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柄漏勺在發酵池中攪動,白色的鹽,紅色的辣椒,黃色的豆瓣不斷的被翻出,不知道是因爲緊張還是因爲擔心,凌天的動作有些緩慢。
可是再緩慢的動作,終究有結束的時候,
當一截手臂帶着完整的手掌出現在發酵池,凌天心中那一絲僥倖完全熄滅。
雖然並沒有看到人,但他知道,這就是陳一橋。
漏勺翻滾,本想要做最終的確認,誰知道只有一隻斷臂漂浮上來。將斷臂弄到一邊,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努力了幾個小時,發酵池中什麼也沒有。
帶着疑問才發現,這截斷臂皮膚細膩,形狀圓潤,根本就是女人的手臂。
“靠,這是什麼情況?”
凌天暗罵一句,在他的印象中,保衛醬油廠的人中的確有幾個女人,但都是經常幹活的中年大媽,怎麼看也不像會是這圓潤手臂的主人。
看着染滿了紅色辣椒醬的手臂,一時間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這個時候,細微的腳步聲從一側響起,凌天急忙用長柄漏勺將手臂淹沒在發酵池中。
剛剛將漏勺放下,一束光線就照射了過來,隨後熟悉的聲音響起:“陸運,你幹什麼呢?”
看到來人,凌天不由得一愣,來人竟然是失蹤了好幾天的陳一橋。
“我沒幹什麼啊,你,你這幾天去哪了?”
轉移着話題,凌天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到陳一橋不遠處。
陳一橋的目光果然隨着凌天的移動而移動,臉上帶着苦笑搖搖頭:“別提了,我喝多了,然後在回去的路上睡着了,被路人送到醫院,結果酒精中毒,纔出來。”
“纔出來就來上班啊,要不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夜。”
“不用。”陳一橋連連擺手:“我都快睡僵了,要不你回去?”
凌天自然不會回去,陳一橋也沒有強求,兩個人小聲的聊着,回到了值班室。
除了沒有再喝酒,陳一橋和往常並沒有任何的區別,凌晨的時候還讓凌天去休息,凌天自然是不願意的,要是現在陸運,萬一被大切八塊可就悲催了。
第二天,天矇矇亮的時候,陳一橋在凌天的哈欠聲中,和早班的同事打着招呼離開,不時的說着自己喝酒的遭遇,引來陣陣笑聲。
看着陳一橋的背影,凌天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
無論是發酵池中的手臂還是現在的陳一橋,都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卻又完全摸不着頭腦。
陸運只負責清點,現在醬油廠根本沒有正經的生產,凌天也無事可幹,睡了一覺後就和同樣無事可幹的同事聊天打屁混過了一個上午。
等到衆人去吃午飯了,凌天才再次來到了發酵池邊上。
這裡是唯一有線索的地方,或許找到了手臂的主人,然後通過他找到真正的兇手,無論是人是鬼。
長柄漏勺還放在昨晚的位置,凌天將其拿起輕輕攪動了一下,隨即頓時愣住了。
就在漏勺中,混合着辣醬和豆瓣,露出了一個熟悉的物體,那是手,帶着一截斷臂的手掌。
但和昨晚的手掌不同,這是另一隻手上的,手腕粗大,手掌中長着老繭,無名指上還帶着一枚黃色的戒指。
這是男人的手掌,而且還是凌天所認識的人的。
只不過剛纔他們還在閒聊,怎麼手臂會突然出現在了發酵池。
仔細的回憶,凌天很肯定自己的記憶,這應該是一個叫做老王的人,早上的時候,他還曾經指着手指上的戒指,不無炫耀的說,這黃銅戒指是他當年結婚時的婚戒。
“老王走的時候打過招呼,他還說要吃小火鍋,他走後大約半個小時,我就來了,難道這短短的時間有人能夠殺了孔武有力的老王,還把他扔進了發酵池?”
凌天喃喃自語,只是也並不相信自己的推斷。甚至他懷疑等到下午上班的時候,老王會完整的來上班,然後表現得和陳一橋一模一樣。
想到這裡,凌天快步走向大門,他很想驗證自己的想法,看看老王會不會從大門口完整的走進來。
因爲還沒有到上班時間,大門口顯得十分安靜,凌天走入值班室準備等待一會兒。
剛剛打開門,他突然愣住了,因爲上午睡了一會兒而顯得凌亂的房間已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連地板也已經拖過。
仔細看去,很快,他在椅子的一角發現了一滴鮮血,他很確定,自己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傷口。
走近血滴,用腳輕輕的一抹,還未凝固的血液頓時分散,淺淺的鋪在地面上。
“哪來的血,我身上……。”
剛想說身上沒有傷口,凌天就發現自己的衣角同樣有一點不明顯的血跡。
伸手將衣角拉起,凌天的臉刷的一下白了,在外套裡面,自己的襯衣已經被鮮血染紅。而就在他發現的這一顆,那溼漉漉粘稠稠的感覺才傳來。
“被人嫁禍了?”
凌天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隨即快速的在房間中翻找起來,當他拉開牀邊的被子時,東西落地的悶響響起,其中還夾雜着金屬落地的聲音。
落在地上的是一把帶着腥氣的砍刀,雖然看不見血跡,但濃烈的血腥味依舊從刀子上散發出來。
在砍刀下方,是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已經被密封,透過厚實的袋子只能看到裡面鼓鼓囊囊的。
有了不好的預感,凌天的手都有些顫抖,好半響纔將袋子打開,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顆熟悉的人頭,是那晚說自己是老員工的鬼魂。
但鬼魂怎麼會有人頭,上面還佈滿了血污。
透過拉開的塑料袋,凌天隱隱看到裡面還有更多的人頭:“不行,不能被發現,現在我還在找兇手了,別特麼被當成兇手了。”
想到這裡,凌天一咬牙,直接將塑料袋扛在身上,走向了發酵池。
不多時,來到池邊的凌天經過幾分鐘的猶豫,將塑料袋中的人頭小心的倒入發酵池中。人頭一共有九個,其中就有老王和陳一橋的,而剩下的人除了那老人外,也都是保護醬油廠的人。
將現場打理好,看着已經將殘骸徹底淹沒的發酵池,凌天不由得思緒飄散。
這些人頭很有可能是有人乘他沒在的時候,偷偷藏進值班室的,說不定陸運就是因爲看到了這一幕才瘋掉。
不過難道這幾天他所見的很多人其實早已經是鬼了,新生的鬼魂就能夠在白天出現,這明顯讓他感覺到意外。
一定還有什麼地方是被他遺漏了,凌天仔細的梳理了一遍後,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個陌生的老人身上。
下午上班的時間很快來臨,凌天坐在值班室外,仔細的觀察着一個個進來的同事,明明上午纔看到過的人,只要是人頭被凌天發現的,都沒有出現,這彷彿推翻了那些人是鬼的想法。
見第一次見面時罵自己的老者走了進來,凌天急忙迎了上去,他還記得,這是陸運的師傅。
“師傅,有個事問問。”
“什麼事?”
“廠裡是不是有個老人……。”
將老人的模樣詳細說了一遍,老者白了凌天一眼:“那是王廠長,怎麼了?”
“沒,沒什麼?”
老人的身份讓凌天感覺到吃驚,他實在沒有想到,那個老人竟然會是王廠長,可是無論那晚自己見到的是人是鬼,都有一點,讓他想不明白。
爲什麼王廠長要騙他。
正在這個時候,老者將凌天一拉,向着值班室走去:“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凌天順從的走了幾步,隨即站住,砍刀還在值班室的地上,說不定還有拖動塑料袋留下的痕跡,要是被發現,感覺自己漸漸接近的真相恐怕又會遠離。
就在這猶豫間,老者已經推開了房門,似乎看到了地上的東西,整個人都愣住了。
凌天急忙上前幾步,將老者推進房間中,現在大門口來往的人很多,一不小心就被被人看到。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推之下,老者一個趔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企圖支撐身體的手正好按在砍刀上,砍刀翹起,刀刃深深的刺入了老者的脖子,頓時鮮血直流。
老者似乎要說什麼,但脖子的傷口卻阻止了他,只有血沫帶着氣泡發出咕咕的聲響。
看到漸漸沒有了聲息的老者,凌天整個人都呆住了:“不行,我不能被發現,我要找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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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真相是凌天的試煉任務,他一定要完成,不然他將永遠的困在現在的境界中,直到壯年的時候就死亡。
一縷光亮從窗簾的縫隙中照射在砍刀上,反射着白光,如同是誘人的寶石光澤,而他的腳已經不受控制的走過去,手緩緩的伸向砍刀。
“我不能失敗,我要找到真相。只要把屍體切開放在發酵池裡面,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找到真相了。”
手離砍刀越來越近,就在他的手即將接觸到砍刀時,周圍突然一陣模糊。
凌天的手放在一個病人的肩膀上,頭扭向一邊,正好和在一側不知道是什麼房間小門邊的大將軍來了個四目相對。
這個時候他已經認出,大將軍不止是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