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受險些崩潰。
還好，盡人的心念聲，再次及時傳了過來：
“這是兩套紡織術，我在你戰鬥的時候研究成功的。”
“一套‘封閉陣’，老大你自己用，能夠封閉自身神魂所有波動，外人無法感知，額外多要貪神一滴血。”
“除了滴血者可以無視此陣，對你的神魂進行控制外，其他人諸如北槐殘魂那等強度，我推演過了，只要你無神魂波動，操控不了你——北槐真身來了當我沒說。”
“這樣，貪神只需要不間斷對你施展三厭瞳目，你就能無視‘精神覺醒’，一直保持生命道盤和天人合一狀態，進行恢復。”
心念傳音，相當於自己跟自己說話。
盡人就沒那麼多顧忌了，一口一個北槐，不怕被發現。
“你太棒了。”
徐小受毫無感情地稱讚了一聲。
真不愧是我啊，想得太周到了，連“精神覺醒”都考慮了進去。
他毫不猶豫要了貪神一滴血，反手給自己紡織上了這般聖級靈陣。
——盡人不敢用天機術，他怕道穹蒼忽然進場，隨手破了自己的天機陣。
“第二套，是“循環陣”，給貪神用的。”
“套在它身上，貪神就能持續對你施展三厭瞳目，不會被外物、外力干擾……”
“老大，聽我一句勸，貪神真不穩定，不知道什麼時候注意力就會被轉移，甚至可以是一個丹鼎。”
“聖級靈陣都不太保險，契約了最保險，我沒開玩笑。”
徐小受聞聲一嘆。
他何嘗不知道這些呢？
盡人的心念聲，其實就相當於自己隱晦有過的想法，只是努力去屏蔽不思及罷了。
而此刻，盡人又以第三視角提起此事。
這意味着當下境況，真的很危急了，需要契約貪神來保一手。
“小肥貓。”
極限巨人捧着手中渺如塵埃的貪神，真摯一問：“你能做到嗎，一直用三厭瞳目控制我，保持方纔那道命令。”
“喵？”
貪神不明所以，但是點了點頭。
“現在情況很危險，一旦你沒有做到，你主人我就會死去，你以後也沒有人保護了，你明白嗎？”
“喵！”
貪神嚇了一跳，舉起爪子發誓，表示自己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而一旦我死了，或者你沒能保持住對我的‘控制’。”
“你見過的，另一個我就會過來，直接契約你，我們合二爲一。”
“這，是最後的一手！”
徐小受沒有欺騙，真誠地恐嚇道：“你，想成爲那個樣子嗎？”
他指向了空間碎流。
所想表達的意思，不外乎就是聖帝麒麟被北槐寄身後的慘態。
貪神回眸瞥了一眼，目中露出了幽幽的光。
和主人……
合爲一體……
“喵！”
小白貓重重點了下頭，表示很樂意。
“草！”
徐小受二話不說，直接給這不靠譜的玩意套上了聖級靈陣。
什麼喵啊！
怎麼會是這種尿性啊，跟藏苦學的嗎？
聖級靈陣一下，貪神甚至都沒有反抗，只是覺得身體變奇怪了，不由自主就想對主人施展控制。
但是，主人的各種癖好，貪神都看過了。
“喜歡被控制的主人……”
“很奇怪，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貪神樂得如此，也沒有選擇一口吞掉身上的那些陣紋。
它早通靈智了，知曉主人好像很害怕那些陣紋失去的樣子。
只是……
主人明顯小看了自己啊。
沒關係，配合一下吧，控制主人，也是一種新體驗~
“生命道盤……”
這大道盤調動了天地所有生命能量，持續運轉起來，也將在徐小受昏迷之後而不中斷。
盡人考慮的其實很周全。
他建議契約貪神，也有貪神吞噬屬性過強的部分原因。
只是想到如果一切失敗，他也可以切換意志過去操縱本尊的身體，繼而讓本尊的沉睡意志去自己的身體休眠，自也就不多勸說了。
這正是本尊和第二真身共通而獨立的最大好處，是許多半聖化身都比擬不了的。
徐小受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自己若昏迷，昏迷意志可以轉到盡人身上……只是心頭那點不多的潔癖，讓他接受了這般二手準備。
畢竟，盡人被污染過……
雖然到現在是沒自爆，卻也沒其他意外發生，更檢查不出來異常。
但萬一呢？
對騷包老道，徐小受總是提一萬分警惕，他怕死。
……
“咻！”
極限巨人跟盡人之間的心念溝通，不過瞬息功夫。
於外界眼中，當那超大巨人擰斷、撕爛了聖帝麒麟後。
底下世界之人，各自於靈魂深處聽到了那一聲隱晦的風鳴。
聖帝麒麟被扔進了空間碎流之中，卻有一縷殘魂，從中逃匿了出來。
“徐小受……”
“怎會如此？”
阿麒，也就是北槐的一道聖帝意念化身，受道穹蒼邀請，於四象秘境執行任務。
能夠派遣出悲鳴帝境，證明了他固然還有些獨屬於自己的小毛病，但本質上已經能算是個正常的意念化身了。
至少，不會同阿樂喜歡木馬，阿美喜歡繁衍，阿代喜歡扣屁眼一樣，滿心滿眼都非正事。
阿麒早在神亦的撕扯下，破碎成了一縷殘魂。
寄身聖帝麒麟之後，他本以爲勝券在握，神亦再臨都打不過自己。
此刻，又震駭發現，徐小受僅靠一人，就幹碎了他的寄體——聖帝寄體，還是真身！
“這太扯了……”
“完全無法理解……”
時值此刻，就算是心態再強大，阿麒都不免對那極限巨人、對自己的未來，生出三分恐懼。
他是一道有着自主意識的聖帝意念化身。
他知曉死了就歸零了，哪怕在白衣赤足北槐的研究之下，他還可以進行輪迴。
但就是因爲太趨於正常人了。
阿麒知道，輪迴之後的自己，大概率就不再是自己了。
“跑？”
“我乃聖帝，代表的是北槐，若被區區徐小受嚇跑，還有何尊嚴可談——回悲鳴帝境，也是死路一條！”
“不跑？”
“徐小受既能一眼通悟人間道，說不定也掌握了餓鬼道，他還有神農藥園，有那麼多靈魂聖藥——不跑等死？”
自己這邊的情況，想來悲鳴帝境的北槐，已經通過阿瘦或者阿美看到了。
尚且等不來支援，甚至是北槐的意念傳音，想來是那邊也被阻下了。
“我是北槐……”
“我是北槐……”
“我是北槐……”
三聲過後，北槐的這一縷殘魂目中亮出了狠厲之光，揚聲蔑笑：
“得破麒麟真身，不得不說，你超乎了本帝想象。”
“然以你如此姿態，又能撐得了幾時呢？”
“就算你還掌握了餓鬼道，也用得出來，之後的反噬呢？”
壞了……
徐小受擡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那一縷殘魂。
他當然聽得出來對面有些色厲內荏，但自己又何嘗不是強弩之末？
“你的神魂，在沸騰。”
北槐殘魂意外地發現了什麼。
因爲方纔那一瞬，徐小受明顯沒控制好他的情緒。
“你的狀態，比我想象的要糟糕……”
“不！人間道你悟了，餓鬼道，還真不一定！”
北槐殘魂一動，飛手招來了那散魄釘，一滴靈魂之血便是滴上。
看見這一幕，徐小受便知曉，北槐還是北槐，他不可能被自己嚇退。
這傢伙，竟是隻剩一縷殘魂了，還要硬拼！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說是說這是一道殘魂。
可落在眼下，那神魂體固然比不上初次登場時肌肉虯結的神魂巨人，也依舊是個魁梧大漢，比自己沒怎麼鍛鍊過的神魂體要強無數倍！
然攻心之術，徐小受怎麼可能會落下風？
“一刻鐘。”
他甚至不必多言他物。
只是這三個字，北槐殘魂便陷入了驚凝，神魂也有些沸騰起來。
一刻鐘……
八尊諳說的給他個面子？
徐小受這是還在等，他的幫手，要過來了？
彼時那誅心之言突而憶起，北槐殘魂一笑，竟是不覷之，反笑出聲：
“你在等人。”
“本帝，何嘗又不是呢？”
極限巨人面無表情。
他不是沒被嚇到，是真的連表情都難以控制了。
極限巨人就像是要離開自己的體外一般，同自身多了好多隔閡，連動一動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
可這一剎，北槐殘魂動了。
他快速契約完了散魄釘——自身之力已不再容許施展靈技，卻可以藉助外力，進行攻擊。
無主的散魄釘，能被徐小受躲過。
這回契約了，那便可以鎖定神魂，進行絕命追蹤。
而只要擦中一次，以散魄釘分魂散魄的特性，從徐小受那羸弱的神魂體看……
他，必死無疑！
“咻——”
一聲飛掠。
北槐殘魂連多餘的思忖都無，率先發動了神魂攻擊。
這一式，對比起此前的驚世大戰，有如小兒撓癢，不值一提。
但值此敵我精疲力竭之時，卻是能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何必呢……”
極限巨人垂下了頭顱，眼皮跟着閉上。
北槐殘魂分明看得出來，這傢伙神魂在一瞬內都變得疲乏，似乎就要陷入沉睡。
可是！
當散魄釘貼面之時，那巨人猛然再次擡眸，雙目中煥出巨大的幽暗之劍。
雙劍合併，於極限巨人眉心處，凝出了一點血紅。
“紅字鬼籤？”
北槐殘魂不由心驚肉跳。
便於此時，響徹天地的一道嘶吼之聲，驟然炸起：
“戰！”
這是極限巨人壓逼着自己，強行發出的一聲怒音：
“戰！至最後一刻！”
“血！至最後一滴！”
於麒麟界、中元界世人耳中。
這卻如是一聲召喚令符，隨之召出來了又一道聖音：
“戰！”
“戰！！”
“戰！！！”
一縷幽光從天降下。
大部分人看不見的靈魂世界裡。
散魄釘即將釘入無法動作的極限巨人時，巨人前方突兀多出了一尊身披盔甲，胸穿大劍，單膝跪地的虛空將軍。
“阿紅！”
“嫩死他！！！”
徐小受歇斯底里一道命令傳下。
他煩了。
這個北槐，真的太噁心了。
你要是現在退了，我還真沒辦法，只能讓你離開……
你不退！
好，那便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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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聖級虛空將軍紅，面對散魄釘射來，毫不遲疑握上了胸口巨劍。
“轟——”
虛空無形的靈魂氣浪翻涌。
在北槐殘魂眼中，那虛空將軍，只一拔劍，便崩退了他方纔契約了的散魄釘。
是的。
散魄釘是強。
貴爲遠古遺紋碑失落神器，其破壞力毋庸置疑。
可畢竟臨時契約，北槐殘魂都不曾祭煉過這一失落神器，更連器靈都沒溝通出來。
這玩意，又怎麼可能敵得過鏖戰過虛空島最後一役，死也要與佩劍同存亡的虛空將軍？
“咻——”
散魄釘從遠處彈飛而來，竟是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扎進北槐殘魂之中。
“退下！”
北槐眼神只一變。
那失落神器一顫，停下了攻擊。
可隨於散魄釘之後的，還有一個驟然解放了形態，化作彌天巨人的虛空將軍紅。
將軍一劍，怒劈中元！
在阿紅的世界裡，可沒有什麼聖神大陸，只有主人的生與死最重要。
一道命令下達，便是此刻身前的不是北槐殘魂，而是本體、真身，他都敢拔劍。
麒麟界、中元界人，忽然不寒而慄。
在他們的視線中，大半看不見虛空將軍紅，更看不見聖帝北槐的殘魂體。
卻是能感覺靈魂忽然透涼，死意橫生，那是無形而彌天的一劍，即將斬下。
當頭一劍劈來，北槐殘魂卻是不驚不避，徐徐彈指撥釘。
“帝下無聖，怎敢造次？”
聖帝！
這是一種境界。
十尊座的聖帝，更是養出了這道北槐殘魂處變不驚的氣度。
哪怕虛空將軍的突然出現確實嚇人。
可聖帝就是聖帝，半聖就是半聖，尊卑有別。
他再虛弱，便是扛不住半聖虛空將軍的一劍，一聲喝下，能力大開。
便是那提劍解放形態的千丈巨人，也得懸停半空……
“嗚——”
淒厲的悲鳴響徹八方。
連下方世界之人都聽到了，更感受到了虛空將軍紅那一身悲愴的情緒。
那是無助、是孤獨、是不甘……
是於戰敗後的慘痛，是無力迴天的悲憤，是無法超脫時間與輪迴的迷茫……
徐小受一時呆住。
他忘記了，北槐的能力，本身就是能讓人悲傷，進行懺悔。
自己有第二真身可以切換意識，虛空將軍卻無法倖免於難。
而尋常半聖對上聖帝，哪怕聖帝只是一道殘魂，也絕對是無計可施的！
“北槐……”
徐小受咬牙切齒。
僅僅如此！
只能如此了嗎？
“紅！！！”
極限巨人再難動作，卻是能夠發出一聲長嘯。
這一刻，徐小受貴爲天祖傳人，承載天祖之體，秉續天祖意志，發出了一道獨屬於虛空巨人族才能聽得懂的旨意：
“不甘可、憤懣可、無奈可……凡人皆可，獨爾不可！”
“本祖令，血戰到底，至死方休！”
北槐殘魂嗡然一顫，卻是沒能聽出那道聲音的內容是什麼。
可是！
下一息，他便見那虛空將軍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動了！
虛空將軍紅頭盔內的雙目鬼火，分明還流淌着血淚，卻如同摒棄了一切雜念與自我一般，悍不畏死發動了衝刺。
他再揮了手上巨劍，劈向聖帝。
“吼——”
虛空將軍紅，得令！
這一劍撕破青冥，黑化寰宇，蘊含天祖力，吞納八方靈。
北槐殘魂避無可避。
他駭然視見散魄釘輕易破開了虛空將軍盔甲的防禦，洞破其頭顱。
可將軍一劍，從他的顱頂之上劈下！
“啊——”
一劍分魂。
北槐殘魂發出一聲悽喊。
他無法理解，徐小受就算了，有特殊的能力在。
這等無意識的虛弱半聖，怎麼可能在聖帝的一言之力下，還能反抗……
等等！
徐小受，天祖傳人？
殘魂一縷，連帶着思緒都無法及時貫通。
待得此刻明悟了什麼之時，北槐殘魂已無力迴天。
虛空將軍紅，化作亡命戰士，忘卻了自身生死。
散魄釘呼嘯來回，將他的身體紮了個遍，捅成了馬蜂窩。
虛空將軍紅卻一劍接一劍，死也要將北槐殘魂轟殺成段、分段成塊、化塊爲粉。
“吼——”
戰！至最後一刻！
血！至最後一滴！