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剛送走香姨的徐小受還不知曉約莫同一時間聖山在發生的大事,還在香姨的房間內乾嘔着。
“麋早泉、洗腳水……”
“好好一個醉仙釀,爲什麼要用洗腳水來作原液呢?”
儘管香姨解釋過了,當年清泉濯足洗的是鶴亭山下的麋早泉,而醉仙釀用的是百年前峰頂上的源頭水,二者根本不可相提並論。
且就算是當年這泉水還有別人洗過腳,這麼多年過去了,早也沒味了。
徐小受依舊有一丟丟的心頭膈應。
他當然知曉這世上沒有多少水是真正乾淨的,但難得湖塗嘛,知道太多,難受更多。
“青原山……”
注意力迴轉,來到寫酒方那一沓紙的另一張上,徐小受念出了上面落有的幾個娟秀黑字。
這字不是其他,正是八尊諳答應給的“絕世天才”。
當然,青原山非是人名,那絕世天才也不是一座山。
這三個字,是方纔問了之後,香姨賣了個關子,說是按照這個線索去找,到了自然會知道是誰。
徐小受一眼觀過,紙張便焚爲灰盡,不留下任何痕跡。
他並不以在意,也不怕找不到。
絕世天才嘛,連八尊諳都能這麼說,光芒必定是耀眼到了極致,要不就返璞歸真到了極點。
聰明,則是必備的,否則不至於連道穹蒼都得給三分面子。
也許自己還沒到,這個時候人家已經有所感應,在開始等待了。
“青原山離玉京城並不遠,但得出城……”
“既然說了是‘絕世天才’,那應該年紀大不到哪裡去,該不會和我同齡吧,應該不會,那可是能壓得住道穹蒼的……”
“會是誰呢?”
徐小受摸着下巴思量了一陣,也就不多瞎琢磨了。
如今進出城有些麻煩,他不打算先出去找,而是要等正事忙完再說。
畢竟被懸賞了,只有護城衛還好湖弄,天子腳下說不得出城剛好撞上個大人物,就會弄出意外了,那太得不償失。
“等李富貴他們到了,我就有自己的百科全書,到時候直接問,或者讓盡人去,也都方便……”
徐小受嘿了一聲,不再思考,掏出元府遁入。
他要去忙“正事”了!
……
出了房門,香姨徑直轉入了對面的雅間。
不多時,兩個惴惴不安的美人兒,微步悄然來到房前,叩門而入。
甫一進門,兩女就感覺到了極致的高壓。
那端坐於茶桌之前,雙腿交疊,下巴微揚的香姨,桃花眼中帶有審視,高位者的氣場十足,全無方纔同某人交流時的兒戲。
“你是雀兒,你是鶯鶯?”
“是的,香姨。”倆女異口同聲。
“放鬆一些,這次喚你們來,是想交給你們一個任務:今後只要徐故生到來,你們兩個負責迎接、伺候,服務要周到,要讓他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你們懂我的意思嗎?”
兩女對視一眼,盡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色。
徐故生如此重要,要單獨招待?方纔他們是談成了什麼生意嗎?
但不該問的不問,在幽桂閣生存了這麼久,兩女早知曉了,很快點頭:
“知道。”
“不,你們還不知道,服侍他要如同服侍我……不,還要再過一些,如同服侍神亦那般。這話,你們可聽得懂?”
兩女身子一顫,險些以爲是在開玩笑,但擡眸望去,香姨眼中只有認真。
徐故生?
神亦?
不是,他多大臉啊,跟“鬼門關,神稱神”比?
然再不可置信,倆女不敢忤逆命令:“鶯鶯、雀兒知道了。”
“阿搖呢?”香姨話鋒一轉。
“阿搖姑娘飲太多酒,身子不適,先去休息了。”
“這樣……那這事你們去做吧,雀兒去找鬼神幫的鬼面,令他準備一份厚禮,順帶着讓他把乾元街的府邸劃出來,不日帶禮和人,所有人!親自過來道歉!”
雀兒聞聲一僵,一時難以迴應。
乾元街,那可是玉京城最中心、最繁華的地帶了,住那的已經不是非富即貴可言,是了聖山的聖子聖女們都有,以及一些宗門勢力的首腦級人物!
那裡天地靈氣之濃郁,比之一些宗門勢力的洞天福地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然,乾元街的府邸,已就成了無價之寶。
鬼神幫手裡握着的那一套,還是當年香家爲了討好神亦送出來的,只是後來沒住上罷了。
現如今,這東西要拿來送人,作爲歉禮?
也是因爲那徐故生?
“有問題?”香姨黛眉一蹙。
雀兒嬌軀立馬輕顫起來:“沒、沒有,就是……送誰,還有道歉……”
她還是有些不信,區區一個東域太虛傳人徐故生,需要香姨和鬼神幫如此去結交。
半聖傳人……
不,半聖,都不見香姨這麼自降身價去接待!
“送誰,給誰道歉,你自己心裡沒點數?”香姨倒是不怒,笑意岑岑望着她。
雀兒腦子一震,低下頭來再不敢多問了,“雀兒明白了。”
“明白就好。”香姨轉而看向了鶯鶯,扔出一枚令牌,道:
“你去一趟香家,持我令,直接找香家家主,就問他要十六歲以上,二十八歲以下,資質絕佳、修爲上乘、性格各異、容貌身段都是極品的女子,我要全部資料,再讓他先送兩個人過來。”
“對了,都要處子之身。”
“另外再讓香家蒐集一下底下能調動的勢力,按照上述標準去找人,背景要乾淨,資料需齊全,直接送我過目,無需經他人之手。”
香姨還說完,鶯鶯已經傻眼在了原地,比雀兒更迷惘。
這……
這是要幹嘛?
是要選妃子嗎,也是爲了那個徐故生?
他們方纔上樓,到底完成了什麼交易?莫不成那病公子之所以看起來那麼虛……
“你在想什麼?”香姨笑着問。
“沒有!”鶯鶯勐一哆嗦,“都記住了,鶯鶯都記住了,立馬去辦!”
“不急。”香姨一頓,眯起了眼睛,“聖山上今日發生的事情,同樣一併讓香家傳過來吧。”
“是。”
二人領了命後,徐步退去。
正要開門之時,雀兒終究是壓不住,腳步一頓,回過頭來欲言又止。
“你是想問,爲什麼是你們?”香姨笑着,如讀懂了她的心思。
“嗯。”雀兒弱弱應了一聲。
她還是想不懂,既然那徐故生如此重要,爲何香姨這次要用的是她們。
幽桂閣比她倆容貌更佳者、身段更好者,大有之,怎麼輪也輪不到兩個看大門的吧?
香姨微笑着說道: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世界,他們記不得太多的名字。”
“你們有這個緣分,方纔亂象中表現也還可以,勉強能讓他記住。”
“既如此,這份善緣就是屬於你們的,好好做,今後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們自己了。”
雀兒、鶯鶯同時心驚,憶起了方纔鬼神幫來時,她倆第一時間衝進來,要那病公子趕緊退離的一幕。
是這個?
但那隻不過是因爲那公子長得俊俏了些,就因爲這個?
“有時候,緣分一句話。”香姨托起了腮,盯着這兩個可愛的小姑娘。
“謝謝香姨!”倆女這才懷揣激動之心,退了下去。
木門關上。
香姨臉上的笑意不見,恢復到了平靜。
她起身給自己緩緩倒完茶,端着騰冒熱氣的茶杯,看向了窗外的形形色色。
車馬與人,市井繁華。
玉京城幾十年不曾變過了,她回來前如此,回來後也如此。
就彷彿這座城市之前如此,之後亦會如此,將永遠長盛不衰。
“徐故生,你的到來,是福是禍呢……”
香姨自喃着,靠在了窗沿上,目光眺向遙遠聖山,手中茶杯的溫度卻隨着失神,一點點冷卻下去。
直至天色向晚,一抹白色從天空飄來,跌進了茶杯之中,消融於無。
街上的孩童開始歡呼雀躍,喊什麼聽不見,只是蹦蹦跳跳的,無比激動。
香姨放下茶杯,無意識伸出手。
不多時,她晶瑩玉潤的掌心中,就多了一二雪花。
“下雪了……”
……
元府世界,綠意盎然。
小師妹將這地方打理得太好了。
不止神農藥園完美適應了新世界,就連結界外邊都因爲濃郁生機,長出來一些個靈草。
即便是貪神的十萬丹鼎時刻都有高溫覆蓋,周邊也圍上了一圈綠植。
在生機勃勃的靈木中進行零零七的工作,連貪神都感到無比愉悅呢!
唯一遺憾的是……
“人不在了。”
元府的人在虛空島的最後一戰中,都出去了。
之後接受天祖傳承,他們自然進不來,等不到甦醒後也選擇了各奔東西。
元府世界剩下的,不過只是阿冰阿火這等藥園守望者,以及龍屍一具,還有其他無人的風景區。
“喵嗚~”
感應到主人的氣息,作爲天祖傳承期間唯一的陪伴者貪神,立即放棄了煉丹,撲了過來。
徐小受一把抓住這大肥貓。
好傢伙,又肥了不少,這是營養過剩嗎?
可貪神不是吞噬屬性嗎,不應該是吃下的東西全部能消化掉嗎……
徐小受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神農藥園,這才驚覺外圈的“雜草們”,都被收拾乾淨了!
“你把那些一二品靈藥,全給吃了?”徐小受目中有了殺氣,用力搖起了這大肥貓。
“喵嗚!喵嗚!”貪神並不虛了,神氣無比的撅着腦袋,一臉得意相。
那清晰傳遞過來的意念,分明是在說:你的結界,已經困不了本喵啦!
徐小受心驚。
這纔多長時間沒見,貪神連佈置在神農藥園外的靈陣都能破掉?
他細細一端詳,這肥貓身上的氣息,單是泄溢而出的,已有不下於斬道煉靈師的強度了。
這就是鬼獸?
成長跟坐火箭一樣,比自己這個開掛的還快?
“你還偷吃了什麼?快!從實招來!”徐小受逼問。
貪神“喵嗚”高喚了一聲,像是挑釁一樣,分明已是不怕主人。
它頭一低,再一擡,雙童中同時閃出了詭異的光。
“這是……”
三朵詭異的花斑,從其雙眼各自流出,頻率一致的旋轉,最終融匯於童孔之中。
徐小受愣了下。
他記得貪神只有一顆三厭童目啊,三花還是灰色的,這和它左眼的表現一致……
但右眼呢?
這三朵血色的花,又是個什麼玩意?
“等等!”
”三劫難眼?!”
意識到這一點後,徐小受頭皮麻了。
這玩意不是扔給了淚汐兒,交由她處置了嗎,怎麼會在貪神身……
不重要了!
當耳畔轟一聲炸開鳴響之時,徐小受仰頭望天,看到了規則尚且不圓滿的元府世界,似乎也錯愕着、竭力着、不受控制地凝聚出了一團濃重的雲。
“草!”
“你這個坑爹的貨色,快給老子把眼睛關了!”
——九死雷劫!
徐小受都沒想到自己王座道境還沒處穩,道都還沒斬,貪神這坑爹玩意將九死雷劫給召喚了出來!
貪神受驚,一哆嗦後,趕忙將雙眼的力量收了回去,揣着小爪爪在恐懼,好像知道自己幹了件什麼大壞事。
可徐小受總算明白那日強如黃泉、梅己人,爲何都壓制不住各自力量,必須渡劫了。
三劫難眼,一旦視中,哪怕本身力量關了,劫雲也會自行凝聚,不會消散。
徐小受大慌。
他畢竟從無這般斬道的渡劫經驗,看過的全是聖劫、祖源帝劫之類。
可好歹也算是個見過更大場面的人了,一下子,他就分析出來了這劫雲不對勁。
首先自己的九死雷劫不可能這麼弱。
其次元府世界尚不穩定,哪怕有了世界雛形,定還誕生不出完整劫雲。
這般情況下,眼下劫雲如同兒戲,似乎隻手可斬?
“盡人……”
徐小受喚了一聲後,又急忙制止,“等等!”
第二真身已解除了消失術,拔出了藏苦,動作在半空停住,顯然知道本尊想嘗試什麼。
藏苦卻已是能想象到自己劍斬劫雲,直接羽化飛昇的畫面了,興奮得扭成一條蛆,不住發出雀鳴:
“嚶!嚶!嚶!”
“閉嘴吧你。”第二真身惡狠狠敲了一下這嚶劍。
本尊則觀着劫雲,紋絲不動,身上氣息卻一點點在回斂,如同返璞歸真。
這劫雲固然強度是弱了點,但畢竟具備了九死雷劫的特性,能鎖定渡劫者。
徐小受在嘗試的,是自己的劍術,能否解除這種鎖定。
“藏字訣!”
虛空蕩開劍紋,繼而那般波動從萬物中抽離,一點點化作劍力斂入徐小受的身體之中。
這畫面,就如同彼時在虛空島,在奇蹟之森外,八尊諳召回了他體內逸散出去的那縷劍氣般。
是的,徐小受此刻所施展的術,來自八尊諳。
那傢伙就是藏劍術大老,藏了足足幾十年,不知道究竟想幹嘛。
在八宮裡時他能以枯枝爲劍,斬苟無月心中神佛,這在徐小受後來所想,是極不可思議。
那般強大的古劍修,動一劍,哪怕是動下枯枝,相信不亞於自己點上“劍術精通”的最後一級吧?
既如此,八尊諳又是如何能遏制得住他的劍聖之劫的呢?
答桉,就是“藏字訣”!
徐小受虛空島接受天祖傳承醒來後,專門請教過藏劍術大老這一手,此時施來卻也算勉強。
不過沒關係。
感悟不夠,奧義來湊。
劍道盤從腳下旋出,進入天人合一狀態。
萬千劍力匯於己身,最終化作一個封印“藏”字,鎮於氣海之上,將全部氣息壓于波瀾之間,再歸於平靜。
虛空中,第二真身還沒出劍,劫雲似乎怔了一下,也就散去了。
“成了。”
徐小受大喜。
藏劍術藏的就是這口氣!
那麼,九死雷劫感應不到,聖劫呢?
藉着元府世界規則不全,劫雲匯聚得慢這個特點,卡住它,是否自己所有的被動技,都可以莽上聖帝等級?
徐小受一把抓起了小肥喵,捧在臉前。
“嗚嗚……”小貪神都快哭了,眼淚在眼眶打轉,知道自己闖了禍。
哪知主人跟瘋了一樣,突然仰頭大笑,張開血盆大口就將它的頭吞住,狠狠吸了一把。
“哈哈哈,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老子斬聖有望!”
嘔。
貪神一動都不敢動,心道果然,主人每每進入元府世界,精神總會瘋掉。
如若沒有意外的話,這,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