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暗無天日的一片宮殿之中,忽有水滴滴下,濺落於地,發出清脆響聲。
嗡!
緊隨而至,是一圈又一圈微弱紋光,從某個基點往四周呈圓形擴散。
繁複的紋光緩慢在走,不多時,勾勒而出一座陣圖的雛形。
可陣圖尚未完成成型,很快又消逝掉了。
黑暗,延續許久。
“啊……”
一道聽不出多少情緒的氣聲忽然響起,很淡,很輕,還夾雜有幾分彷徨。
像是飽酣之人,終於醒來。
宮殿,重歸寂靜。
……
“轟轟!”
聖劫降下。
已入後期的雷劫像是瘋癲了的神魔,隨手一擡,就是數千道雷霆轟落。
姜布衣已成血人。
太虛渡半聖之劫,是一次考驗,是聖道對於欲超脫者的一次必要考覈。
只要準備周全,對自身實力有強烈自信,還得到了半聖位格,十之一二可以渡過。
——畢竟愚蠢者也修不到太虛巔峰,更不會想着要去渡聖劫,開啓那一步。
可半聖不一樣!
半聖再渡聖劫,那就是對聖道的挑釁!
你都經過考覈進入這個門檻了,你還想要雷劈,那你必定是皮癢得不是一般的厲害。
在這種情況下,伱還要,那就只能狠狠的滿足你!
因而這種時候,聖劫的強度,會數倍、甚至十數倍於普通太虛渡劫。
姜布衣就面臨着這種二次考驗。
他不是三重聖劫交迭,不曾導致聖劫變異,但他的處境也並不那麼好過。
因爲三劫難眼,他從始至終都沒想到要亮出來過,半點渡聖劫的準備都無。
要是有,那會兒姜布衣也不至於被天人五衰威脅。
扛着在五衰之相下強渡聖劫的風險出手,硬一波,將那個噁心人的傢伙殺了,多好?
“本聖,將命喪於此?”
已成血人的姜布衣在雷劫之中擡眸,氣息奄奄。
他感覺自己的聖念都出現了幻覺。
四面八方全是雷劫的話,他就是腹背受敵,甚至隱隱還覺着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不止如此,罪一殿各處,都散發着針對自己的敵意。
姜布衣從在聖神大陸的不可一世,變成了現在連有人直呼聖名,他都不敢去看一眼,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被喊太多次,有時還在自己最虛弱、戰鬥時被喊……
真怕了!
“也許,本聖就不該過來……”
這一刻,姜布衣不禁思忖起將三厭瞳目放出去作爲誘餌,親自前往雲侖山脈此舉,究竟是好,是壞。
綜合後續所有發展來看,他愣是得不到半點關於好的解讀。
甚至,這是一種極爲迫切的最壞的發展方向。
太趕了!
纔剛拋下誘餌,魚兒才一碰到餌,都還不知道它是要咬,還是擦嘴而過、
自己便趕着提竿,想要得到點什麼東西。
不得不說,這局棋下得是真爛,簡直不是自己該有的水平。
可是……
姜布衣也明白,再來一次,恐怕自己還是這般選擇,還是會急着提竿。
他等不了了!
當年參與淚家一事的半聖世家,如今已不剩幾個。
明着暗着,聖神殿堂在秋後算賬,想得到更多,將此前分散出去的權柄回收。
姜布衣知道自己要還不急,也許明天,大難臨頭都不自知。
是在拼一把下討生求活,扶搖直上?
還是如那些人一般,於悄無聲息之間就失去一切,連活着的痕跡都不能留下?
姜布衣,選擇了前者。
“聖劫……”
擡眸而上。
九天雷霆蓄勢待發,新的一輪將要到來。
而這時自身狀態,已然連百分之一都算不上,這一波聖劫下來,會損傷道基。
道基若真得損,接下來無論如何,自己不可能再寸進半步了。
姜布衣眯上了眼,意識到自己最大的錯誤,犯在哪個時期了。
要再往前,要去到在淚家覆滅之前!
如果那個時候的自己,能夠稍稍理智一下,不去參與的話……
姜布衣沉重閉目,事已至此,多思無益。
“貪婪,原罪。”
轟!
九天雷霆再下。
姜布衣渾身繃緊,脖頸爆出青筋,臉色變得無比猙獰。
他豁然睜開雙眸……不!三眸!
連同眉心處裂紋一起,三顆詭異無比,有着三朵血花快速翻轉的三劫難眼,同時祭出。
“聖劫?”
“那就來吧!”
姜布衣渾身散發着瘋狂的氣息,思緒亦是進入偏執,不再寄希望於他人之上。
“也許本聖的準備尚不周全,但依舊可以進入那一步!”
“試一試,又何妨?”
姜布衣猛地伸手,對準自己眉心處的那顆三劫難眼,用力戳去。
便這時,異變陡生!
“啪嗒。”
一點金色水滴,從他身上飛出,躍過頭頂,迎向了九天雷劫。
姜布衣的動作即刻停止,目露驚芒。
他認識這金色水滴!
上一次去真煌殿兌換免逐令,那巨人雕像就給過他一滴這樣的金色水滴,讓他去救一隻罪一殿禁忌生物。
結果去了那地,他要救的人竟然是夜梟,還和天人五衰剛上了。
在毫無尊嚴偷了天人五衰五十枚虛空結晶後,姜布衣返回真煌殿,免逐令卻還沒了!
爲了活命,他還得跟宇靈滴締結契約……
說到底,自己淪落至現今這般地步,都要怪那一滴金色水滴!
都要怪,宇靈滴!
“天殺的宇靈滴,本聖若活,定先斬你!”
姜布衣怒目往上,卻見那金色水滴在九天雷劫之下,悍不畏死綻放出了……微弱的力量。
那是一道虛幻的門影,氣息很淡。
出現時,周圍都涌出一股熟悉的,罪一殿空間錯位的氣息。
可它很快放大,虛幻的放大。
大門一開,雷劫從中轟過,卻不再出來。
“次面之門!”
姜布衣像是被幸福衝昏了頭腦,整個人身上的生機重新煥發。
那扇門,連通了另一個世界,將上與下、生與死,涇渭分明隔了出來。
次面之門往上一推,裹住了聖劫,雙門一閉。
“轟!”
聖劫,消失!
即將把自己逼入絕路的聖劫,就這麼消失了?!
姜布衣瞪大了眼,甚至不敢相信眼下發生的這一切。
柳暗花明,宇靈滴肯出手了?
三劫難眼一下就給關了,想到宇靈滴,姜布衣立馬想到了那一滴金色水滴,他瞳孔一顫。
“什麼時候,他在本聖身上留下的這一手?”
“是在真煌殿將他抗走之時?”
姜布衣完全回憶不起來了。
他是半聖,宇靈滴只是斬道。
可這個斬道的奧義之力,卻能在他身上留下後手而不被察覺。
這一次,是次面之門還好。
下一回,若他宇靈滴動了不軌之心……
姜布衣心頭一寒,意識到最近遭遇令得自己已經心神不寧。
他本不可能發覺不了的。
可接連被斬,半聖化身接連死去,導致他忘記去提防宇靈滴這個“自己人”。
那可是連黃泉都能矇騙過去,成功將免死令隔着時空間,遞到自己手上過的人啊!
不可不防!
不可小覷之!
“對了,宇靈滴呢?這傢伙怎麼突然隔空出手施援了?”
“就算有半聖玄旨的束縛在,不能殺他,這次,也得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做聖,不可……”
“呃?”
聖念一綻。
姜布衣思緒中止,駭然瞅見遠方那一幕……
一道黑芒破空,化作一柄黑劍,將渾身燃燒着白炎,繚繞着魔氣,意識模糊不清的宇靈滴,狠狠釘到了虛空之上!
這劍,是有四劍!
釘的,還是宇靈滴的頭顱!
霎時間,姜布衣只覺一股熱流涌入腦海,整個人都開始輕顫。
他想到了半聖玄旨,想到了自己還未完成的命令,想到了宇靈滴現在,還不能死!
他得活着走出虛空島,待契約結束,死在自己手上啊!
姜布衣目眥欲裂,身形化作雲霧,截然衝向了真煌殿廢墟的方向。
“誰敢動他!!”
……
龍融界。
一劍釘進宇靈滴額頭,再望着那千里白色將水系奧義完全壓住了大場面。
雖說離八宮裡那會,桑老一式粉碎十萬大山的景象,還有些差距。
但差距不大了!
徐小受已覺念頭通達,心頭隱隱存在的小疙瘩,都給釋懷掉。
那會兒他才先天,給這位靈部首座虐得死去活來。
而今風水輪流轉,自己一進王座,連十分之一的能量都還沒爆發,宇靈滴就躺下了。
爲了這位靈部首座,徐小受可下了十足準備。
他還有太多的底牌沒翻出來呢!
“時間,可真讓人唏噓……”
緬懷了一下過往的自己和過往的桑老,想着這也算是爲自己、爲桑老小小報了一波仇後。
徐小受猛然又從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
“說起來,桑老也還沒死呢?”
“我這麼悲傷幹嘛,搞得他老人家好像真仙逝了一樣。”
“不過,宇靈滴怎麼戰力成這樣了?未免有點讓人失望……”
冷靜過後,徐小受敏銳察覺到有太多不太對勁的地方。
首先宇靈滴都這麼慘了,還不啓用虛空將軍罪,他在等什麼?
其次他的次面之門呢,人都瀕死,也不肯拿出來,是生怕又給朱一顆偷走?
徐小受可是提着十二分的警惕,一直在等那能力古怪的次面之門。
他幹架之時,還分出了大半心神,專注於可以隨時切招,轉成空間道盤,和次面之門的空間錯位之力硬抗,防止自己這一夥人被強行分散……
甚至,還想着偷師呢!
——用空間道盤偷師次面之門的能力,這種猖狂的想法,也就徐小受敢去想了。
“受爺。”
後頭,風蕭瑟忽然出聲,凝重道:
“有四劍的兇魔之氣,可以致使非古劍修者走火入魔,這本質上,是因爲他們道心不堅!”
“但掌握奧義之力的煉靈師不一樣,他們的道基十分鞏固,宇靈滴更是在此基礎上斬的道。”
“諸如這類人,幾乎不可能會走火入魔了,這點,你得注意一下。”
有着南域風家出身,自身更是正兒八經的古劍修,想來風蕭瑟對各類名劍的認知,要比自己更深。
因而其話一出口,便惹得徐小受深思。
“有四劍,斬不了宇靈滴?”
爲了讓這傢伙多受點折磨,徐小受可是連焱蟒都沒拿。
本來火系打水系,最好的幫手是名劍焱蟒。
不曾想,奧義之力,還有這等基礎?
但細下來想,好像也是……
王座道境,要想悟破奧義圓滿,中間不知要經歷多少次心魔折虐。
在這等經歷下練就的心境,必然不是正常煉靈師能媲美的。
何況,宇靈滴還踏出了那一步,將完美道基自斬,更甚過往一籌。
殊不知,葉小天爲了走出這一步,用了幾十年!
似這等舉世罕見的天才,都在早前就給自己的道境、心境砍過那般狠厲的一刀了。
之後再要面對敵人……
什麼樣的磨礪,是他們在王座道境時沒有經歷過的呢?
徐小受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心劍術,目下皆魔。
這一劍,連巳人先生都能強控一波,導致一時道心失控,走火入魔。
巳人先生能壓下,還是因爲他是個披着太虛皮的半聖——境界夠高,閱歷也足!
而宇靈滴,在此前硬抗下自己的目下皆魔時,也只是精神受損,心境被斬,渾身有魔氣繚繞。
但是,他並不曾失控,還有意識,還能言語!
這點,連桑老都比不上……
桑老在中了邪罪弓一箭後,只能多叮囑幾句話,之後整個人就完全被魔氣包裹了。
徐小受聯想到了二者最本質的不同。
“奧義之水,極致之火……”
桑老的火,只是極致的火焰,但這是因爲燼照白炎本身的強度夠高。
說到底,桑老不曾悟出來火系奧義。
他的心境,也就沒有宇靈滴的那般強大。
這麼一比較,徐小受不由得再次感慨這位靈部首座的天資是何等的驚人了。
“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擡眸。
越過龍融界的破空,徐小受望向了遠方依舊被釘在半空的宇靈滴。
“劍來。”
他手一招。
鏗一聲響,遠方有四劍劇烈一顫,提着宇靈滴的殘軀便飛掠而來。
“噔!”
又是一聲響。
有四劍這回釘在了徐小受身前。
宇靈滴身子重重一顫,受到了二次傷害,頭顱幾乎被割裂開。
“嗬呵呵……”
這位昔日風光無限的靈部首座,此刻滿臉是血,眉心一柄黑劍,是他賴以憑空的基點。
他的呼吸十分粗重,雙目崩潰無神,偶爾閃逝出一些猩紅的光。
“呼!”
“吼!!”
時不時,宇靈滴又會發出些失控的,不似人言的吼叫,滿是悽哀。
誠然,有四劍的兇魔之氣能將他折磨得欲仙欲死,卻不能致命。
可即便如此,現今宇靈滴身上的傷,連“重傷”一詞,都無法用來形容了。
他的心臟被無袖·赤焦手貫穿,破開一個大洞,傷口處又被燒焦,這會兒連血都無法流出來。
他的腹部被徐小受一腳抽爆,腸子和骨頭全碎了,身子穿過龍融界時,傷口又像是被打了凝固劑,全部焦爛糊住。
哪怕不提眉心處那將他頭骨都給釘得龜裂的有四劍能帶來多大的痛苦,這會兒宇靈滴身上,也還燃燒着熊熊的燼照白炎。
肉身、靈元、道則……
燼照白炎,無物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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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系奧義在身上各番苦痛,以及精神、靈魂深處那些暴虐意志的璀璨下,根本無法具現出來。
宇靈滴自然也就無法撲滅燼照白炎,只能任由他們帶來滿身傷,苦不堪言。
“不得不說,你的命很硬,這還沒死。”
徐小受觸目驚心,自個兒都感覺震撼。
他就沒見過從肉體到精神、到靈魂,各方傷得如此之重的人,還能吊着這樣一口氣的。
這點,就算是異來了,也得自愧弗如吧?
宇靈滴可不是自己,有着各種各樣的續航被動技。
他現在不死,再繼續下去,傷勢也不會好轉,只會越來越嚴重。
屆時騰出空來,徐小受想碾碎之,也不過彈指之間。
“咳咳!”
一直在粗重呼吸的宇靈滴重重咳嗽了幾聲,雙目中竟還能斂聚回來幾分焦點。
他張了張脣,脣角本燒灼得乾裂,這一扯之痛,連他都止不住整身顫抖。
可宇靈滴,還是掙扎着開口了。
“徐小受!你……殺不……死我!呵呵、哈……哈哈哈!”
“只要、只要這天地間,還有……一滴水……在!”
“我宇靈滴,就不會……死!”
“哈哈哈呃!噗!”
宇靈滴瞪大了眼,瞳孔泛着魔氣,他竟然還能大笑。
只不過大笑過後,他又是咯血,又是失神,很快又陷入心魔掙扎之境。
待得面前人目中回神,徐小受才微笑着出聲:
“我爲什麼要殺你呢?我同你之間的仇恨並不大,先前你無緣無故打了我一頓,現在我強大了選擇報仇打你回去,這恨就結了,不是嗎?”
“冤有頭,債有主!我用有四劍扎你,主要還是因爲你總讓我想起一個老頭,這很影響人的情緒。”
“但你卻也不必因此而激我殺你……因爲你活着,比死了更有價值,懂?”
徐小受捏住了宇靈滴下巴,看到了他瞳孔在震顫。
“廢、物!”宇靈滴憋了許久,才唾出這兩個字來。
徐小受被逗樂了。
“你可以很慘烈的活着,我向你保證,因爲聖神殿堂培養你,必然花費了大量的資源。”
“我想,你的命,比某一個糟老頭子的命,更值錢!”
“在以你爲質,將他換回來之前,你會活着……”
徐小受說着說着,目中笑意不見,多了幾分肅殺之氣,“桑老現今以怎樣的方式活着,你,也會親身經歷一番!”
撲撲!
燼照白炎在殺意之下陡然更盛。
宇靈滴身子痙攣,傷口裂血而又頃刻乾涸,整個人完全失去了言語能力。
“次面之門在哪?”
徐小受給宇靈滴的傷口處扔了一顆丹藥。
滋滋!
丹藥纔剛化作靈元,一下又給燼照白炎灼燒乾了。
可便如久旱逢甘霖,哪怕僅僅只飲到了一似藥香氣,宇靈滴也被刺激到了,重新聚過神來。
他竭力擡起眼,死死盯着徐小受,顫着脣,卻不曾言語。
徐小受同他雙目對視,漫天氣勢勃然鎮下,有如巨人俯視螻蟻。
龍融界下,兩人當空而立。
其中一位,甚至脆弱得得有有四劍支撐,才能不往下掉。
而這位弱勢的一方,竟是當代青年輩第一!
“不可想象……”
風蕭瑟、朱一顆等,已無法用言語去表達當下內心的震撼了。
他們豁然意識到,也許此前瞭解到的情報,已全部過時。
聖奴徐小受,真的成長成了受爺!
無論是智謀、戰力,他雙雙站到了聖神大陸之巔的高位去了,非半聖恐難敵之!
“受到敬畏,被動值,+3。”
“受到擔憂,被動值,+1。”
“很有勇氣。”徐小受難得一讚。
他已能判斷得出來,面前的宇靈滴非是他的某一具水系分身,而是本體。
否則他不可能能掏得出水晶宮,否則他不至於迄今還在藏掖次面之門。
“話說,你上一次面聖,是何時呢?”
徐小受一邊輕聲呢喃,一邊從元府世界中找到了貪神。
他不想問了。
宇靈滴貴爲靈部首座,肯定經常見到半聖。
但此刻,他哪怕冒着面聖的風險,也得讀取宇靈滴的靈魂記憶。
至於宇靈滴記憶中的聖……這甚至有可能是道穹蒼!
“風險很大。”
“可是,別無他法。”
這點,只能用貪神的三厭瞳目來規避了——趁着宇靈滴狀態不佳,雙管齊下,邊問邊讀!
思緒至此,徐小受便想拎出貪神。
可便也是這時,現場異變陡生。
“誅聖雲光!”
天穹忽然閃過一陣縹緲雲霧,漫天雲光降下,在此前根本毫無徵兆。
其速之快,在風蕭瑟等人驚駭擡眸時,已臨現場所有人頭頂!
“聖力……”
“姜布衣!”
徐小受的反應何其之快?
他即刻變招,連貪神都給扔掉。
腳下一踩,空間道盤便旋展而出,頃刻進入了天人合一狀態。
同徐小受一般意識到威脅臨至的,現場還有一人……不,一獸!
聖力將臨時,寒爺便察覺到了有不對勁的地方。
所幸姜布衣的攻擊籠罩的是所有人,而非徐小受一個,這刺激到了鬼獸寒爺。
寒爺應激反應般,後爪一蹬,身子便飛撲向了半空,背後冰翼驟然生成。
可便這時,一道恬然的聲音傳遍四方。
其速,竟比半聖寒爺的出招,還快上半分!
“空間,定!”
誅聖雲光落臉之時,徐小受腳下的空間道盤已然成型,他甚至只來得及擡袖……
可招式,已成!
話音方落,一道波瀾如水般從虛空蕩漾而開,輕緩而優雅。
可天地中的一切,令行禁止,完全定格!
木子汐頭頂的冰牆還處於霧氣時期便不動了,她的神魔瞳,甚至還來不及轉開。
風蕭瑟手中劍才堪堪提起,本該騰冒而出的鬼獸之力,也被卡在了渾身毛孔之間。
朱一顆手指纔剛剛放進嘴脣之中不曾咬下,他還什麼動作沒有,思緒也完全僵滯。
——這維持着的動作,甚至在驚恐之中,能瞅出來幾分荒誕的可愛。
“聖力!”
虛空之中,姜布衣化形一半的身子同樣定格,雙目之中是無比的震撼。
下方那個小子,那個青年……
他看着甚至比宇靈滴還小,怎麼可能擁有聖力的同時,還掌握了空間奧義?
他是被人奪舍過,還是鬼獸寄體?
徐小受只覺氣海靈元在瘋狂虧空。
換個人來,恐怕就算能做到空間定格定住半聖的攻擊,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就得死了,因爲靈元頃刻耗盡。
但他三大續航被動技瘋狂運轉,目測下,還能控他姜布衣攻擊個三五息時間。
徐小受於是悠然擡眸,望向了姜布衣,脣角一咧。
“大快朵頤!”
身後陡然具現猙獰的饕餮獸首,紅光一閃中,獸首便對着臉前的誅聖雲光,張口一吞。
“嗝~”
徐小受胸腹一臌,當場打了個飽嗝,氣海靈元,直接回滿!
“你個狀態萎靡的半聖,不想着珍惜你那劫後的餘生,反跑來我面前送死?”
徐小受獰聲一笑,雙目眥起,五指高豎。
“啵~”
一聲脆響,拇指跳出燼照原種的壓縮力量。
“啵~”
又一聲脆響,食指跳出三日凍劫的壓縮力量。
“啵、啵、啵~”
再是接連三聲,本就開始顯得狂暴的壓縮力量源種,在憑添了平湖小青花、聖力、劍念等高位層次的力量後,當場失控。
徐小受的手臂都給炸開了血花!
可是血花才一迸射,當場又被蒸發,本就無袖的手,再次變得焦黑、枯爛。
“什麼鬼?”
姜布衣看得臉色都白了!
他是什麼人?
他也半聖?
這一招,竟足足蘊含了四種……不,五種……不!這完全超越了五種聖級層次糅在一起的力量!
都、都快炸開了!!
“聖·五指紋種之術!”
握掌成拳,像是生怕這一擊力量不夠爆炸一般。
仗着無袖·赤焦手的強大,徐小受硬生生將五顆力量源種,糅進了掌心之中,化爲一顆。
“滾你丫的姜布衣,吃老子一火種先!”
徐小受腳踩空間道盤,刷一下一步登天去到了姜布衣只化形出上半身的臉前。
下方所有人都呆滯了。
現場變化,着實太快!
快到連他們、連寒爺都還沒能反應過來,這中間到底經歷了什麼。
視線所能看見的,只是姜布衣忽然出現,誅聖雲光打了衆人一個措手不及。
可受爺這是什麼反應速度、什麼戰鬥意識啊?
他跟預判一樣,頃刻反控全場,掌心一下捏出了五種聖級層次的力量,瞬移去到了姜布衣面前?
姜布衣本人,迄今都還沒反應過來!
正在輸出、正在攻擊的,現場不應該只有一位,只姓姜?
“你……唔?”
“唔!嗚嗚!!!”
姜布衣才堪破了空間封鎖,驚愕的嘴方一張。
徐小受的聖·五指紋種之術,對着這個缺口,狠狠一塞!
便如那夜鵝湖噩夢,桑老硬塞火種般,徐小受將手中的小玩意兒,不由分說塞進了姜布衣喉管之間。
是的!
無袖·赤焦手,連姜布衣的牙齒都融了,一步到胃!
“乾坤大挪移。”
感受着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即將炸爐的恐怖氣息,徐小受連等待一下,觀看一眼都不敢!
藉助空間道盤,他便試圖將下方所有自己人,包括宇靈滴,當場傳送走。
可這時,宇靈滴失神的雙目突然瞪圓了,眸底閃現出一道晦暗的光。
“吼——”
耳畔一聲獸吼炸響,渾厚無比。
虛空將軍罪倏然登場,三丈多巨人,手持大黑戟。
這不由分說的一戟抽下,近距離中,連徐小受都躲避不及,硬生生就給招式抽斷,被轟得整個人都高飛!
“受到偷襲,被動值,+1。”
“受到驚嚇,被動值,+1。”
咔一聲響,胸口傳來骨裂的聲音。
很輕,肋骨甚至都還沒有全斷,應該……
可這一刻,徐小受依舊整個頭都大了,不因虛空將軍罪的出現,而因聖·五指紋種之術。
——炸爐之時,煉丹師應該是跑,而非是待在爐鼎之中啊!
“趴下!”
“全部趴下!”
徐小受在半空硬生生憑藉強悍肉身扭轉方向,對着全場都恢復了行動力的所有人爆喝。
寒爺感應着姜布衣體內的狂暴力量,整個人猛地一顫,咻然撲向了木子汐。
風蕭瑟、朱一顆等,甚至還沒能轉調思緒——受爺要大家提防的,竟是他這個小小王座道境打出來的攻擊?
可那一式的威力,一眼盡知!
風朱二人頭皮發麻,握着彼此的手,互相用力往下方墜去。
“固我!把我也固上!你不能拋下我,我們是一起的!”風蕭瑟整張臉都是煞白,死死搖着朱一顆,十指緊扣對方不肯放開。
“我特麼那是單人技啊!你自求多福吧,再見。”朱一顆哆嗦着脣,想都不想直接自閉,“固若金湯!”
“草你大爺!”
“朱一顆!你特孃的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好死啊!”
風蕭瑟看着面前人頃刻化成金色雕塑,思緒都瘋了,他想跑。
可力量受阻?
一垂眸。
風蕭瑟發現,自己同朱一顆十指交扣的手,還沒有脫離!
他一抽……
還抽不出?!
“哇草草草,老子宰了你哇,你個豬生的狗玩意!”
風蕭瑟癲狂了,靈念縱劍,對着雙腕一斬,手掌齊根而斷。
轟!
他身上騰冒出大量的鬼獸之氣,體表冒出了綠色的鱗甲,將小金人背在背上當盾牌,往下方死命墜落。
“死開!”
另一邊,徐小受一把撲向了小師妹。
在發現寒爺也往這邊撲時,他單腳就將這位半聖級鬼獸給踹飛了。
啊?這就飛了?
你什麼肉身啊?
也配保護我小師妹?
“徐小受……”
木子汐愣愣望着遠空那位倉皇掏着自己身體,連血肉都掏了出來,卻依舊掏不出火種,只能滿面驚恐的姜布衣。
她記起來了。
這一式,就是徐小受差點炸燬了元府,繼而導致淚汐兒過去瞧瞧,又給徐小受反炸死過去的罪魁禍首,自己這才得以重新出來的。
“愣着作甚,抱緊我!”
徐小受嘭一聲化作了金光巨人,一把將早就等待保護而撲來的小師妹抄進了懷裡。
他身子蜷成一團,儘量縮小面積,連瞬移都不敢。
這次的聖·五指紋種之術,已是王座道境的招式,還不曾炸開,天地空間都粉碎了,誰敢瞬移?
連他徐小受的肉身,此刻都因爲害怕而在瘋狂顫動啊!
“狂暴巨人!”
“炸裂姿態!”
“咫界力場!”
“不動明王!”
“不、不要啊,老大,我還在釣魚哇,你不可以這樣子的,我無辜~~”一道哀嚎聲也給拎了出來。
“第二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