己的表演,然後再在關鍵時刻出來穩定大局。”
陋狗迫不及待跳出來開拍,“老爺英明,這一手摘桃子的手段當真是……”
啪的一聲脆響,剛剛探出頭來的血書被一巴掌按了回去。
“閉嘴,你這隻蠢狗,竟敢說老爺竊取革/命勝利果實……我們這明明是作爲定海神針存在的顧問/委員會……”
“頭在隱隱作痛,我這是在什麼地方?”
紫苑揉着腦袋緩緩從地上起身,片刻後猛地回過神來,先是檢查了一下身體,而後小心戒備着朝前面走去。
不久之後,她已經來到了那座巨大的陷坑旁,看到了葉曇的無頭屍體。
“這個瘋子,竟然已經死了……”
紫苑警惕環視四周,確定沒有危險後便跳到了坑底,仔細檢查着那具屍體,面上漸漸浮現出非常疑惑的神情。
“雖然很不敢相信,但他應該是被自己的劍割掉了頭顱,只是不知道是自殺,還是被其他隱於暗處的人殺死……難道是司馬護法他們趕上來了?”
她心中一動,在坑底搜索片刻後,很快便發現了幾塊碎布片。
“這就是他們所穿的緹騎官衣!所以說司馬護法他們已經超過了我,而且在殺掉了這個強弩之末的瘋子,割掉其頭顱之後,爲了尋找我又繼續向前了……”
“不行,他們在面對這個瘋子時如此輕鬆斬掉他的頭顱,只是撿了我與之大戰後脫力的便宜,根本就不知道此次異聞事件有多麼厲害,完全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必須馬上追上他們,讓所有人暫且撤離,而後再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