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迴歸故土，尊者之駭
恢宏響亮的佛音，迴盪整個極樂淨土，似晨鐘暮鼓，嗡鳴震響！
好似帶着奇異的魔力，讓無數凡人，擡起頭來，望着天穹之上的身影。
但那雙眼中，仍然是茫然，好似聽不懂這話一般。
餘琛將一切看在眼裡，嘆了口氣，搖頭道：“他們從一出生，便被圈養奴役，淪爲香火願力的工具，在他們的認知裡——人，就應當是那樣，敬拜佛祖；世道，就應當是那樣，苦難深重。這……已是根深蒂固。”
摩柯佛子聽罷，點了點頭，顯然也是看明白了這一點。
他伸出手來，那掌心之中，是緩緩旋轉的極樂淨土。
擡起手來，一枚枚金色佛文，涌入那極樂淨土的正體之內。
那一刻，天穹之上，突然變化。
光影閃爍。
於是，一幕幕畫面，浮現出來。
從一百年前開始，神鷹王從沉睡中甦醒，掌控極樂淨土開始。
到他擄走整個七秀國的凡人百姓，將其投放到極樂淨土圈養。
再到他以那般殘酷的手段，鎮壓七秀國的百姓，逼他們繁育後代後，盡數吞吃。
然後，那些被繁育出來的孩童，在極樂淨土之中，緩緩生長。
無父無母，無人教導。
只有那聖僧告訴他們，敬拜佛祖，虔誠叩首。
慢慢長大。
在這個過程中，神鷹王派出子嗣，以撒豆成兵之術，創造那“魔域”的怪物，每隔一段世間，入侵淨土，然後再裝模作樣將其打退。
穩固信仰。
最後，那些嬰孩，一個一個長大……
摩柯佛子面無表情，將一切都演化出來——如今他執掌極樂淨土，將這淨土之中百年來發生的一切，都提取出來，化作流動的圖卷。
而此時此刻，將這一切都親眼目睹的凡人們，清清楚楚看到了。
那天幕投影中的孩童長大以後，變成了他們無比熟悉的模樣。
“辛，那不是你嗎？”
“林，還有你也在！”
“那是你的父母，他們被怪物吞噬了！哦！怪物變成聖僧了！”
“不！那不是聖僧！那就是怪物！”
“佛祖！佛祖也是怪物！”
“……”
一幕幕，都是在極樂淨土之中發生的故事。
掌控整個極樂淨土以後，摩柯佛子以天穹爲投影，將一切都完全重演了一遍。
讓那無數凡人，完全看到！
然後，投影繼變。
那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日子，又過了很多年。
很多年後，兩個外來人，闖進極樂淨土。
一場天翻地覆的大鬧以後，那僞裝成佛祖的神鷹王，隕落了去。
而那兩個外來人，凌駕高天，面對無數凡人，將一切真相揭露。
最後，那其中一個外來人，操控世界，將天穹畫作巨大的畫卷，將在極樂淨土中發生的所有，全部呈現。
那一刻，天幕的畫卷裡，那些茫然的凡人，也擡起頭來。
同地上的凡人們，四目相望。
天穹，就好似一面無垠的鏡子。
將天上和地上的一切，倒映出來。
那一刻，地上凡人，同天上的每一個自己，四目相對。
於是，那眼眸裡，迷茫……逐漸消散。
明悟一切。
“汝等之佛，爲汝等自身。”
摩柯佛子大手一揮，將天幕圖卷撤去，又重複道。
那一刻，他們方纔聽明白了。
——這是告訴他們真相，讓他們在失去“信仰”以後，能繼續活下去。
不爲佛，爲他們自己。
於是，儘管還是短時間難以相信過來。
但無數凡人，皆是跪下，叩謝大恩！
只不過這一次，並非先前那種，習慣性的叩拜和奉上香火。
而是……發自內心。
“既如此，貧僧便送汝等離開這處痛苦之地，回去那祖輩所在之地。”
摩柯得以開口道。
無數凡人，再拜。
便見摩柯佛子手中，極樂淨土嗡鳴震動起來，浩浩蕩蕩。
然後一道道金光，自每一位凡人身上，亮起來。
那些凡人，最後擡起頭來，向天呼喝：“敢問聖僧名諱？！”
摩柯佛子雙手合十，“我佛慈悲，吾名……摩柯。”
話音落下，極樂淨土中，一道道光芒，沖天而起，籠罩了那無數凡人。
光芒消散以後，那些凡人，也煙消雲散了去。
整個極樂淨土，只剩下餘琛和摩柯佛子二人。
“一樁事了。”
摩柯佛子雙手合十，神色悲憫，“雖坎坷曲折，但萬幸那些可憐凡人，終是得救。”
將他們解救出去，是摩柯佛子一開始的想法。
他們是七秀國的後代，理應重回故土，安居樂業，而不是繼續留在這對他們而言充滿黑暗與謊言的極樂淨土中。
至於出去以後，百事不通，也沒關係。 鎮守七秀國的摩柯聖寺的僧侶們，會出手的。
“佛子，你好像不太一樣了。”餘琛突然開口。
“施主，此話怎講？”摩柯佛子問道。
“說不清楚，但……罷了，走吧。”餘琛擺了擺手，不再多提。
與此同時，七秀國，著名的西域鬼國。
巍峨高聳的城牆之上，大日之光從東方升起來，浩浩蕩蕩。
橘紅色的晨光，灑落天地，撕裂黑暗，帶來光明。
一位武僧，從臥榻之處醒來，盤坐在牀頭，誦經半個時辰後，吃了兩個饅頭，喝了一杯山泉水後，背上戒棍，走出房門。
他們作爲摩柯聖寺的武僧，駐守七秀鬼國，三年一換。
自然，這是個苦差事兒。
但再苦的差事兒，用完有人來做。
這位武僧濃眉大眼，身材魁梧，但心頭念頭卻是通達，想着反正都是修佛，在哪兒都是修。
便行走在城牆之上，準備巡邏一圈兒後，回來繼續練功。
對於他來講，今天好似是同尋常沒有任何區別的一天。
反正寺中聖僧雖然說極樂淨土就在七秀鬼國這一片區域。
但百年過去了，壓根沒一點兒影。
大夥兒都不抱什麼希望了。
權當例行公事。
可就在武僧擡頭，例行朝那七秀國中一望時，他愣住了。
就那樣怔了良久，方纔用力揉了揉眼睛。
然後，雙目之中，流露出驚駭之色！
他看見了，橘紅色的晨光之下，一處早已荒廢的村落裡，影影綽綽。
再一看。
那些身影，穿着粗布麻衣，面黃肌瘦，皮包骨頭，渾身氣息尋常，同凡人無異。
一看就是那飽經風霜的窮苦百姓。
這當然不是什麼問題。
問題是……他們爲何會出現在那荒無人煙，禁止踏入地七秀鬼國？！
武僧愣了幾個呼吸的功夫，趕緊往藏主大人的方向奔去！
彙報此事！
可還沒到，就看見一個個武僧，已將藏主的禪房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打聽！
方纔知曉，幾乎所有今日輪值的武僧，從各個方向都看到了七秀國中，有人活動的蹤跡！
心下驚駭之間，都來稟報。
而通天境的藏主大人，也是頭皮發麻，趕緊向上彙報而去！
正午時分，西方天機，佛光普照，一尊尊者，帶領無數高僧，腳踏祥雲，匆忙而來！
然後，那麼一查。
才發現，整個七秀國，一夜之間，憑空無中生有，多了茫茫多的凡人！
林林總總一算，竟萬萬人之多！
就像百年前，整個七秀國的百姓，一夜蒸發一樣。
這一次，他們突然出現，沒有任何徵兆。
摩柯聖寺尊者以大神通，將所有凡人，全都集到一處來。
這些凡人都面黃肌瘦，一副窮苦模樣。
但那眼眸之中，飽經風霜，又是堅韌，好似那恐怖風暴中的勁草，讓那位尊者，都心底一顫。
——那是要經歷過莫大的苦難，挺過來以後，方纔會有的神色。
一個人如此，並不奇怪。
但倘若萬萬人，哪怕十來歲的孩童，都是如此，那就……相當可怕了。
而且哪怕面對尊者之尊，他們竟也能不卑不亢，腰桿兒因爲多年苦而彎着，脊樑骨卻是筆直！
惹人心驚。
而那摩柯聖寺的尊者，一問來歷。
那些凡人，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將淨土中的一切，神鷹王的圈養，謊言和真正，一併道出。
聽得摩柯聖寺的尊者，頭皮發麻！
他身爲尊者之尊，哪怕不以搜魂之法，也能分辨凡人究竟說的是實話還是謊話。
而此時此刻，他能確定，這些凡人說的都是真的。
自然而然，便對那極樂淨土中的真相，感到頭皮發麻！
原來那佛祖座下的護法菩薩神鷹王，竟犯下如此惡行！
原來極樂淨土，竟真在七秀鬼國隱藏！
原來一百年前，七秀國的百姓憑空消失，背後竟有這般隱秘！
“善哉……善哉……”
摩柯聖寺尊者，連連嘆息。
同時，也不免對那鎮殺了神鷹王，解救無數百姓的二人，感到好奇。
再問凡人，他們是何身份。
凡人們一一道來，說那其中一人，自稱摩柯。
這般一聽，摩柯聖寺的尊者同無數僧侶，頓時頭皮發麻！
摩柯？
摩柯佛子？
他不是死了嗎？
於是，爲了弄清楚到底是誰，摩柯聖寺的尊者徵得凡人們的同意以後，又以大神通，將念頭探進那些他們的腦海。
從他們的記憶裡，看到了那倆人。
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容貌尋常又陌生，未曾見聞。
先行不管。
但當他看到另一人的面容時。
整個人頓時驚醒，立刻站起來，噔噔噔後退三步，猛然跪地，砰砰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