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事情,都是妥協的結果。
太子資質不佳,性格懦弱。別說各路皇子,就連朝中大臣和不少世家,都不認可。
畢竟,要統御如此龐大的金烏神朝,沒有強悍的力量和手腕,根本不足以服衆,即便勉強繼位,將來也會滋生諸多動盪。
沒人知道,年事已高的神皇在想什麼。
他多次表達出對太子的不滿,但當皇子們一次次發動攻擊,卻又被他硬生生摁下。
這次五皇子,抓到了拓跋家不少把柄,別說宗室,就連朝中大臣也都有不滿。
畢竟,如今的戰爭,關乎所有人利益。
他們與幾個世界形成聯盟,共同抗衡魔道入侵,一方有難,各方支援。
能否在戰爭中嶄露頭角,事關金烏神朝在這個聯盟中的話語權,沒人敢大意。
拓跋家在這時候搗亂,已經惹了衆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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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皇這次,顯然也有點生氣,雖然依舊護住了拓跋家和太子,但卻敕封了五皇子親王之位。
神朝的親王,自然沒那麼簡單。
有了這個職位,便可獨立開府建軍,甚至匯聚人馬,加入聯盟與魔道征戰,爭取軍功。
因此,金烏神朝的親王並不多,滿打滿算也不過八人,其中還有四位,是當今神皇的兄弟。
五皇子得了此位,進可攻,退可守。即便將來太子繼位,他也有足夠的話語權。
這種好事,自然要大擺宴席。
距離酒宴尚有一月,皇莊便已忙碌起來。
莊內各個宮殿庭院,燈籠徹夜通明,瑞氣凝聚,白天甚至有霞光升騰…
一份份請柬,被送往神朝各處,誰都知道這是五皇子的邀請函,無論敵友,都會前來恭賀,那些有野心有抱負的世家子弟,也會加入親王大軍,爲將來進行謀劃……
皇莊內,自然更是熱鬧非凡。
所有的管事,都忙得一塌糊塗,他們指揮莊內僕役侍女,進行各種調度,井然有序地進行準備…
郭管事,也是其中之一。
他負責食材籌備,不敢有一絲怠慢。
“御廚的菜單可曾送來?”
“劉管事請了鮑神廚出山,到時會率衆弟子前來掌廚,菜單也已送來。”
“念!”
“瓊香液、瑞靄茶、瑤臺魚龍膾、寶閣五色糕、仙珍湯、不老饈、紫氣東來糕、荷花燉靈鴿……”
郭管事聽得暗自咋舌。
這些都是神朝名菜,即便他見多識廣,有些也是聽都沒聽過。
可想而知,親王對這次宴會有多重視。
他越發謹慎,帶着手下覈對倉庫,力求每一種食材都有充足存貨,那些稀有的靈材配菜,更是親自帶隊,前往皇城購買。
走時,還特意叮囑一名手下。
“那些新來的養鹿人不懂規矩,你去盯着點兒,莫出了差錯,讓咱們受累。”
“是,大人。”
這名手下名叫程謙,在下界是一名小官員庶子,得了機會進入翠微島,同樣是個小心謹慎的性子,深得郭管事信任。
他得了命令,當即離開皇莊,翻過一座山嶺藥田,來到了鹿場。
翠微島在天上,有靈陣環繞,氣候四季如春,因此鹿場也是常年翠綠如茵。
此時草場上,一頭頭壯碩的靈鹿正悠閒吃草,公鹿高大,對着天空噴涌靈氣,頭上鹿角燃起熊熊烈火,母鹿則溫柔舔舐小鹿,一派安詳。
得到消息,陸乘風連忙出來迎接。
“做得不錯。”
看到鹿場被管理得井井有條,程謙忍不住一聲讚歎,但隨即,他就瞪大了眼睛。
只見體型最高的頭鹿身上,正躺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幼兒,看模樣不過四歲,口銜青草,翹着二郎腿,有種說不出的愜意。
“那…那是誰家孩兒?”
程謙嚇了一跳。
他可是知道這些靈鹿底細,從他界購買靈胎,經過神朝法器侵染,雖說抽掉靈根,註定不能築基,但畢竟是獸怪,兇性未散,頭鹿更是其中佼佼者。
若是暴走,扭頭就能吞了那孩童。
這些靈鹿,只能餵食靈草,若是沾染血氣,鹿肉便會出現一絲腥味,雖然淡,但前來赴宴的高手,可是輕易就能嚐出。
陸乘風一看,就知道對方想什麼,搖頭微笑道:“大人放心,那是在下之子陸虯,天生和動物親暱,靈鹿在他面前聽話得很。”
“胡鬧!”
程謙怒道:“你這人好不懂事,不顧惜自家孩兒性命就罷了,還玩忽職守,若出了差錯,豈不是要連累我等?”
說罷,縱身躍出,同時從懷中抽出鞭子,臨空一甩,鞭子便如毒蛇般飛出,在空中一個扭曲,纏向那孩童,想要將其拽走。
張彪正凝聚心神,感受皇莊那邊傳來的氣息,聽到鞭子破空聲,便順手一揮,將其抓住,隨後一拽。
“我你個去!”
程謙只覺一股大力涌來,竟拽着他騰空而起,那頭鹿也好似受了驚,猛然低頭,尖角涌出火光,就要將他捅個對穿。
這程謙雖資質一般,但也已經築基,見機不妙,連忙鬆開鞭子,空中一個旋身,落在地上,眼中陰晴不定。
陸乘風額頭冒汗,連忙上前賠罪道:“大人莫怪,在下這孩子天生神力,冒犯了。”
“天生神力?”
程謙氣得臉紅脖子粗,“伱在說笑麼。”
陸乘風無奈道:“確實是天生神力,剛出生,就差點一拳將穩婆打死,後來更是食量大增,力氣逐年增長…”
他這苦悶之色,一點兒不摻假。
張彪許多時候,爲避免被人發現,都將神魂隱藏在識海最深處,甚至不讓這具肉身修行。
但即便如此,不死道體的力量還在影響,飯量驚人,種植的靈米都快養活不了陸虯。
翠微島被神域籠罩,張彪也不願使用夢煞,只能裝作大肚漢,吃得一家心驚膽戰。
程謙聽罷,眼中驚疑不定,看着依舊躺在頭鹿身上的孩童,意味深長道:“陸兄,家有麒麟子,將來必一飛而起,在下以前若有得罪,還望見諒。”
若在以前下界時,他必然心生怨恨,但來到這翠微島,見識過天地之大,心中一絲傲氣,早就蕩然無存。
天生異象者,沒一個簡單。
朝中幾位位高權重,道行深厚的大臣,出生時都曾顯露異象。
這種人,要麼是轉世重修,要麼是資質驚人,只要不死,時機一到,總會扶搖而起。
在這幼童手中吃了憋,他非但沒有生氣,反倒立刻思考,這件事能否給自己帶來好處。
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開口道:“陸兄,你可知曉親王殿下即將開府之事?”
陸乘風點頭道:“有所耳聞,聽說這次宴會,各個世家都會有子弟前來,進入府中任職。”“哼!”
程謙冷笑道:“他們都是外人,爲求前程而來,必定是以世家利益爲先,王府真正倚重的,還是自己人。”
“殿下很早就在皇莊中弄了日月閣,世子、郡王、所有的皇族子弟,都在其中修行,還請了名師教導,他們纔是未來頂樑柱。”
陸乘風疑惑道:“這與我有何關係?”
程謙笑了,“當然有關係。”
“那些個皇族子弟,會從莊內挑選資質出衆的子弟,從小培養,成爲親兵親信。”
“實不相瞞,在下兒子也在其中,陸兄之子天生異象,必定資質不凡,這種機會可不能錯過啊…”
陸乘風聽罷,不喜反憂,面色尷尬,拒絕道:“多謝大人好意,在下孩子年幼,還是以後再說吧。”
經歷過皇族內鬥,他豈不知道其中兇險,即便是這日月閣,恐怕也少不了爭風吃醋。
皇族鬥得再兇,死的都是手下。
他一點兒也不想讓陸虯捲入其中。
程謙見狀,便知他心中所想,冷笑道:“陸兄,你真的以爲,躲在這裡養鹿,就能一輩子安生?”
“這裡是神朝中心,如同風暴之眼,沒一個人能置身之外,你不想着往上爬,總有哪天,會被人如螻蟻一般碾死。”
陸乘風聽罷,陷入沉默。
頭鹿背上的張彪雖閉着眼睛,但卻聽得清楚,心中一喜,總算讓自己等到了機會。
半晌,陸乘風看了看鹿背上的幼童,終於咬牙道:“好,還請大人幫忙。”
程謙一聽大喜,頓時笑道:“陸兄放心,此事絕對給你辦妥,將來飛黃騰達時,可莫要忘了在下。”
陸乘風擠出個笑容,“多謝大人。”
他心中五味雜陳,明知道這樣做對陸虯有好處,但將四歲的孩子推入旋渦中,早早經歷風雨,心中豈會不擔心。
程謙得了承諾,又看靈鹿養的結實,哪還有心思多待,匆匆告辭離去。
回到皇莊,他並未第一時間去向郭管事覆命,而是跑到一座規模不小的宅院中,對着門衛滿臉陪笑道:“大人,請稟告夫人,程謙有大事彙報。”
門衛冷冷看了他一眼,不耐煩道:“府中都在忙碌,你來添什麼亂!”
程謙滿臉尷尬,不停作揖道:“小人真的有要事,還請大人幫忙。”
說着,還偷偷塞上幾塊靈銅。
“等着吧。”
門衛哼了一聲,轉身進入宅院,不一會兒便出來,開口道:“夫人讓你進去。”
“多謝。”
程謙鬆了口氣,跟着一名僕人進入。
進入院內,方見其奢華,周圍皆是紫竹林,被高牆大院環繞,隔絕外界喧囂。
走過雲霧繚繞的寬闊庭院,穿過遍佈奇花異草的園林迴廊,程謙終於來到一座偏院。
院子內,一名宮裝婦人正在查看賬本,她體態豐腴,膚若凝脂,自帶一股貴氣,不怒自威,頭也不擡道:“你有何要事?”
程謙連忙跪下,將事情講述了一遍。
婦人聽罷,面色沒有絲毫變化,緩緩擡頭,冷聲道:“讓你留意府中動靜,並非要你多事!”
程謙額頭冒出冷汗,“夫人恕罪。”
婦人淡淡一瞥,倒也沒再訓斥,開口道:“既然資質不凡,那就安排到虎兒身邊,記住,看緊着點。”
“是,夫人。”
程謙鬆了口氣,緩緩退下。
離開院子,他纔敢擦去額頭汗水,嘆道:“這小兔崽子,給他操碎了心,也不知他能否抓住機會……”
……
一個月後,翠微島王府大宴,高朋滿座,各方勢力都派人前來道賀,世家子弟們,更是在宴會上鬥法獻藝,有幾人名揚四方。
這種熱鬧,陸家自然沒資格去看。
甚至就連張彪,也非常老實,因爲皇城之中,湯木上的金烏法相也巡視至此,宛如烈陽高懸,俯視萬千衆生,再加上到來的衆多賓客高手,讓他不敢泄露一絲氣息。
酒宴之上,已貴爲親王的五皇子當即宣佈,開府建軍,且有神皇派人前來賜名,赤龍軍。
這新組建的赤龍軍,可不是隻要名頭,而是要加入神朝軍隊,前往他界,進入聯盟大軍,與魔道作戰。
因此,宴會過後,皇莊中便忙碌起來。
而陸虯,也在陸家夫婦不捨的目光中,跟着程謙和前來的官員,往皇莊而去…
…………
“前面就是日月閣。”
程謙看着小小的陸虯,低聲道:“裡面規矩嚴苛,外人不得進入,別怕,我長子程勐也在裡面,他會照顧好你。”
“多謝。”
張彪微微點頭,看向遠處。
他也沒假裝天真,修行界中,早慧之人衆多,在加上陸家遭遇,讓一個四歲的孩童性格冷漠,也並不稀奇。
這便是他苦心維持這個身份的原因。
“行了,走吧。”
那隨行的官員,明顯是軍伍之人,不耐煩道:“說這麼多廢話,能選上再說!”
說罷,便領着陸虯進入日月閣。
所謂的日月閣,實則就是一座大軍營,不過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教導男子,另一部分教導女子。
外面看着不大,只有十幾座類似閣樓的建築,但其中不少皆設有洞天,顯然裡面另有乾坤。
張彪剛進入院內,便感覺到一股熾熱的視線將自己包裹,上下掃視。
同時,那些閣樓上的神像,眼中也金芒四射,好似活物。
張彪知道,這是金烏神殿俗神在監視,若自己露出一絲原本氣息,恐怕就會立刻暴動。
好在,他前期已做好充足準備,甚至在靈寶堂中購買了一件寶物,專門隱藏神魂。
見沒有異常,那些神像眼中的紅光,也漸漸散去。
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了一座閣樓,進入其中洞天,裡面竟有着一座宮殿。
宮殿廣場上,已站了不少孩童,小的不過三四歲,大的看模樣,也就七八歲。
這些,都是皇族和莊內僕役子弟,看到他到來,紛紛斜眼偷看,但身子依舊站的筆挺。
張彪心中無奈。
他知道,自己恐怕要和這些小屁孩相處很久,但爲了謀奪傳承,這幼兒園,也只得捏着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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