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整個神島,天上地下,被一片無窮恐怖的暗紅血光所覆蓋!
七支饕餮精血所化作的血箭,在那一瞬間爆發出無比恐怖的力量,化作無窮無盡的恐怖風暴,席捲了整個大日聖地!
七頭取代了大日聖地七方神主的怪物,來不及閃避,被硬生生貫穿了去!
然後,破碎的殘骸,於那狂亂的風暴中被一寸又一寸撕裂和碾碎!
無比憤怒!
無比怨恨!
無比驚恐!
但……毫無作用。
絕對的力量和剋制之下,他們只能在咆哮和嘶吼中,被那恐怖的力量,徹徹底底撕碎,化作虛無!
與此同時,七支血箭化作的餘波,肆虐了整個神島,上上下下!
那一刻,那些個還在歡呼雀躍的怪物們,樂極生悲,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便被捲入那恐怖的風暴中,化作了灰燼!
——七支血箭,徹底撕碎了那七頭怪物以後,在天穹之上炸裂開來!化作無窮無盡的血雨,灑落神島。
於是,就好似那一場磅礴大雨傾泄而下,沖洗污穢與灰塵!
緊是幾個呼吸的功夫,整個神島之上,所有的怪物,盡數被那恐怖的血光毀滅!
良久,血光退散。
纔看,天地清明。
那空懸神主,渾身都在疲憊地顫抖,一屁股坐在地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眼裡,悲喜交加。
“結束了。”
玄天罡喃喃開口。
“是啊,結束了。”
餘琛也是點頭。
——在空懸神主以身爲餌,古神饕餮精血作爲殺招,那神庭兇弓顯威之下,七頭合道境的恐怖怪物,無數在大日聖地門人影子中誕生的怪物,終於盡數覆滅。
先前,餘琛打算直接用饕餮金血化箭,射殺那七頭怪物。
但空懸神否決了這個提議。
他同那些怪物交戰過,知曉他們雖然是怪物,雖然醜陋而猙獰,但智慧完全不輸人類。
他們既然已經見過神庭兇弓的威能,自然隨時隨地都保持着警惕。
所以想要在他們有所防備的情況下將其射殺,太過困難了。
於是,便有了那麼一出,以身爲餌。
空懸神主裝作惱羞成怒,拼死一搏的模樣,射出四箭,達到極限,無比虛弱。
那七頭怪物爲了斬殺着虛弱狀態的空懸神主,自然會放鬆警惕,靠近而來。
到了這時,再亮出殺招,以古神饕餮精血化箭,射殺七怪!
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最終,方纔將其盡數滅殺!
甚至那七血箭恐怖的餘波,還將整個神島之上的怪物,都毀滅了去。
可謂是大獲全勝。
一片寂靜,天地清明的神島,就好似那勝利的果實。
儘管這一枚果實,蘊藏有深沉濃烈的……苦澀。
大仇得報,但逝者卻無法重生。
大日聖地數十萬人,如今只剩下了空懸一脈的近萬人和一位神主。
——玄天罡都算不得了,等遺願完成以後,他便不屬於陽間,更別說屬於大日聖地了。
空懸神主一揮手,打開了那空懸天海界。
那些僅剩的弟子門徒,從天海界中魚貫而出,見天地清明,萬籟俱寂,再也沒有了那些怪物的身影。
他們遊蕩在破碎的宮殿和山河中,又悲又喜,又哭又笑,好似瘋癲那般。
空懸神主則嘆了口氣,擡起頭,看向那金烏天門。
此時此刻,那好似烈日一般的金烏天門,仍被無窮無盡的茫茫污穢所籠罩。
——顯然,已被污穢所污染。
“走吧,還有最後一件事。”
空懸神主深吸了一口氣,“那些怪物佔據神島之間,恐怕早已用污穢浸染了那天門中的冥冥扶桑聖土,隨老夫一同,踏入扶桑,將那瘟疫,徹底清除!”
頓了頓,他看向餘琛,“小道友,此番恩情,無以爲報,此事瞭解以後,老夫願當牛做馬,回報救命之恩!
但扶桑聖土之中,還不清楚究竟是何等兇險,老夫也再也沒有臉皮,讓小道友也一同赴險了。”
餘琛轉過頭,看向玄天罡,“釋然了麼?”
玄天罡沉默,搖頭。
餘琛眼睛一閉,念頭落在度人經上。
果然。
那二品遺願,仍未完成。
也就是說,還沒有完。
一個最壞的猜測,在他的心頭浮現。
——恐怕扶桑聖土中的古神金烏正體,也已被那域外污穢感染了去。
“一起去吧。”餘琛擺了擺手。
空懸神主頓時目露敬意,躬身一拜!
簡單休整以後,三人帶領着餘下的近萬聖地門人,踏空而起!
空懸神主在前,以神庭兇弓和饕餮精血化箭開路,將那好似還潮一般翻涌而來的恐怖污穢,盡數湮滅碾碎!
一路暢通無阻,踏入了那金烏天門之中。
一陣天旋地轉以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無比瑰麗的奇景!
金紅色的茫茫天穹,一望無垠,火紅的雲彩環繞;廣袤的赤紅大地渺遠無邊,與一片無窮汪洋相接。
一邊是金紅,一邊是蔚藍,美輪美奐。
而就在這海陸交接之處,一棵金黃色的巍峨撐天古樹高高聳立,古樹的上半部分都掩沒在那天穹雲彩之上,看不真切。只有那垂落的金黃的枝杈上,一枚枚火紅的葉子,好似跳動的火焰那般,層層覆蓋!
——扶桑!
在空懸神主的講述中,餘琛知曉了這黃金古樹的名諱。
傳說古神金烏,也就是大日聖地的源頭,所有聖地門人神恩和血脈的源泉,便沉睡在這扶桑神樹之頂。
但在這一副瑰麗之景中,卻有諸多並不那麼和諧的事物。
——污穢。
惡臭,不祥,令人作嘔的滾滾污穢,好似無窮無盡的恐怖陰雲那般,將整個扶桑聖土都完全覆蓋了去了。
好似一場無比濃郁的大霧,籠罩了整個聖土空間。
“果然,那羣詭物的目的,就是污染尊上……”
看到這兒,空懸神主的臉上顯露出極致的憤怒來!
同時,也有慶幸。
——看這模樣,那滾滾污穢雖然將扶桑聖土污染,但還沒有沾染到古神金烏的正體。
他深吸一口氣,再以饕餮精血化箭!
只看暗紅的血光撕裂天穹大地,所過之處,將那恐怖的污穢盡數湮滅!
一箭又一箭!
恐怖的暗紅血光幾乎將整個聖土都完全籠罩!
那滾滾陰雲一般的域外污穢,也越來越少!
終於,數箭以後,整個扶桑聖土,最後一絲污穢也完全被清除了去!
天生地下,一片清明。
餘琛見這一幕,眼睛一眯,心頭不由產生了疑問。
——這神庭兇弓,據那神庭來人所說,不是天克金烏一系嗎?爲何眼前這般狀況,卻好似是專門兒爲了掃蕩那些域外污穢而生?
但還沒等他發問,清除了所有污穢的空懸神主,收起神弓來望向那扶桑聖樹之頂,無比恭敬,無比虔誠地匍匐下來。
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與此同時,他身後近萬門人弟子,也是躬身跪下,五體投地!
緊接着,便聽聞空懸神主悲切又憤恨的聲音,迴盪扶桑。
“尊上!吾無能!未能保護聖地遭外邪入侵!致使聖地九成以上的門人慘遭隕命!尊上!吾有罪!吾有罪啊!”
空懸神主花白的頭髮凌亂,老淚縱橫,聲音沙啞,悲如泣血!
緊接着,他擡起頭來,聲音一瞬間變得凜冽,“吾懇求尊上甦醒而來,重立道統,重建聖地,再以熊熊太陽聖火,燒盡那無盡瘟疫污穢源頭!”
話音落下,那身後近萬門人弟子,也是其聲高呼:“請尊上甦醒!請尊上甦醒!請尊上甦醒!”
最後,化作無窮無盡的滾滾聲浪,迴盪天地之間!
又悲又怒!
如今狀況,大日聖地可以說是近乎全滅。
再加上這場瘟疫的源頭,必然還有幕後黑手,圖謀算計。
而無論是重建聖地,還是復仇,空懸神主還有這數萬門人,恐怕都力有未遂。
所以,他們都需要將古神金烏喚醒,由他親自主持大局。
十幾個呼吸以後,就好似迴應那般。
那無比高遠的雲天之上,一直金紅色的眸子,緩緩睜開。
那眼眸之中,好似有無窮無盡的恐怖火焰在沸騰燃燒!
那一瞬間,一股恐怖的古老的氣息,浩浩蕩蕩,撲面而來!
整個天地,都爲之瑟瑟發抖!
而也正是這個時候,餘琛突然心有所感,感受到那陰曹地府,有生靈在呼喚他。
他閉上眼,以念頭降臨陰曹地府,十八地獄。
原來那是兩個鬼差,在十八地獄外,向天跪拜,請見餘琛。
一見餘琛的化身,便立刻跪下來稟報,恭敬稟報!
“陛下!招了招了!那傢伙招了!”一頭青面獠牙的惡鬼,面露喜色。
餘琛眉頭一皺,“誰招了?”
“您說的那個冒牌貨!您當初不是吩咐咱們撬開他的嘴嗎?如今,刀山火海油鍋地獄連番酷刑之下,他終於是招了!”鬼差道。
餘琛一想,好像還真有這麼回事兒。
當初殺了那冒牌的玄天罡以後,他便隨手扔進了地獄裡,讓鬼差撬開他的嘴。
但如今,一切水落石出,那傢伙不過就是因爲那所謂的瘟疫,在玄天罡的影子裡誕生的畸變怪物罷了。不過看着一臉欣喜的鬼差,他還是不忍打擊對方,隨口問道,“他說什麼?”
“他說,他就是真正的玄天罡,是真正的尊上的信徒,是真正的太陽聖子,至於另外一個玄天罡,纔是假的!”鬼差回道。
餘琛:“?”
什麼鬼話?
按理來說,經歷三重地獄的折磨,那冒牌貨應當不會說假話纔是。
那他這話什麼意思?
他纔是真正的玄天罡?
他纔是真正的太陽聖子?
那餘琛身邊那個又是什麼東西?
不!
不對!
餘琛猛然搖頭。
自個兒親眼見過玄天罡的走馬燈。
玄天罡其他記憶,他並不知曉,但當初在平天秘境的記憶,還有和他串通,欺瞞天下的記憶,卻都無比真實,和餘琛的記憶一一都對得上。
倘若說自個兒身邊的玄天罡是假的,那他就是從平天秘境開始,就是假的纔對!
“他還說了什麼?”餘琛問道。
“他還說,那個玄天罡,還有整個大日聖地的所有門人,都是被尊上放棄的‘舊民’,而他們方纔是真正尊崇於尊上的虔誠之徒!”鬼差不敢有任何遲疑,立刻回道。
餘琛的腦袋,嗡得一聲,好似雷霆炸響!
他將念頭返回肉身,返回那扶桑聖土。
就看見那古神金烏,睜開了一隻眼眸。
熊熊烈火,在其中沸騰燃燒!
而底下的空懸神主等人,無比虔誠,面露欣喜,叩首跪拜。
只有紙人之身的玄天罡,望着那隻古老滄桑的眼眸,好似想起了什麼那樣。
“玄道友?”餘琛喚了他一聲。
沒有反應。
反而,玄天罡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好似回憶起了什麼痛苦的回憶那樣。
玄天罡望着那隻眼睛,感覺……一陣熟悉。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此之前,從未見聞真正的金烏正體。
那麼……爲何會感到熟悉呢?
爲何……
一遍又一遍的反問中,一些被塵封的,不願想起的記憶,終於好似開閘洪水,傾泄而出!
與此同時,餘琛神苔當中,度人經嗡鳴震動。
——隨着玄天罡的記憶的恢復和修正,他的走馬燈,也跟隨着變化。
於是,和玄天罡一同,餘琛看到了……他真正的經歷,被塵封的記憶。
一個多月前,玄天罡在大黃山陪餘琛養了一場戲後,誅殺妖魔,迴歸大日聖地。
踏入聖地以後,他被那“瘟疫”污染,影子裡誕生了那畸變的血肉怪物。
一番苦戰。
但最後的結果,不是玄天罡輸了。
——他贏了。
作爲大日聖地無上的天驕,千萬年難遇的天縱奇才。
他的戰績超越了那七位神主和無數大日聖地門人弟子——在那絕對的剋制下,他打敗了影子中誕生畸變怪物。
但既然如此,他爲什麼還會死呢?
餘琛接着看下去。
然後,他看到了,那隻金紅色的,恐怖的眼眸。
那隻眼眸,在那“冒牌貨”的背後亮起,姑且金烏的意志,真正降臨。
親手將玄天罡殺死。
粉身碎骨,煙消雲散。
對於那時的玄天罡來說,死亡,已並不讓人絕望。
真正讓他痛苦絕望,甚至本能地忘掉這段記憶的是,他所信奉的神明,他秉承的金烏的意志,他一生遵循的太陽,拋棄了他。
所以,身死以後,他徹底忘卻了這一段記憶。
將他的身死的經歷,扭曲成被那冒牌貨殺死,被體內的最後一抹力量帶着,跨越千萬裡,去到上京。
直到如今,玄天罡再見金烏真身,方纔……重新想起!
那一刻,他痛苦地睜開眼睛,掙扎着發出聲音!
“神主!逃!”
但,晚了。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古神金烏,眼眸一凝。
恐怖力量自其中奔涌而出!
空懸神主等聖地門人,在那虔誠和欣喜的笑容中,沒有任何一點兒預兆地。
爆炸!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震耳欲聾,轟鳴作響!
無窮無盡的恐怖血霧,瞬間將整個扶桑聖土散成紅色!
而空懸神主和那近萬聖地門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甚至還在歡呼雀躍於“尊上”的覺醒。
就被他們信奉的神明意志,親手殺死!
臨死之前,也仍在笑。
這一幕,落在餘琛和玄天罡眼裡。
餘琛驚得瞠目欲裂,玄天罡則是整個人都顫抖起來,痛苦又絕望。
“啊!!!!!!”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已不似人類,更好似某種痛苦的野獸的嘶鳴,從玄天罡口中發出。
砰一聲!
栽倒在地!
不省人事。
——回想起那被神明拋棄的痛苦經歷,又親眼見證大日聖地最後的一支血脈被尊上親手殺死。
玄天罡的心神,終於承受不住,崩潰了去。
而那天穹之上,那扶桑聖樹之上,古老而冰冷的眼眸,緩緩睜開。
雲霧消散,露出其中恐懼的古神正體!
無比巍峨的,遮天蔽日的龐大陰影,籠罩下來!
然後,那好似火焰一般燃燒的身軀,膨脹起來!
然後,好似其中有什麼恐怖的事物,翻江倒海,掙扎翻涌!
刺啦——
就如脆弱的布帛一般,那黃金神聖,凜然正氣的外殼被撕碎。
漆黑的,被無盡污穢所包裹的,充滿邪惡和不祥的龐大陰影,脫胎而出!
那是一頭漆黑色的金烏,但沒有羽毛,渾身長毛了蠕動的膿胞,一雙肉翅,鋪天蓋地,扭曲的三足之下,是一枚渾濁的太陽。
無窮無盡的恐怖域外污穢之氣,從那混沌太陽之上,垂落而下。
睜開眼眸。
雙目漆黑,毫無情感。
——這幅模樣,和當初那個冒牌貨顯化的血肉金烏,並無二致。
滾滾恐怖的無窮古老兇威,從天而降!
好似天穹坍塌,向着餘琛,撲面而來!
“看來……古神金烏也早就被域外污穢感染了啊……”
餘琛雙拳緊握,看着滿地的血霧,空懸神主死前的笑,猶如在目。
與此同時,他心頭最壞的那個猜測,被印證了。
——所謂二品遺願,需要擊敗的敵人不是合道境的天炙神主,也不是七頭堪比合道境的恐怖怪物。
是金烏。
是古老的神明,先天之靈,是同饕餮同一層次的存在。
下一刻,那漆黑的雙目,垂下半分。
好似居高臨下俯瞰螻蟻一般,看向餘琛。
“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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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染?”
那毫無情感的金烏的眼眸中,竟顯露出一縷嘲諷的神色。
“不。渺小的人類,你憑什麼認爲,吾會被任何事物所污染?”
餘琛整個人,一僵。
這是……什麼意思?
緊接着,金烏那轟隆沉悶的聲音,繼續響起。
“——人類,沒有什麼事物可以污染吾。是吾選擇了污穢,選擇了域外。你口中所謂的瘟疫,皆源自於吾。”
話音落下,滾滾混沌污穢,好似臣服一般,拱衛起那恐怖的漆黑的血肉古神金烏。
那一刻,餘琛渾身上下,徹底僵硬。
他突然發現,從一開始,他們就錯了。
無論是他,玄天罡,還是空懸神主。
都錯得離譜。
這場席捲了整個大日聖地,導致神島荒蕪,數十萬人一朝覆滅的恐怖災難。
的確是因爲那所謂的“瘟疫”。
但這場瘟疫的目的,不是污染扶桑神土的金烏。
相反,古神金烏本身,纔是這場瘟疫和災難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