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星古路,月染星。
這一顆星辰並沒有多麼遼闊。
對於極爲宏大,好似無邊無際的諸星古路而言,只能算作一顆並不能引動強者目光的星辰。
在久遠的歲月中。
這一顆面積不過方圓數萬裡的小星辰,一直被被一座人族皇朝掌控。
原因自然不是因爲這座人族皇朝有多麼強大。
而是因爲月染星十分荒蕪,大片的沙漠、岩石山嶽,讓這顆星辰的價值驟減。
再加上這顆月染星,實際上並不完整。
從遙遠的所在看去,一半的月亮心,似乎都被強大的力量,鎮滅一半。
所以,月染星實際上只能算作半顆星辰。
強橫至極的偉力,至今還籠罩在月染星某些地域,形成了如同風暴一般的力量漩渦。
這向來是月染星的禁地,不會有任何生靈靠近。
如此一來,荒蕪月染星,在許多強大種族的心緒中,根本沒有任何價值,所有才能由人族掌控。
這裡的人族,也以月染爲名,世代在這裡定居。
諸星古路許多龐然星辰之上,都有着充沛的資源,有着極爲濃郁的靈元。
在這樣的情況下。
位於諸星古路邊緣的荒蕪月染星,也就被大多數好戰的種族遺忘。
於是月染人族才能夠安然無事的存活漫長歲月。
——至少在明面上確實如此。
可是,倘若月染星有隱於陰影的一面,總歸會被某些存在發現蛛絲馬跡。
比如而今。
這一片遼闊到極點的諸星古路中,月染星辰之上,正在發生着一場恐怖的屠戮。
在許多人族城池之上。
一座座古老的殿宇,懸浮於虛空。
從那些殿宇中,不斷有強者走出,不斷有恐怖的神法玄術鎮壓而來。
極爲弱小的月染皇朝,當然無法抵抗這種恐怖的威勢。
他們就像正在築巢的螞蟻,仰視着巨人落下腳步,將他們盡數碾死!
“月染人族無數子民死傷殆盡,湛奇秘府仍舊不打算顯露形跡嗎?”
一位身穿戰甲,面目、身軀之上不斷散發着濃郁金光的強大存在。
正大刀闊斧端坐在最重要的殿宇之中。
他手中還有名貴靈金鑄就而成的酒杯,酒杯中的美酒,還在不斷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這些月染人族,不過都是一些蟲子。
既然這一座湛奇秘府並不打算出手救援,那麼幹脆便將整座月染星辰盡數磨滅!
到時候,一座人族秘境的門庭,必然會自發洞開。”
下首有器宇不凡的西玄謀士出謀劃策。
那一位身穿戰甲的存在緩緩點頭ꓹ 神色愈發顯得威嚴:“既然如此,就讓西玄落天衛出手ꓹ 擺下大陣,徹徹底底煉化這一顆月染星辰!”
立刻有身穿銀甲的將軍恭敬走出,應是而去。
“這是第幾座人族秘境了?”那一位閃耀神光的存在ꓹ 再度發問。
“回稟武凌聖子,已經是第六座了。”西玄謀士恭敬回答:“如今只餘下兩座ꓹ 爲期上千年的追索,就能夠告一段落ꓹ 等到歸返聖庭ꓹ 聖主必然會賞賜嘉獎聖子!”
西玄聖庭武凌聖子威嚴的面目上,展露出一道金光。
他隨口詢問:“聽說老四,找到了凰梧秘境的線索?”
西玄謀士迴應道:“第四聖子確實找到了關於凰梧秘境的蛛絲馬跡,如今聖主已經派遣諸多強者,圍繞那一絲蛛絲馬跡搜尋凰梧秘境的蹤跡。”
武凌聖子微微皺眉:“凰梧秘境雖然不甚強大,但是凰梧秘境卻是人族七脈祖地,七支人族中的一支。
如果老四能夠根據凰梧秘境顯現出來的蹤跡ꓹ 找出七脈祖地的所在,卻是一件極大的功勞。”
西玄謀士陰鷙的神色ꓹ 又多出幾分陰沉。
他忽然說道:“第四聖子氣運不錯ꓹ 武凌聖子在漫長的歲月中四處奔波ꓹ 便算是上湛奇秘府ꓹ 不過僅僅剿滅六座人族隱秘之地……”
“而他卻醉心於修行,卻能夠立下這樣的大功。”
武凌聖子面色如水ꓹ 忽然之間ꓹ 他轉頭看向左側的虛空ꓹ 低聲說道:“可曾探知出老四的下落?”
虛空中一陣波動顯現,一道散發着詭異氣息的黑色虛影若隱若現。
乾枯、沙啞的聲音ꓹ 不斷從詭異虛影之中傳遞出來。
“如今殺戮的生靈……數量依舊不夠,倘若想要喚醒多目神將,獲取他的視野,發覺第四聖子的所在,乃至獲取多目神將偉岸的的力量,都需要更多的血肉!”
與此同時。
周遭的空間,忽然變得陰暗、森寒。
虛空中,構築出一道血色的行跡,一隻詭異猙獰的奇異生靈影像,帶着無窮無盡的血色,以及澎湃的兇戮氣息,出現在虛空中。
他面目之上,有許多血色的眼睛,充斥着詭譎的氣息。
“多目神將一旦降臨,武凌聖子必然能夠壓過其他幾位聖子,成爲聖子之中的最強存在!
但是前提是,多目神將必須要有足夠的血肉祭祀……”
那詭異的虛影注視着多多目神將虛影,緩緩道來。
武凌聖子的神色,愈發變得陰沉可怖。
“我向神將獻祭了那般多的生靈血肉,如今神將卻連我那一位四弟的蹤跡,都無法探知,如此威能,未免太過於弱小?”
“但是,多目神將爲你找到了許多人族隱秘之地!”
那詭異虛影在武凌聖子耳畔竊竊私語。
武凌聖子沉默不語。
良久之後,他看向下屬的西玄謀士:“煉化這一顆星辰,將月染星上的所有生靈,獻祭於多目神將。”
西玄謀士恭敬應是。
旋即武凌聖子又說道:“對於諸江平原那一座名爲太蒼的人族國度,探知的如何了?”
西玄謀士再度回答:“那一座人族國度,突兀崛起,甚至擊敗了諸江平原絕晟皇朝,實力在諸多皇朝之中,應當已經位列上游。
奇怪的是,我讓麾下帶着西玄照隱靈鏡照耀太蒼,記錄這一座國度中的諸多景象,想要細細研究。
可是我那麾下走出諸江平原,路過界祖山之時,卻遭遇一位極其強橫的存在襲擊。
那一尊存在,掌控着堪稱神妙的雷霆偉力,修爲即將步入帝境。
戰力極端可怕……”
武凌聖子冷笑一聲:“界祖山?那便是天岐的手筆,如今重神帝朝,重神大帝壽元將近各方各派正在奪嫡,而大炤帝朝諸多帝子也在相爭太子之位,只有天岐如今如日中天。
天岐七狩大帝存有吞併重神、大炤的野望,又有驅逐西玄、暗君兩座聖庭的心思,這等情況之下,也就只有他膽敢出手,鎮壓我西玄聖庭強者!”
西玄謀士沉默不語。
武凌聖子微微搖頭,說道:“此時暫且不提,等到處理完其他兩座人族隱秘之地,我們便親自前去諸江平原,看一看那一座太蒼……
如此環境之下,還能夠悄無聲息成就不凡氣象的人族皇朝,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否則,一萬年前那一座大庚帝庭,便是前車之鑑!”
武凌聖子輕聲低語。
一旁那扭曲的多目神將虛影,諸多眼眸之中,竟然難得的泛起陣陣疑惑之色。
太蒼……
他似乎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
太蒼噎鳴秘境上乾宮中。
一位不凡存在,正懸浮於上乾宮虛空中。
他背生雙翼,人身鷹獸,渾身雷霆纏繞,正是那一位雷門左伐魔天吏,大威神君辛元帥!
此刻他手中拿着一件被雷漿完全淹沒的靈鏡,向紀夏回稟:“那一位地極巔峰的強者,已經被末將鎮殺。
尊皇吩咐下來的這一塊靈鏡,也被末將帶回。”
隨着辛元帥的話語。
被雷漿包裹的靈鏡,緩緩懸空而起,飛過一段距離,落在紀夏手中。
紀夏神眸運轉,卻看到這一方靈鏡之中,細細的記錄着太蒼的地貌、地形,也記錄着太蒼無數城池繁盛的景象。
“這西玄聖庭的西玄照隱靈鏡,十分玄妙,能夠將廣闊土地所有的景象映入其中。
倘若有神眸神通極其強大的存在,便能夠從靈鏡攝錄的影像中,看到許多隱秘。”
紀夏輕聲笑道:“但是西玄聖庭大概沒有想到,太蒼比起許多西玄上位者,還要了解西玄。”
辛元帥沉默不語,他自始至終沉默寡言,只是眼中不時有雷霆光芒閃爍,散發出懾人的威嚴。
紀夏看向辛元帥,笑道:“辛元帥能夠舉手投足間,鎮壓一位地極巔峰的存在,戰力堪稱強橫之極。
下一次噎鳴秘境太蒼道壇,開壇講道,我想請辛元帥講一講雷霆大道。
也許許多尚在神澤的太蒼強者們,登臨天地兩極之後,能夠成就一兩道雷霆規則。”
辛元帥點頭應承下來。
又向紀夏行禮,說道:“神霄大尊誕生於雷祖大帝神霄樞機大道,論及雷霆大道,他還要勝過我們許多。
我與畢天君講道之後,可以讓神霄大尊繼續開壇,必然能夠有所裨益。”
辛元帥提及雷神霄。
紀夏思索一番,他眼中的星辰神眸忽然運轉,穿過噎鳴秘境,來臨太都。
神色忽然變得有些意外。
他看到雷神霄如今已然一身便服,雖然俊逸無雙,但是周身氣息卻顯得極爲平常。
他隱匿於平凡太都生靈之中,眼中時時刻刻閃爍着好奇的光芒。
這一刻,他正端坐在太蒼學宮中,津津有味,細心聽一位先生講課。
所講的內容,卻是“各國曆史雜選”這一門十分輕鬆的課程。
紀夏看得出來,新生的雷神霄,對於這一片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從他閃爍的眼神中,也能夠看出他對於太都的濃厚興趣。
正在這時。
雷神霄明顯已經感知到了紀夏的目光,他眼神謙恭,就要站起身來走出學宮。
紀夏一道神識流動而去,示意雷神霄無妨。
旋即他眼中的星辰神眸也歸於沉寂。
紀夏心中忽然覺得雷神霄看似稚嫩,不符合他帝境存在身份的做派,其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太蒼的其他神人,除卻六禍蒼龍之外。
諸如白起、張角、玉藻前、泯生主,乃至朝龍伯……
也對於太蒼這一片土地,都有着深深的感情,又因爲紀夏的存在,而有着深切的歸屬感。
“總好過如同六禍蒼龍一般,漠視一切。”
紀夏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雷神霄是掌控雷霆的帝境存在,他能夠發自內心的熱愛太蒼這一片土地,身上兼具着人性與神性,與此同時,他又願意經歷人間百態……
“也許,等到雷神霄的心緒,再成長一些,便可以建立太蒼雷律天宮,讓他執掌太蒼刑罰、刑律。”
紀夏心頭暗暗思索。
在紀夏的設想中,執掌太蒼刑律的存在,不能毫無感情。
原因在於,太蒼人族身處於殘酷的無垠蠻荒,人族生靈之間彼此扶持、依仗,創造文明,建立國度。
在悠久的歲月裡,不知道共同經歷了多少磨難。
在這樣的境地之下,太蒼並不想要以純粹的律法治國。
否則,太蒼土地上,人與人之間的溫度,便會趨於冰點。
他曾經將自己的想法,告知於上將軍白起。
白起也十分認同。
當時的白起說道:“七國之中,韓國任用申不害變法,以純粹的律法治國。
結果導致韓國人情降爲冰點,羣臣以律法互制,百姓以律法爲準,民間變得毫無情義可言……(注一)”
白起一番言論,讓紀夏更加堅定了要以情與律作爲兩道核心,鑄就太蒼雷律天宮的心念。
如今的太蒼律典,便是在這個前提下創造出來的。
紀夏做好決定,對於太蒼不斷趨於完善的社會,也多了許多期待。
——
饒吟而今已然貴爲太蒼學宮音律學宮宮主。
平日裡,除卻教授學子音律大道之外。
她大多出沒於噎鳴秘境。
在這數百年歲月裡,饒吟對於音律大道的理解,也逐漸變的深厚非常。
她創立了許多極爲玄妙的音律神法,許多琴師合奏,甚至已經能夠上大庚滅燼神軍這等強橫軍伍的力量,更上一層樓。
但是這幾日。
饒吟卻陷入音律大道瓶頸之中。
音律大道對於太蒼來說,也是極爲陌生得道路。
饒吟作爲太蒼音律的先驅,便只能夠摸索着前行。
而現在。
她在許久之前就已經成就神澤巔峰。
但是噎鳴秘境中已經過去上千年之久。
她卻始終無法突破神澤,將自己的音律神澤,化爲實質,成就極界神澤。
這讓饒吟心中十分惶恐。
尤其是看到諸多太初上皇影像之時,這種惶恐也就變得愈發清晰。
惶恐的原因,其實也非常簡單。
她懼怕自己無法在太蒼興盛的道路上,起到些許的作用,無法報答太蒼的恩德。
懼怕自己距離那一位高高在上的身影,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