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醫生猶豫了一下:“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
“快去看看孩子。”
“別忘了媳婦。”
……
“閉嘴。”
見醫生再次皺起了眉頭,精瘦老人再次拿出了自己的威勢,隨後如同變臉一般帶上了一絲媚笑:“那個,醫生,我們啥時候才能看到孩子?”
看了看周圍圍觀的人羣,醫生看着精瘦老人:“誰是孩子的父親,我們去辦公室說吧。”
心中咯噔一下,但精瘦老人還是強作鎮定,揮手招過一個年輕人一同跟着醫生進入了辦公室。
或許覺得男人的承受力比較強,醫生沒有猶豫直接開門見山。
“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孩子有些缺陷。”
“缺陷,什麼缺陷?”
年輕人還沒開口,精瘦老人已經搶先說話,看了一眼精瘦老人,年輕人習慣性的閉上了嘴巴。
“你們知道毛孩嗎?”
“不知道。”
“那是一種很罕見的基因畸變。”
什麼是基因畸變,一老一少兩個人聽不懂,但罕見兩個字卻聽得明明白白,罕見的疾病,在一般人的心中,絕對不會是什麼小毛病。
兩個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醫生一見,連忙安慰:“不用擔心,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在實際的案例中,很多患了這種病的人也都生活的很好,甚至不需要治療,只是需要你們家人的關懷和幫助。”
說着,醫生打開電腦,搜索了相關的新聞和節目。
毛孩,就是因爲基因缺陷或者畸變都導致的全身毛髮濃密,其毛髮的覆蓋率最多可達到身體面積的百分之九十幾,也就是皮膚幾乎長滿了長毛。
精瘦老人和年輕人都沒有說話,任由醫生安慰和指導也只是點點頭。
走出辦公室後,年輕人看着老人:“大爺,我……。”
“先去看看孩子再說。”
精瘦老人揹着手,帶着年輕人在護士的帶領下走入了一邊的嬰兒看護室。
兩人慢慢的接近,很快看到一個躺在小牀上熟睡的身影,小小的身體和其他新生兒沒有任何的區別,但那濃密的毛髮,根本就不像是纔出生的孩子。
毛髮長滿了全身,阻擋了整個模樣,幾乎和頭上的頭髮一樣。
看過電腦上的照片和資料,心中對毛孩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他們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身上的毛髮遠比那照片中的毛孩濃密。
與其叫做毛孩,還不如叫做發孩,他們絲毫不懷疑,孩子這一身的毛髮,會長成滿身的長髮。
沉默了很久,年輕人眼中的驚異漸漸散去,臉上各種表情交替,很久之後終於咬緊牙關看向了精瘦老人:“大爺,我……。”
“你什麼?”
老人比年輕人先一步恢復過來,此時正點着自己的旱菸,絲毫不顧及房間中的孩子。
老人的舉動似乎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年輕人言語一滯後,終於再次鼓起了勇氣。
“大爺,我想把孩子養大?”
“孩子,這是孩子?”散落着菸灰的煙桿指着依舊還在睡熟的孩子:“我們老陳家不養怪物。”
“大爺,那不是怪物,是我的孩子啊。”
“哼。我們老陳家能出現這樣的孩子?我就說城裡的媳婦不放心吧,回頭給我離了。”
“啊?大爺,大爺。”
不顧年輕人的呼喊,精瘦老人已經恢復了自己的威勢,抽着煙走了出去。
等到年輕人出去的時候,只看到老人帶着一種親人的背影消失在醫院大門處。
“永利,永利。”
突然聽到妻子的聲音,年輕人陳永利急忙一抹眼淚轉了過去,只看到臉色蒼白的妻子正在護士的攙扶下,靠着牆看着他。
“你怎麼出來了?”
“永利,我們的孩子呢?”
“孩子,孩子……。”
陳永利說不出話,在護士攙扶下走來的範敏卻透過丈夫身後虛掩的房門,看到了裝着孩子的小牀。
“孩子,我的孩子。”
掙脫陳永利的阻攔,範敏步伐趔趄的來到牀邊,本以爲妻子會大吃一驚的陳永利卻詫異的發現妻子竟然露出了充滿母愛的笑容,手指不時的逗弄着小孩。
“範敏,這孩子?”
“我知道,護士姐姐給我說了,但這是我的孩子,這是我們的孩子啊。”
範敏的目光彷彿帶着正義的指責,陳永利心中不由得一陣愧疚,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嗯,你說得對,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要把他養大。”
溫情的一幕只持續了不到10分鐘,等着護士抱着孩子走出病房的時候,無數的驚訝讓兩口子承受了第一波的壓力。
在病房中,雖然陳永利幾次發火,但依舊阻擋不了從窗戶中偷看的人羣。
那刺耳的議論甚至迷信的言語,不止一次的讓兩口子落淚。
看着孩子,他們卻沒有辦法,因爲,陳家大爺已經發話,這孩子,甚至這媳婦,陳家不接受。
醫院的費用不低,等到範敏的身體好一點後,兩口子就帶着孩子離開了醫院。
有家不能回,幸好陳永利善良的母親給了一些錢,兩口子就在醫院不遠處租下了一間破舊的平房。
陳永利是農村人,家裡窮,範敏嫁給他的時候就和極力反對的父母劃清了界限,現在陳永利家也不接受,一時間兩口子陷入了絕望中。
而更加讓範敏感覺到絕望的是,雖然陳永利說着要將孩子帶大,但他對孩子卻並不像範敏一樣,甚至很多時候,陳永利總在刻意的避開孩子,更別說逗或者抱孩子了。
在範敏看來,陳永利是因爲對自己的愛,所以才愛屋及烏。
對陳永利來說,根本沒有將孩子當成他們的愛情結晶。
只是,這愛屋及烏的愛,能夠持續多久呢。
村子不大,陳家出了一個毛孩的事情很快便傳遍了整個村子。
幾乎每天都有好奇的人前來,雖然不至於闖入屋裡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但在外面遊蕩的身影,依舊讓陳永利和範敏幾近崩潰。
“我們離開這裡吧,在外面去,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哪怕吃差一點。”
範敏的提議得到了陳永利的同意,一天深夜,他們離開了村子,去了臨市的小縣城。
從此,範敏在家裡帶孩子,陳永利則在外面打工養家。
沒有什麼特別的技術,陳永利只能去幹一些力氣活。繁重的工作,微薄的薪水,讓陳永利的脾氣越來越暴躁。
而世界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最初是鄰居,然後是同事,最後彷彿所有人都知道了毛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