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再入冥冥，一場交易
直到最後，張百忍也沒有問出來餘琛口中的交易到底是什麼。
和誰交易？
交易什麼？
有什麼用？
餘琛一概不說，並且提了很多奇怪的要求。
比方說他要求張百忍以斡旋造化法創造一個與周遭完全隔絕的小千世界，然後讓張百忍完全放棄這個小千世界的掌控權，退至界外。
比方說他施展了一氣化三清之法，創造出一尊三清分神，將分身留在小千世界外，而他自己的本尊則踏入那小千世界當中。
這對於張百忍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他只是不明白這有什麼意義。
他看着餘琛手中的事物，眉頭輕皺。
——餘琛從那凌霄寶殿外一把抓來的不是別的什麼東西，正是先前那存世餘孽使用過的一件寶貝。
太初之眼。
黃金色的外殼緊緊閉合，將水晶一般的太出資源完全封鎖在其中，就好像一個龐大的籠子中關着可怕的猛獸那樣。
然後，在張百忍和饕餮的注視下，餘琛走進那透明的小千世界裡，左手握着那太初之眼，然後右手手腕一翻，一枚九彩顏色的神石落在他的掌心。
見這一幕，張百忍又是一愣。
自然是認了出來，這不是補天石嗎？
當初天地開闢之時誕生的無上神物，最後被太上老君所得，沒想到輾轉無數以後，竟落在了餘琛手裡。
可……補天石又有什麼用？
張百忍目不轉睛地盯着透明小千世界中的餘琛的正體。
而這個時候，於琛轉過頭，看向那一丈方圓的羅盤，看向那一道黃金絲線連接的巍峨方舟的投影，開口說道：“老不死的，我知曉你們能聽到我的聲音，或許在你們的眼裡，我們是蟲豸，是螻蟻，是門框上結網的蜘蛛。
但我想說的是，時代早已變了，屬於你們的紀元早已毀滅，如今是三界的時代，是我們的時代。
在殺死你們的先行人之前，我曾對她說過一句話——舊時代的餘孽，就應該埋葬在舊的時代裡。
如今，也將這句話送給你。”
無比遙遠的時空亂流裡，巍峨天舟之上，枯老的乾屍聽着這番話語，垂下眼簾，沒有任何的反應。
未曾理會。
而沒有得到迴應的餘琛也並不惱怒，他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念頭翻涌，思考要藉助那補天石煉製太上老君未曾完成的可怕神物。
而當這般念頭涌起的時候，就好像打開了什麼可怕的開關一樣。
他的耳邊，想起了聲音。
“毀了它……毀了它……毀了它……”
——正如他當初第一次觸碰補天神石的時候，迴盪在耳畔和腦海中的那股恐怖的意念。
那一瞬間，他順着那股意念靈魂出竅，好似跨越了無窮無盡的時空，再一次來到了那漫漫黃沙之上。
擡起頭去。
只看一尊無比龐大的水晶一般的嬰兒，橫亙在天穹之上。
古老，冷漠，高遠，無上……
他的氣息壓的餘琛喘不過氣來，靈魂幾乎炸裂！
但強忍着那無比劇烈的痛苦，他看向那無力龐大的無面嬰兒，開口說話了：“你被喚作太初？”
沒有迴應。
餘琛也不在意，繼續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的存在，我也無法窺探你的可怕和偉大，但……”
他擡起手來，那一枚黃金的圓球，在他的掌心之中浮現。
“這是你的眼睛吧？”
餘琛繼續開口，
“你猜我是從何處得到它的？說來話長，在我們的世界裡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個來自上一個紀元的生靈，他的手中掌控着由你的眼睛煉製的法器。
我不知曉你們是什麼關係，但古仙一脈應當是你的麾下吧，他們發自靈魂深處的本能，仇恨着那上古的一脈，我想這種仇恨並非他們自身的緣由，而是來自於你。
如今呢？那一尊上古餘孽被我們殺死，可一切都還沒有結束，更多的上古餘孽還在那時空亂海中漂泊，他們擁有恐怖的法器，能抵禦時空的亂流風暴，他們即將降臨此世，他們即將到來……”
隨着餘琛好似自言自語一般的訴說，那就好像蒼天一般高遠冷漠的龐大的嬰兒，竟然有了反應。
——那看起來並非是生命體的情緒和智慧，更像是某種規則被觸動之後的連鎖。
餘琛感受到了那股“反應”，眼睛一眯，繼續開口。
“他們將降臨三界，他們擁有無比可怕的法門和技藝，他們會以三界爲土壤，重新復甦他們的文明。
到了那個時候，你恐怕更加難以對抗他們了吧？甚至說不定某一天，重新回覆巔峰的他們會殺進這裡來，徹底毀滅你，就如同他們毀滅三界一樣。”
話音落下。
一股無窮恐怖的氣息從那龐大的水晶嬰兒的身上，浩蕩迸發。
雖然仍然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但餘琛能夠感受得到，冥冥之中某種看不見的規則，運轉起來了。
【清除……】
那並非聲音，而是一股機械般的意念，在整個虛空當中蔓延。
與此同時，餘琛的手中，那讓他和張百忍都無計可施的包裹太初之眼的黃金外殼，緩緩破碎，分崩離析，化作點點金輝消散於無形。
那水晶一般的太初之眼，顯露在虛空裡。
然後就好像受到了某種牽引一樣，太初之眼緩緩膨脹，緩緩變大，升空而起。
最後，鑲嵌到了那無比龐大的水晶嬰兒的左眼位置。
光輝綻放！
氣息降臨！
只那一瞬間，餘琛的魂魄便完全承受不住，轟然崩裂出無數的裂紋。
但那股【清除】的機械一般的意念，更加明析了。
餘琛強撐着魂魄不至於潰散，又是一揮手，一枚水鏡凝結成型，水鏡當中，紛繁演化，顯露出靈霄寶殿上那羅盤的情景——龐大的羅盤嗡鳴運轉，一縷金線從羅盤之中延伸而出，連接像那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流離，一座古老巍峨的天舟。
這一切，都顯化在這神秘的世界裡，也顯化在那龐大的水晶嬰兒的眼前。
“這天舟之上便載着那上古餘孽們，他們在那無盡時空亂海……”餘琛開口道：“——如何決斷，且任憑你。”
話音落下。
同時也是在那古老巍峨的天舟出現的一刻，餘琛只感覺無窮無盡的恐怖紅光照耀了整個世界。
他擡起頭去，愕然發現那無比龐大的透明水晶嬰兒，不知何時竟已變成鮮紅之色。
那一刻，虛空嗡鳴一聲，好似有一股無比恐怖的意念，透過那信標化作的金線逆流而上。
還有那無窮無盡的冰冷毀滅之意毫不掩飾地從那“太初”身上釋放出來，她剛剛歸位的左眼也變得一片鮮紅。
沒有去看餘琛，而是看向那水鏡當中的古老天舟。
剎那之間，只看那鮮紅的水晶眼眸裡，一股無法形容的可怕力量好似百川歸海一般蓄積！
下一瞬間，迸射而出，撕裂了無邊茫茫時空，落向了遙遠的不知名處！
見這一幕，餘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成了。
他沒有賭錯！
不只是古仙一脈，連同這神秘世界中的水晶嬰兒，也無比仇視上古餘孽一脈！
而後，在名爲“太初”的嬰兒的恐怖的威壓之下，餘琛的魂魄再也支撐不住，崩潰炸裂，分崩離析！
與此同時，靈霄寶殿。
張百忍創造的小千世界裡，餘琛的本尊毫無預兆地突兀倒了下去。
湮滅了一切氣息，失去了一切生機。
這時，他左手中的太初之眼早已不見，右手地補天石也因爲失去了把握，砰一聲掉在地上，滴溜溜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
這般驚變毫無預兆，張百忍和饕餮臉色驟變，剛要有所動作，卻突然聽聞一陣虛弱的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來自於餘琛提前留在小千世界外的三清分身。
“我沒事……都在預料裡……無需擔心……”
張百忍和饕餮轉過頭去，看向餘琛的分身，只看如今的他臉色無比蒼白，口鼻溢血，氣息頹敗，渾身顫抖，大汗淋漓，無比虛弱和狼狽。
那副模樣好似經歷了一場恐怖的廝殺戰鬥，身負重傷一般。
但詭異的是，饕餮和張百忍只看到餘琛閉目冥想了半刻鐘，除了那太初之眼莫名消失以外，其餘完全沒有任何異常動靜！
“酆都？”
“看墳的！”
張百忍和饕餮同時上前，扶住了餘琛搖搖欲墜的身軀，神色焦急。
後者蒼白的臉上慘然一笑，劫後餘生般開口道：“幸虧留了一手，分出一具分身，否則這次怕是真殞命了去啊……”
張百忍和饕餮茫然而不解，開口問道：“這到底是如何回事？方纔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他們的眼裡，方纔餘琛就是跟座雕塑一般站在那小千世界的中央，一動不動。
然後還沒等他們看明白了，餘琛突然失去了一切氣息和生機，倒下了去，化作一具屍首。
整個過程，不過半刻鐘的功夫。
“待會兒再說……”餘琛撐起身子，走上前去，伸手一抓，將那補天石化作一道九彩之光，攝進了自個兒的神苔裡，然後讓張百忍撤去了小千世界後，盤膝坐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向那運轉的羅盤。
“怎麼了？”張百忍和饕餮眉頭緊鎖，皆是不解。
便見餘琛轉過頭來，沒有正面回答，反而用手指着那羅盤中的天舟投影，露出一抹蒼白而殘酷的笑。
“——他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